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見

餘皎總覺得時間過得越來越快。

比如說，這個學期很快就要過去了。

又比如說，這個暑假的爸爸就會離開。

總是在默默倒計時，拼命回想夢裡的一切細節，卻發現有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

如果能想起一些被忘掉的小細節，會不會爸爸就不會死？

餘皎總是這樣想著。

最終也沒有放棄考研這個目標，只是複習的時間了很多很多，因為每個星期都要浪費很多時間在「回家」這件事上。

而父親的況並沒有多好轉。

樂觀的是，他的脾氣沒有那麼火了。但他還是會經常責怪餘皎。

餘爸爸：「你不要整天回來，浪費時間。」

餘皎油舌：「我想你了嘛。」

餘爸爸：「……你來！前兩天不是剛回來過？」

餘皎：「我想吃你做的飯了。」

然後餘爸爸也不說什麼了。

*

期末考試周的那段時間，餘皎考完一門課就回家，毫不放鬆盯著餘爸爸的哨，生怕他忽然倒下。

就算要出門考試，也會找各種藉口讓餘伯伯來他們家。

餘皎記得在夢境裡，那一天，餘伯伯會來他們家陪餘爸爸喝茶，之後，餘爸爸會莫名其妙暈倒在家。

所幸後來搶救回來了，但是餘爸爸是沒告訴餘皎的這件事，讓餘皎耿耿於懷。

現在的本應該要出門考試，可還在家裡。

今天就是餘爸爸會暈倒的那一天。

昨晚餘伯伯說好今天會來他們家喝茶的，可是到了早上又打電話過來，說另有急事來不了了。

急得團團轉，想要找個可靠的人來他們家看著爸爸。

可本找不到人。

餘爸爸莫名其妙看著，又看看時間，趕出門。

餘爸爸：「你再不出門就要趕不上考試了。」

餘皎翻著手機通訊錄：「好啦好啦知道了。」

本沒找到合適的人。

心裡想著，完了。

忽然，福至心靈，一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呀！我記錯啦，今天沒有考試。」

餘爸爸：「昨晚你才跟我講今天有考試的。」

餘皎：「沒有啦我記錯了。」

假裝淡定，把書包裡的東西拿出來，回了房間。

哎，就缺考一次吧，開學再補考就是了。

看著微信裡，捨友們問出門了沒的消息。

「我不去考了。」餘皎沒告訴們原因。把手機放下，聽外面的舉。

風平浪靜。

時間默默到了晚上，餘爸爸看起來還是神奕奕。

直到餘爸爸睡下，時間過了十二點，餘皎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或許……夢裡的事也不是真的。

迄今為止，除開的轉變，終於有一件事和原來的軌跡不同了。

很開心。

一定會有辦法救爸爸的。

*

餘皎的捨友們到很奇怪，現在的餘皎總往家裡跑。

以前沒那麼喜歡回家的。

不過，每次回學校都會帶上一盅餘爸爸燉的湯，非常好喝。

據說，餘爸爸以前是想當廚師的，可惜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當上。

餘皎三天兩頭這樣跑，都不知道有沒有心思備戰。

上個學期甚至還缺考了一次，不過似乎滿不在意的樣子。

雖然捨友們覺得這樣不太好，可是餘皎整個人都生活潑起來了，哪裡有以前死氣沉沉的樣子。

怎麼說，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轉眼，國考績出來了。

果不其然，餘皎本沒有機會去複試。

其實還難過的，畢竟自己也曾經努力過一段時間。

不過，人生總是會有憾的。不能要求什麼事都盡善盡。

春招、實習、畢設……又是這些在夢境裡困擾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東西。努力經歷這些，同時靜靜等待畢業那天的到來。

把宿舍鑰匙歸還給宿管的那一天，終於宣告離開象牙塔，走向了社會。

而這一次，不用為生活的柴米油鹽而煩惱。

因為的爸爸還在。

世界的軌跡與夢境又重合在了一起。

不過在這個老舊社區的老房子裡，不是只有餘皎一個人住著。

父親積極配合治療，脾氣也越來越好。

一切都很好。

直到那個專案的開始，餘皎再一次見到了鐘霈。

其實不能說是「再一次」，因為這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他。

事實上，從大四的上學期開始，就很再夢到過他了。時隔一年，他的樣子早就模糊不清了。只是這樣的場景重現，讓餘皎又回想起來了而已。

他照舊坐在上首位，戴著那副金邊眼鏡，正在低頭看著資料，鏡片反下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的鼻樑直而鋒利，薄輕抿，看起來薄又冷漠。

餘皎正盯著他看呢，就在這時，他忽然抬起頭來，視線往那邊來。

有大半個子都躲在組長的後，卻覺自己一下子就被鎖定了。

就像一隻壯的獵豹盯上了藏在口的蠢兔子。

蠢兔躲避開獵豹的視線，把自己往深一點藏，卻不知道獵豹暗中磨了磨牙，想著如何把兔子拆解腹。

會上雙方針鋒相對。那邊鐘霈一方開起條件來果決又不留面，餘皎這邊的人也毫不肯退讓。

雙方一度僵持，這個會開了很久。到了最後，餘皎這邊的人還是妥協了。

這讓餘皎想起鐘霈在床事上的風格，也是兇狠而薄。

不走了會神。

會議結束之後他們沒有馬上離開。鐘霈把組長留下來商議一些事項，餘皎在旁邊默默記錄。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

鐘霈沒給頭的機會。他問起組長：「這位是……？」

組長：「這是我們公司新轉正的職員，很踏實，也很能幹。」

組長笑著扭頭，示意餘皎介紹一下自己。

餘皎終於迫不得已和他對視：「你好，我餘皎。」

鐘霈支著頭，很是放鬆地打量。而坐得拘謹，也隻敢盯著他的線條鋒利的下看。

「吃的魚餃？還是數學上的餘角？」鐘霈仿佛是故意的，很沒有禮貌地發問。

餘皎心白眼翻上天，面上還要笑嘻嘻：「是遊刃有餘的餘，風清月皎的皎。」

鐘霈了然。

組長陪著笑打了圓場，這場小會算是散了。

三人一起乘坐電梯離開。

電梯緩緩向下，餘皎站在離門邊很近的地方，離鐘霈遠遠的。

總覺得，鐘霈在盯著。

他的視線溫度灼人，燒得的背渾難。脊背僵，整個人都僵掉了。心裡想著電梯怎麼得這麼慢。

抬著頭，看著閃著橙燈的電梯層數逐漸向下，「叮——」。

電梯門打開，一群西裝革履的職員們瞬間湧進了小小的電梯裡。餘皎不得已順勢往後退。

高跟鞋混雜在皮鞋中顯得踉踉蹌蹌，險些就要踩到後人的腳。幸好，被穩穩扶住了。

那人扣著的肩膀，手心的溫度過薄薄襯衫，傳到的皮上，進的四肢百骸。

不用回頭也知道後面是誰。

餘皎低著頭，竭力不去後的鐘霈。

等他鬆開搭在肩膀上的手，可他偏不。

他的聲音幽幽從後傳來：「這次連謝謝都不說了？」

餘皎馬上回想起來，他們在夢裡第一次見面那次，也是這樣被到了一起。那次比較慘，差點摔倒，幸好被他扶住了。

當時本不知道他就是夢裡的人，出於禮貌說了聲謝謝。

——這個人！他果然記得！就和夢裡一樣！

餘皎默默往前蹭了蹭，小小聲說：「謝謝。」

不太想和他有什麼集。

夢裡的他實在是太絕了，見到就知道和做。

如果不是真的能爽到，真的不願意夢到這樣一個人。霸道兇狠又薄。

可是鐘霈有意要來。

他故意俯下，灼熱的氣息就呼在耳旁，他舌了耳後的皮。

渾一僵。

接著聽到他幾近氣音在耳邊說：「下班等我。」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