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遮表一言難盡,“微臣遵旨。”
他領旨就要下去辦,被蕭昀住。
“還沒說完呢,”蕭昀完全停下腳步,“多幾個敲鑼的,務必敲得整個京城都知道狀元花落誰家,可得好好鬧鬧,多揚眉吐氣啊,朕得讓他什麼‘春風得意馬蹄疾’。”
謝遮:“……是。”
“說到馬,你去給他挑頭高點的馬,別黑不溜秋的,不顯眼,”蕭昀想了想,“他好兩回穿的都是白的,對,要白的——算了,不用你挑!就朕那匹最白最高的,你知道是哪匹吧?朕忘了什麼了。”
蕭昀了額角,愣是沒想起來。
謝遮:“……微臣知道。”
皇帝喜歡馬,但不喜歡養,所以宮中養了不寶馬供他隨時玩耍,白瑜是里頭個兒最高最顯眼最溫順的一匹,皇帝喜歡了沒幾天,就給丟一邊兒去了,宮里養馬的還兢兢業業地養著,等著它什麼時候再得陛下召幸,人憑馬貴。
謝遮心中為謝才卿默哀,面上不顯,恭恭敬敬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沒了,”蕭昀說,“對了,他什麼表,你回來一定記得告訴朕!”
“……是。”
見他還愣著不,蕭昀罵道:“趕的,再不快點他要出宮了!”
鑒于皇帝有踹人屁催人的前科,謝遮麻溜地飛奔下去招呼人該攔謝才卿的攔謝才卿,該牽馬的牽馬,該敲鑼的敲鑼去了。
蕭昀大步流星往寢宮走。
圣上走路一向很快,后太監宮小跑著追,圣上卻驀地停了下來。
大太監一個沒剎住,差點撞上,驚險穩住,心有余悸。
蕭昀轉頭問:“朕是不是得去東安門瞧瞧?”
大太監向來察圣意,專門送臺階下,愣都沒愣,諂道:“那是自然,百姓都說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仕子苦讀十余載才有今日,這是狀元郎的好日子,陛下當然得去瞧瞧,與民同樂,也表示陛下對狀元郎的重視。”
蕭昀指著他笑了:“你啊!”
大太監嘿嘿直笑。
“那你快人回去把奏折抱過來,邊走邊給朕念,朕邊去邊批。”
“是!”大太監麻溜地招呼小太監。
……
此時,東安門。
江懷楚被人扣住,看著謝遮牽來的脖子上扎著牽紅的高大白馬,悄悄后退了一小步。
第14章
還沒來得及走的朝臣見此景象,紛紛停下腳步。
謝指揮使后不遠,一個帶刀侍衛不停招手,一群穿著喜慶的太監很快小跑著跟了過來。
江懷楚看著他們手中的鑼,微微睜大了眼睛,表前所未有的抗拒,不聲又往后退了兩小步。
謝遮咳了一聲,走到他面前:“陛下吩咐的。”
“……”江懷楚當然知道這是要干什麼,他考狀元前特地打聽清楚了,大寧不鬧這個,“三年前陛下不是取消了這慣例?”
狀元騎行游街真鬧起來,能比新郎迎親還夸張。
謝遮面不改:“你連中三元,和三年前那位狀元不一樣,若是不鬧一鬧,百姓難免心道圣上薄待人才,況且這是天大的喜事,鬧一鬧,百姓肯定高興,也能激勵士子發讀書,和狀元郎一樣狀元及第,騎行游街,耀門楣。”
謝才卿還是第一次聽謝遮一口氣說這麼長一段話,他知道自己躲不過,強歡笑:“……謝陛下隆恩。”
謝遮松了口氣,見近并無旁人,湊近低聲道:“陛下肯定是覺著你好玩兒圖個新鮮,他這勁兒一般過一陣就過去了,你看這馬,陛下也就喜歡了三四天,就忘一邊了。”
“所以你這些天低調些,旁人做什麼,就跟著做什麼,別給他記住你的機會,千萬別主招他,他過幾天就把你忘了,到時候就沒事了。”
謝才卿:“……”
謝遮見他好半天不吭聲,以為他聽進去了,牽著馬過來,公事公辦道:“狀元郎請上馬。”
他一牽過來,才發現馬比謝才卿還高一點,這才想起來這馬高將近九尺。
那邊朝臣哈哈大笑。
謝才卿:“……”
他在南鄀不矮,在男子中也算偏高的,但是到了北寧,卻在一眾高大魁梧武將的襯托下,了形瘦小的那個。
謝遮忍著笑:“狀元郎可會騎馬?”
謝才卿搖頭。
他一點點大的時候被馬踢過,之后皇兄就再也不讓他騎馬。南鄀以文治國,馬也并非皇族必學。
他怕倒是不怕,只是不會。
謝遮招手,離得最近的太監麻溜地小跑過來,在謝才卿跟前彎下腰,謝才卿輕踩著人試了下,依然上不去馬背。
“……”謝遮一拍腦門,心道陛下想哪出是哪出,他怎麼也腦子不好使,這麼高的馬,陛下形高大頎長,馬湛,上去才剛剛好,狀元郎怎麼上?
“要不算了?”謝才卿溫和一笑,無比道。
“我去請示陛下給你換一匹。”謝遮說。
謝才卿:“……好。”
謝遮剛要回去,一邊看熱鬧的朝臣忽然向一個方向恭敬作揖,謝遮回頭,看見了換了一常服出來的皇帝。
皇帝后跟著三五個小太監,各自抱著一小疊奏折,一個飛速念完,得了陛下置,下一個立馬接著念。
“七?他好意思給朕說?收不上八,朕就抄他家墊春稅——”
蕭昀猛地瞧見立在馬邊還沒馬高的謝才卿,愣了愣,噗嗤笑出聲。
狀元郎背過,額頭抵在馬肚上,像是不準備抬頭了。
謝遮走到皇帝邊,低聲匯報道:“……狀元郎上不去。”
蕭昀一愣,笑得不行,皇帝來了其他人不敢吱聲,一時整個東安門只有皇帝的大笑聲。
他笑完了,拇指和食指抵著,吹了個流氓哨,謝才卿側原先頗為溫順的馬耳朵一豎,一轉馬頭,瞧見蕭昀,立即興朝蕭昀飛奔而去。
謝才卿正牽著韁繩,馬冷不丁開始跑,他也被扯著往蕭昀跟前小跑了幾步。
謝才卿松了韁繩。
馬撒歡似的跑至蕭昀跟前,開始蹭蕭昀的臉和頭發,蹭完自己原地轉了個圈,又繼續蹭。
“過來。”蕭昀說。
狀元郎無于衷。
“狀元郎,跟你說話呢,不是在跟馬。”蕭昀說。
“……”狀元郎快走過去。
蕭昀打眼瞅他。
明明走得很快,最容易失態的時候,狀元郎卻比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迎著風,烏黑的長發向后飄散,一張如畫的臉愈加清晰。
謝才卿走至近前:“……微臣無能。”
蕭昀牽著馬朝他招手:“再過來點。”
謝才卿一怔,又往他前走了點。
蕭昀正牽著馬,倏然松了韁繩,手不由分說地搭上他腰側。
腰上的手又大又燙,謝才卿驀地瞪大了眼睛,渾僵。他潔,一向微微抵肢。
蕭昀的手臂修長結實,力氣極大,他托著他的腰輕輕一提,他就離了地面。
忽然凌空,不自己掌控,謝才卿心頭一停。
下一秒,他已經被半托半扔穩穩側坐在了馬背上,兩落在朝蕭昀的這一側。
“分開,上去,坐好。”底下蕭昀懶散說。
“……”謝才卿耳不控地開始發紅,第一次在一個男子的注視下慢慢分開,面無表地了上去。
蕭昀說:“韁繩抓好,別就行,它很聽話的,別往下看,不會掉下來的。”
謝才卿遲緩地點點頭,按他說的做。
“坐好了?”
見謝才卿不說話,蕭昀笑了聲,拍了下馬屁,又吹了個流氓哨,白瑜就甩了下尾,扛著漂漂亮亮的狀元郎慢慢往東安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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