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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江南老》第十六章 一叩復相見(1)

剝開了一顆又一顆糖,的,吃到齒疼。

那年從澳門走時,在飛機上也是這樣拆了一包在機場買的糖,一顆顆吃,從一個時區到另一個時區。這里的時差和澳門近乎日夜顛倒,剛回來那個月,總倒不過來時差,白天睡晚上醒,也不出門……

過去這麼久,有一個畫面在腦海里是最清晰的。初到香港機場,被拉住手推車,回頭到他的一眼。

昭昭把糖紙攥到一起,丟進垃圾桶里。

手機再次震,還是媽媽。

沒辦法不接,因為沒借口,當初兩人之間的事都是藏著掖著,沒見過的。著那手機半晌,還是聽了。

“為什麼不和哥哥多說兩句?”

“好久沒見,”昭昭手撐著額頭,輕聲說,“都沒共同語言。”

從電話斷線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小時,他竟然剛把手機還回去。

“你哥哥剛回家,想和你多說幾句話。他也是想恭喜你,懂事一點。”

媽媽從來不強迫做任何事。但很奇怪,這一次卻很想能和沈策多說幾句。

電話給他,那邊仍是沉默。用虎口著眼睛。

“我要結婚了,”這次換先出聲,“哥你應該知道?”

木柴蹦出一道火星。

這不是一個新聞,早就開始商量的事。當初還幻想著,也許沈策聽到這個消息會后悔,不說要來找自己,但起碼會來一通電話問問,用他那種半真半假的態度問。甚至還在心演練過,準備過一套很好的說辭。可他一個電話也沒有。

“昭昭。”他想阻止往下說。

“是要恭喜這個?我媽媽說你想恭喜我?”輕聲,笑著問。

“我剛知道,”那邊有孩子笑,想來是他拿著電話避開了一次,不便再避開第二次,只能在開放的空間里說,“今天剛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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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公開的消息他怎麼可能剛獲知?不過都是在暗示,他沒關心過的私事。

在強調那兩星期是他難自已,是他從英國畢業而歸的空窗期,和自己妹妹你我愿的小|事。小

那邊有孩子在笑,奪過去手機:“小姨!”

男孩子沒變音的嗓音,脆生生的:“我們馬上過去,我和爸爸媽媽。我爸爸說,你當初說,要我長大去蒙特利爾看你。”

昭昭知道自己緒還不穩,怕語氣過于生,傷害小孩子的熱,定了定心,放嗓子問:“什麼時候?”

沈衍將電話接了,笑著解釋說,是小孩聽到大人在聊,先嚷嚷出來了。沈衍也覺唐突,說恰好是孩子生日,鬧著吵著要來看看送過自己玩、住得遠的小姨,問會不會打擾。

“不會,”笑,“當初你在澳門最照顧我,我最開心就是你來。”

其后,電話再沒回到沈策手里。

通話結束后,握著手機,臉被壁爐里的火照著,目始終無法聚焦,也沒看火苗,也沒看燒紅的柴。

頭突然很疼,是那種被劇烈緒刺激后的反應,牙齒也疼,是剛吃糖太用力了。

盡量不去深想沈衍的意圖。哪怕和他有關,也和自己無關。

***

隔日,昭昭開始安排招待客人的事。

媽媽不在家時,只有一個年歲大的華人阿姨常年照顧,余下都是鐘點工,再有額外的事都去找媽媽的書。書通了電話,安排多兩個孩來這里照顧客人。還有車和私人導游,行程也全訂好。這樣有空能陪著,沒空也不耽誤人家度假。

飛機到的那天,被事耽擱,心急如焚往機場趕。

沈衍給電話說在機場外了,還沒到,手機指揮帶著孩子老婆到泊車接客的路邊等。車一輛輛排隊過去,正巧也遇到客流大,下車,比車還走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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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一路走,一路找他們。

天黑后,機場里出來的倒是醒目,著馬路對面的機場玻璃外一個個走過去的人影。忽然有人

昭昭回頭的一霎,被一只手拉住,拉避開了迎面拉著行李箱的人。

汽車的吵,路人在大聲說話的吵,行李箱過地面的吵,全都在耳邊,全被放大了。在天寒地凍的溫度里,的目也被凍住了……

還是那個他,眼窩更深,鼻梁更高,是因為年歲長了,了。容貌氣質竟也被歲月磨礪得更沉了,但有些習慣沒有變過。

他看時,永遠喜歡微抿著,像有話要說,可又不說。

昭昭想回自己的胳膊,下意識用手推了他一下,推到口上。他穿著短款大,里邊是休閑西裝,西裝里還有襯衫,總之隔了許多層的布。可還是被他的心跳扎到手。

這是錯覺,很明白,是自己對他的記憶。

“還是小舅眼尖。”沈衍在遠說。

“小姨。”一雙小孩子的手,抱到上。

小孩子鼻子凍得紅了。沈衍在后邊推著行李車,邊跟著一個戴著副眼鏡,馬尾高高扎起的人,不茍言笑的,是在婚宴上見過一次的沈衍的太太,梁錦珊。

“這里真是冷啊。”沈衍對笑。

“對啊,你們挑的時間不好,”將注意力都放在沈衍一家上,沒再多看他一眼,“要秋天來,還能看楓葉,出海看鯨魚。不過沒關系,下次再來。”

趁著他們都在搬行李,昭昭先上了副駕駛座,心神不定地對司機用法語說,不去原來的住宅區了,去酒店,換到酒店。

不可能讓沈策住在自己家里,絕對不行。

司機奇怪問,換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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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讓他去麗思卡爾頓,這是媽媽招待合作伙伴,長期簽的酒店。現在不是旺季,這里也不是游客常來的城市,肯定有房間。

沈策不知何時坐到了車上,在第二排,司機的后。兩人正好能看到彼此的地方。

昭昭說著說著,幾次有懷疑,難道他聽得懂法語?

“我們住哪兒啊?”沈衍笑著問,“你媽媽說,你們家裝修不錯,每間房都有特,是你一個房間、一個房間自己設計的。”

借口家里水管壞了,弄得一樓很臟,抱歉讓他們住酒店。梁錦珊倒很高興這個安排,出隨便,不會過分打擾昭昭。開車的私家導游很識趣,不多說話,讓去哪去哪。

車在路上,始終看著車窗外,倒影里能看到車的前一半全貌,那一半里有他。沒看他,但能知到他的視線沒離開過自己。

莫名煩躁,為自己的在意。

一到酒店,小孩子沾床就睡著了。夫妻倆都說不想出門,了也會下樓吃,讓昭昭先回家。考慮著自己是不是要開個房間,但一想沈策在隔壁,馬上打消了念頭。

沈衍接了個電話,聽了兩句掛掉,笑說:“小舅說他在走廊等你。”

昭昭心知躲不過,一走出房門,就看到他在走廊的盡頭。酒店客人不多,現在是晚上也沒工作人員在收拾,從這里到他那里,毫無阻礙,沒人打擾。

在燈里,一路走了幾個小時似的,到他面前。

“還是不肯和我說話?”他問。

他的語氣,好像分開的事還是昨晚。

昭昭抬眼,盯著他。

他看著這樣子,竟然笑了:“沒關系,這樣就好。”

電梯門打開,酒店經理一手拿著個兒浴袍,一手拿著贈送的玩,一看就是要送去沈衍房間的。本來滿臉笑容的男人,乍一出來,被兩人之間的氛圍凍住,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一點頭,快步離去,不打擾客人吵架。

昭昭進了電梯,要道別。

后的他也進來:“一起吃個晚飯。”

“這里晚上沒什麼人,也沒什麼店開著,”昭昭說,“這個時間不如自己在酒店吃。”

“總會有。”他說。

不想表現過分的抗拒,反而顯出自己的在意,給出了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

他問過大堂經理,被推薦了五分鐘路程的一家日式燒烤店。深冬厚雪,夜里暗紅的“東洋”店招牌很容易找。

時間晚,里邊只有幾個商務人士在吃。

兩人占了個大桌子,油潑上去,火砰地在兩人面前燒起來。

尋常這時候,都會看到孩子驚喜一笑,躲開來。然而廚師面前的這個孩,不管火苗燒的多驚喜,都毫無反應,只是被迫在火下一次次被迫看清他鼻梁上斜下來的一道舊傷,直到廚師熄滅了那場噴火表演。

他翻著菜單,恨不得將全部的東西要來給嘗嘗,穿和服的人明示暗示各種提示夠了夠了,他卻始終嫌不夠,怎麼都嫌不夠。

一整頓飯,一下筷子。

沈策也完全沒吃,想和聊兩句,怕不高興,就不說了。他在邊喝酒,起初以為他是當著自己故意這麼做的,后來慢慢覺得不對勁,這麼個喝法只有在嚴重酗酒的人上見過,完全不怕酒中毒,喝了這頓就不考慮能不能見到明天太的喝法。

雖然對他有氣,但也沒氣到想看著他喝死……趁著進洗手間,沈衍過來。

沈衍一聽說來勸酒,當即明白狀況,來的極快。

一進門就按住沈策手里的酒杯,對昭昭說:“買個單,我先把人給弄回去。”

兩人把沈策弄回房間,梁錦珊也在。

一看兩人就有理過的經驗,一個準備解酒藥,一個給扛到浴缸旁,給他催吐。昭昭也不敢走了,在洗手間外,揪著心聽著里邊的靜。沈衍中途出來,眼睛全紅了,看了一眼昭昭,本來想問為什麼看出人不對勁了,不直接攔著。

“你別怪昭昭,” 梁錦珊替解釋,“又沒事先打過招呼。他們好幾年沒見,聊得太高興,以為是心好才多喝兩杯。”

“事先打什麼招呼?”昭昭心里漲得難

梁錦珊說:“他這幾年不見人,他媽媽一直說他忙,一開始說實驗室有事,后來又找別的借口。他是長房最小的一個,長輩最喜歡他,過去每年春節都會在,可這三年多都不見人,大家都奇怪,也沒想到懷疑他媽媽的話。”

“前幾天好不容易回來,就沒有清醒的時候,又是酗酒,又是鎮定藥的。他爸爸急了,去問他媽媽,還說這已經是最好了,起碼人算活過來了……”因為來前被囑咐過家丑不可多言,梁錦珊不愿多說,“他也是剛回來,就是給你打電話那天。我們現在還都是慌的。”

“他說想來看妹妹,我們想著,能帶出來散心也好,”梁錦珊和沈衍是青梅竹馬,也是沈策多年的朋友,說著說著眼睛也紅了,“他從生下來……怎麼想好好過兩天都那麼難。也該到好的時候了吧?看不到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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