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尬笑著，沒話找話：“冉、冉先生，您來的早啊……”

冉玉生微笑，溫和道：“還好，我昨晚就過來了。”

阮北瞪大眼睛：“啊？！您……”

冉玉生輕笑一聲：“小北，我是鬼啊。”

自己說自己有點兒奇怪，冉玉生擰了擰眉，坦言道：“我不能在白天出現在下，所以昨晚就提前過來了。”

第11章

阮北沒想到他會把這種堪稱弱點的報告訴他，當即愣在原地。

冉玉生笑道：“不用這麼驚訝，就算我不告訴你，你以后見多了，自然也會發現的。”

他多明啊，正如他所說，這種事瞞不久，所以干脆直接告知，換阮北一點好。

阮北怕鬼，他看得出來，阮北在乎家人，他也看得出來。

之所以一開始沒有選擇更簡單方便的恐嚇威脅的方式讓阮北替他辦事，當然不是因為他是個正直善良的好人——他要真有這種好品德，當初就不會用哄騙人家富家小姐了。

當然更不是因為心，他所有的心，都給了自己的妻子。

對妻子承諾的執念，死后變鬼都沒有忘記，又怎會對阮北一個陌生年心？

他從頭到尾都采取懷手段，展自己無害的一面，一開始是不了解。

初遇那天，他跟著這個唯一能看見他的年，一路到他家，看他在家門口停留，然后上了樓。

他跟了上去，卻在走到那家門前時，突然心悸。

他覺到，屋子里有很恐怖的東西，一旦他進去，會有可怕下場。

冉玉生理智地停下腳步，記下阮北的家，然后在小區找了個白天也有涼的角落耐心等待。

他等了一天，也想了很多。

他需要阮北幫他，勢必會暴妻子的存在，強的手段萬萬用不得，更不能傷害他的家人，因為他也有肋。

再有，如阮北這般能見鬼的異人，哪怕他生前生居高位，也沒聽說過。

有特殊本領的大師倒是知道幾個，不過那會兒他不怎麼信，也很打道。

阮北能見鬼，跟他關系親的某人還有克制傷害鬼的本事，這種普通人接不到的靈異手段，實在讓人心生畏懼。

不過也意味著，他們都不是凡人。

這時候，他無比慶幸阮北是個善良孝順，有擔當有原則的好孩子。

心眼好很好啊，阮北這樣的孩子，吃不吃，他對他好，他哪怕怕他，也會記著。

所以冉玉生盡力展現自己的善意，潛移默化刷著阮北的好。

要不是鬼的份讓阮北天然排斥，以他展現出來的風度和生前就，阮北早該把他當可靠可敬的長輩了。

但這還不夠，要不是怕一次給太多，或者一開始態度太好會嚇到阮北讓他心生警惕，冉玉生甚至不介意將自己的家產分他一半，這小孩兒不是正想著幫他爸爸賺錢嘛。

反正他的錢，妻子花幾輩子都花不完。

這些盤算，阮北都不知道，他只覺得冉玉生是個很好的鬼。

以前他在陸家，也跟所謂的富豪打過道，都沒有冉玉生給人的覺好。

他想，可能這就是真正品德高尚的大佬。

殊不知，大佬將他看得的，心里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也幸虧冉玉生沒什麼壞心，而且心有顧忌，否則以阮北這點道行，真不夠這種商場浮沉的大佬算計。

被猜中格，本質上還是個心善良好孩子的阮北，果然被打了。

哪怕心里還是畏懼冉玉生鬼的份，但那份恐懼確實減淡很多，大概是因為知道，在這大白天里，只要自己站在下，冉玉生就沒辦法對他做什麼。

恐懼減，別的一些心思便漸漸冒頭。

想起冉玉生一個人、不是，一只鬼孤零零待在荒蕪的小公園枯守一夜，阮北心里有點兒小同。

“那、那我們現在開始寫嗎？”

他想早點完冉玉生的愿，讓他安安心心去投胎，當鬼好像并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最起碼他是這樣想的。

冉玉生點頭，阮北就從書包里把他準備好的紙筆拿出來。

本來他打算在公園小亭子里的石桌上寫的，可現在冉玉生過不去，中間有段路沒有樹蔭遮擋。

阮北左右看看，干脆在旁邊的花壇前蹲下，找了塊比較平整的地方，從書包里翻出本書墊在下面，然后再放上信紙。

“您說吧，我聽著。”阮北擺好架勢攥著鋼筆，信心十足。

他小時候跟著樓上賀爺爺練過一段時間的筆字，后來子不定嫌麻煩轉練鋼筆字，所以別看他年紀不大，字寫得真不錯，筆鋼筆板書都拿的出手。

冉玉生微微，聲音低沉：“愿我妻……”

阮北迅速寫上，然后扭頭看冉玉生，示意他繼續。

“愿我妻歲歲平安，日日無憂，長歡喜。”

他一字一句，每一字每一句，念出時都虔誠無比，不像在念書，更像祈禱。

阮北畫上句號，等了片刻，猶豫地問：“沒了嗎？”

冉玉生笑容苦：“要說的太多，反而不知道怎麼開口，這就夠了。”

他以前寫書，會寫“親親吾妻”“吾”，會親昵的呼喚妻子的閨名，會說話，甚至會寫詩。

可臨了最后一封書，他日思夜想，想了這麼些天，想了無數想說的話，最后也只剩這一句。

他給妻子留了用不盡的錢財，不擔心過得不好，唯獨怕不開心。

阮北看看信紙上大片空白和那單薄的一行字，再看看神惆悵難過的冉玉生，這才真切意識到，他所經歷的，其實是一場令人難過的生離死別。

“要不……您多說點兒吧，您看，我買了這麼厚一沓信紙，今天寫不完我明天還能繼續寫……或者……或者可以把信先存在我這里，我以后每年都會按時間幫您寄出去。”

他想，如果冉先生有那麼多話想說，他可以幫他寫很多很多信，如果他的妻子能夠每年都收到信，會不會稍微到安呢？

“不，我寧愿……忘記我……”

這話說得艱難，但冉玉生還是說了，他苦笑道：“上我希永遠我，不要忘記我，不要忘記我們的，可是我舍不得……”

“還很年輕，還有幾十年好活，我們也沒有孩子，剩下的小半生，難道讓一個人孤零零地過嗎？”

哪怕有再多算計，此時此刻冉玉生說得句句都是他的心里話。

有哪個男人舍得讓人去跟別的男人好？更別說他連孩子都不想要，會覺得分薄了妻子的。

他的妻子，是他養的花兒，需要人心呵護。

前半生岳父寵著護著，妻子是天真無憂的大小姐，之后嫁給他，哪怕起初他以為自己不的時候，也沒讓吃過苦。

之后了眼上了心，更是恨不能放在心尖兒上。

阮北聽著有些難，他想起自己上一世，也是只留下了姐姐一個人，還有困困，如果他回來了，找不著他，該有多難過啊。

一時間同，他遲疑了一下，問：“您……想再見見您的妻子嗎？”

冉玉生一怔，眼神搖曳，最后沉默地搖頭：“我見不到。”

“為什麼？”

阮北看出他是想見他妻子的，換是他，如果死了變鬼，也會想去看看活著的親人朋友，哪怕他們看不見他，他能看他們一眼也是好的。

冉玉生一臉郁：“幾年前我和妻子去旅游，路上遇見一個小和尚被幾個孩子欺負，我讓人把那幾個孩子趕跑了。我妻子看那小和尚可憐，上有傷，邊也沒大人，就先送去了醫院。”

“后來有個老和尚找過來，跟我們道謝，還送了個木雕的佛像給我們。那佛像雖然木料一般，但雕工好，看著慈眉善目的，我妻子喜歡，就留下放在家里當個擺件了。”

“結果誰知道那佛像，是個真寶貝。我剛變鬼的時候，懵懵懂懂，頭七那天晚上憑著本能找回家，差點兒被那佛像給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