趙雲瀾這個人,向來是窮大方慣了,沈巍一出聲,他就立刻松開了手,連帶著自己的小命一起給了沈巍,好像他不是吊在十八層的大樓頂,隨時能摔個爛柿餅,而只是在爬一個不怎麼陡峭的斜坡。
幸而沈巍只是看起來很斯文,手勁異常的大。
趙雲瀾的手腕被他攥得快沒了知覺,手指都紫了,就這麼給生生地給拖了上來,襯衫袖子蹭到了胳膊肘上,沒留神小臂愣是給磨掉了一層油皮。
沈巍一把抱住他,兩個人同時跌在地上。
趙雲瀾怕到他,用手撐了一下,這一低頭,發現手腕居然被沈巍給青了,而沈巍抱住他的兩條胳膊幾乎要勒到他的骨頭裡,一瞬間讓趙雲瀾有種錯覺——就像那並不是人跌倒的時候本能地扶住什麼東西,而是一個的擁抱。
當然,沈巍並沒有失態太久,在趙雲瀾輕輕地掙了一下以後,立刻就放開了他,掩飾似的推了推眼鏡。
趙雲瀾老於人世故,又是慣會察言觀的,從沈巍這笨拙的反應中,敏銳地聞到了一曖昧的尷尬,好在他沒打算在另一個人面前任憑這種尷尬發展。
趙雲瀾爬起來以後,裝作沒心沒肺地從兜裡出了一包面巾紙,呲牙咧地把胳膊上蹭的灰、和碎沙子掉:“幸虧你來得及時,不然一會我估計要給龍大當鐘擺整點報時了。”
沈巍臉還沒緩過來,沒顧上答話。
“還有那個小姑娘,你又是怎麼回事?”趙雲瀾地給他留了點時間調整心,把炮火轉移向旁邊呆呆地癱坐在地的生,“失了?老師罵了?論文沒過還是考試掛科了?你說說你們這群熊孩子,一天到晚好吃好喝,還閑得蛋疼地沒事……”
生突然“哇”一聲哭了出來,並且很快從啜泣變了嚎啕大哭。
趙雲瀾:“……”
這時,沈巍突然開口,他說:“太危險了。”
趙雲瀾立刻接上:“就是,聽見你們老師說的了麼?太危險了知道不知道?行了,別哭了,先跟我下去再說,我得帶你去校醫院看看,這種況一定得跟你們家長好好通通……”
沈巍站起來,先瞪了趙雲瀾一眼,然後沉下臉,轉向輕生的生,足足有一分鐘沒說話,只是嚴厲地看著,愣是把嚎啕大哭的孩子嚇得最後不敢出聲了,在那噎噎地打著哭嗝。
沈巍的樣子讓趙雲瀾想起了他去世多年的外公,那也是個老牌的高級知識分子,平時也是這樣和和氣氣,好像總是在退讓別人,絕不說話,也絕不大聲呵斥別人,更別提手,可是真生了氣,只要臉一沉,他們這些小輩的猴孩子們就一個個的全老實了。
“如果因為你,別人出了什麼事,你以後是要昧著良心活,還是要昧著良心死?”沈巍聲音沉沉地問。
孩訥訥地說:“對……對不起……”
反倒是趙雲瀾有點尷尬地蹭了蹭鼻子:“那什麼,我倒沒什麼,但是你得好好反省一下啊小姑娘,想想你自己,再想想你父母,年紀輕輕的,多大的坎就過不去了?來,別哭了,快起來吧,我帶你去醫務室看看。”
他看了沈巍一眼,見沈巍沒別的反應,就過去彎下腰,把站也站不穩的孩從地上扶了起來,攙著走下頂樓,下了樓,又看見了被扔在那的郭長城,不過這回沒等領導發話,大慶就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一頓“天喵流星爪”糊在了郭長城的臉上。
生跳樓的靜驚了不人,方才空無一人的樓道仿佛一下回到了人間,好多教職工探出頭來問怎麼了,郭長城就這樣在大家好奇的圍觀下,伴隨著一聲非人的慘,悠悠轉醒。
郭長城一臉地睜開眼,就看見自家領導形容有些狼狽地扶著個年輕姑娘,站在不遠看著他,意味深長地說:“年輕人要多鍛煉,做我們這行,不就低糖可不行。”
眾目睽睽下,郭長城沒敢吱聲,可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自己心知肚明,於是愧地低下了頭。
趙雲瀾想了想,繼續說:“這樣吧,我這還有點事,你帶著大慶,把死者的背景調查一下,一個人可以嗎?”
他刻意咬了一下“人”這個字,大慶在一邊得意洋洋地著爪子,賤賤地“喵”了一聲,聽得郭長城一哆嗦。
這是一個榮而艱巨的任務,郭長城惶恐地抬起頭,用一臉打算喊救命的表瞪著趙雲瀾,可是對方的接收仿佛短路了,趙好像一點也看不懂他的眼神,一臉慈祥地拍了拍他的頭,然後看了大慶一眼,二話不說,轉走了。
沈巍的臉依然是難看,一言不發,有人小聲向他打聽發生了什麼事,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沉默地搖搖頭。
直到走出別人的視線,沈巍才不自覺地抬起了手,在鎖骨中間的位置按了一下,薄薄的襯衫裡似乎勾勒出了一個吊墜的形狀。
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跟上了趙雲瀾他們。
趙雲瀾帶著孩下樓,路上問:“你什麼名字?”
“……李茜。”
“哪個學院的,幾年級了?”
“……外語學院,研一。”
“本地人?”
李茜遲疑了一下,慢半拍地點了點頭。
“剛才是因為什麼?”
這一回,李茜不說話了。
趙雲瀾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這個李茜的生眼下有一抹濃重明顯的青,目無神,眼睛裡都是,印堂發黑,從頭到尾都是一的倒黴相。
沈巍忽然問:“外語學院對文科通選課學分要求很高,你上過我的課嗎?”
李茜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沈巍說話也像講課,聲音低沉悅耳,語速不快不慢,他歎了口氣,沉聲說:“生死是大事,我記得我上課時跟你們說過,這世界上,只有兩件事可以讓人為之赴死。一個是為了家國而死,那是為了全忠孝,一個是為了知己而死,那是為了全自己,除此以外,哪一種輕生都是懦夫行徑,你懂不懂?”
“我……”李茜的聲音了一下,飛快地定了定神,抿了抿,“對不起,沈教授,我真的……真的就是一時沖,沒有考慮清楚,腦子一熱就上去了,還差點連累……”
看了看趙雲瀾,又重新低下頭去。
盡管趙長得很帥,表看起來也十分和悅,但李茜依然莫名地有點怕他,對上他的眼神,下意識地往沈巍邊瑟了一下。
趙雲瀾出一煙點著,似笑非笑地看著:“你也不知道怎麼了?小同學,我只聽說過沖殺人的,還真很見著沖起來殺自己的,你這話聽起來就跟你好像……被什麼東西附了似的。”
“附”兩個字一出口,李茜的臉立刻變得雪白。
趙雲瀾不肯放過:“你怕什麼?說真的,在樓頂上的時候,你看見了什麼?”
李茜幹笑了一聲:“就……樓頂唄,能看見什麼?”
“我可看見了。”趙雲瀾目轉向前方,慢悠悠地吐出口煙,“你往下跳的時候,我看見樓頂上有好多人,都看著你在笑。”
李茜抱住自己的胳膊肘,渾哆嗦了起來,死死地咬住了牙關,走近了,都能聽見把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趙雲瀾打量了一會,彈了彈長的煙灰,手一推的肩膀:“好了,進去吧,校醫院到了。”
趙雲瀾跟校醫院門口的值班老師打了聲招呼,就把李茜給了沈巍,自己叼著煙站在了門口。
龍城大學的校醫院門口有一條人工鑿出來的小河,上面架著一段小橋,趙雲瀾懶洋洋地趴在木頭欄桿上,慢吞吞地往自己的手表上噴了一口煙,白煙很快散去,他的表盤中間凝出了一層淺淺的白霧,一個老人的臉在裡面若若現,似乎過表盤與他對視。
“老貓說得不是沒道理,沒過頭七的新死鬼。”趙雲瀾挑挑眉,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了一句,“能在天化日下出現在明鑒上,即使生前是居委會的紅袖箍都沒有這麼勇猛吧?老大媽,您是哪一方神聖呢?”
後響起腳步聲,趙雲瀾手在表盤上輕輕一抹,上面的人影立刻就消失了,他不慌不忙地吐出含在裡的煙圈,轉過,就看見沈巍手裡端著一個小托盤走了過來。
沈巍把放著巾和藥的小盤子放在一邊,垂著眼,不由分說地拉過他蹭傷的胳膊,細心地卷起了他的袖子,拿起小托盤裡的蒸餾水。
趙雲瀾趕說:“別麻煩,我自己來。”
“你自己怎麼來?”沈巍低著頭,先把他的傷口用蒸餾水沖幹淨,再用衛生棉球一點一點地淨,捧著他的胳膊好像捧著個一就破的寶貝,“要是我手重了你說一聲。”
趙雲瀾有點不自在地往後躲了躲:“其實用自來水沖一下就好了。”
沈巍眼皮也沒抬:“天這麼熱,不弄幹淨,染了怎麼辦?”
沈巍的睫很長,低著頭的時候顯得眉清目秀,眼皮的形狀清晰得好像畫出來的,也許是因為戴著眼鏡遮擋了許多,乍一看並不打眼,非得仔細打量,才能發現他的賞心悅目。
趙雲瀾那顆沒節的心輕輕地了一下。
趙雲瀾一直覺得自己不算“同”,只能說審範圍比一般人寬廣了一些,也比一般人更不要臉一些——漂亮男人和漂亮人都能引起他的興趣。
好在他雖然生冷不忌,但是人品還算馬馬虎虎地過得去,雖然不挑,但也不至於不擇食,有一個算一個,一段時間裡絕對只有一個人,絕對不拈三惹四,是個好聚好散的模範人。
不過此時距離他結束上一段關系,已經過了小半年的時間,沈老師又是這麼一個對他胃口的類型,趙雲瀾心思不可避免地浮了片刻。
是直接下手,還是放過?鬼吹燈小說
沈巍是個一看就讓人覺得“他很認真”的人。
趙雲瀾非常清楚自己是個什麼貨,工作非主流不說,每天還有沒完沒了的應酬等著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塌糊塗,可謂是開名車,住狗窩。他不是什麼能沉下心來,好好經營一段的良配,找個小么蛾子無牽無掛地玩玩也就算了,估計許不起人家天長地久。最好去招惹這種良家的好人,不過……
沈巍看起來好像對自己有點意思,這麼優質的人,平白放過了,趙雲瀾又覺得有點可惜。
沈巍把趙雲瀾的胳膊弄幹淨了,又上了藥,還企圖用紗布給他裹上,不過這個被趙堅定地制止了。
“就蹭破點皮,大熱天的哪有因為這個裹紗布的,胳膊一出來別人還得以為我是木乃伊呢。”趙雲瀾掐了煙,作自然地攬住沈巍的後背,“我打算進去看看那姑娘,一起來吧?”
沈巍隨著他的作立刻僵了一塊石頭,踉踉蹌蹌地被他帶了兩步,從脖子到耳朵尖都紅了,然後反應過來,手忙腳地從趙雲瀾懷裡掙出來,佯裝鎮定地拉了拉自己的襯衫。
“怎麼跟個大姑娘似的。”趙雲瀾先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後還沒等沈巍緩過口氣來,他的話鋒卻突然一轉,“沈老師以前是在哪見過我麼?
他屏住呼吸,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滑過一塵不染的白裙子,一直落到了女孩裸/露脖子上…… 一秒鐘以後,郭長城喉嚨裡發出被掐住一樣的“咯咯”聲,他半張著嘴,連尖叫也發不出來,眼睛瞪得快要掉下去,驚懼交加地往後退了一步,四肢冰冷麻木,仿佛已經不再屬於他。 他看見……他看見那女孩的脖子上有一圈“紅線”!不是飾品,而是緊緊貼在皮膚上的……腦袋和脖子被縫在一起的細密的針腳! 一只冰涼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老吳的聲音在耳邊傳來:“喲,小郭,你這是怎麼了?” 郭長城猝然回頭,正對上老吳那紙糊一樣的臉和拉到耳根的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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