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次不歡而散之后，兩人很久沒有見面，期間夏倚照讓人送了信給宋寒時，當然只問了宋回學習上的事，其余的一概沒有提起，但遲遲沒有等到宋寒時那邊的消息。

夏倚照本就不是一個耐得住子的人，眼看宋回已經荒廢了好幾日，幾乎每一日都只跟著習武練基本功，而書本上的知識卻是一點都沒有學，那幾個夫子只是白白浪費在東宮。

因著那幾個人子都不一樣，教育方式也不一樣，夏倚照并不敢貿然讓他們上去教，學習應當專而，尤其是小宋回這般年紀的小孩，三分鐘熱度，本就是好奇心旺盛，若是教學也雜而，則越發無法集中注意力。

宋回本來還算聽話，只是這段時間也許到了夏倚照那有些煩躁的緒，他的子也漂浮起來，就連馬步都沒有以前那麼穩。

夏倚照不愿意讓自己的緒影響到他，剛要自己親自去問宋寒時，一起，卻看到好幾日沒見的慶忠公公匆匆走了進來——

“參見皇后娘娘！”

夏倚照看了他一眼，停住了腳步打量著他，“慶忠公公……”

慶忠公公一直跟在宋寒時邊，算是看著他長大的，也是他邊的親信，有的時候他出面便代表著宋寒時的意思。

一下子便明白什麼，走到他面前，“他怎麼說？”

慶忠公公自然知曉在問誰，只是宋寒時并沒有讓他傳達消息，而是……

慶忠公公言又止，讓后的人將宋寒時給夏倚照準備的東西給呈了上來，“皇后娘娘，這是皇上給您的。”

夏倚照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有些不耐煩。

和宋寒時之間的事還沒有解決，兩個人之間還橫著春兒，若不是因為宋回的話，本就不愿意和他說話，勉強和他討論夫子的事也完全是看在宋回的面子上。

他這個時候不給回話解決問題，給送什麼東西？又什麼都不缺。

夏倚照心中雖然不耐煩，但還是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發現是一套貂皮：有襖子、有靴子、還有一條雪白的圍脖，端端正正地放在木盤上，那皮的澤和亮度只一看便知道是好東西，應當只有皇家才有，且都是上品。

的神有些莫名，拿起來了，看向慶忠公公，“這是什麼意思？”

慶忠公公低著頭對說：“皇后娘娘，這是皇上特意為您獵來的貂皮，皇上說娘娘您一到冬天就四肢冰涼，虛寒，所以特意為您獵了這貂，吩咐尚局按照娘娘的尺寸裁制，皇后娘娘穿上這一，上便不會有不溫暖的地方，全都是皇上的心意。”

當然這話宋寒時是說不出來的，而是慶忠公公擅自做主將他的心意給表出來，左右也差不了多，大抵是這個意思，既然皇上不好意思說，那便由他代勞。

他本以為夏倚照應該會，誰知只是定定地看著那些東西，一直沒有說話。

慶忠公公心中忐忑，皇后娘娘和尋常子不一樣，但到底是個子，不應當沒有任何啊……

慶忠公公惴惴不安地看著，卻看到了夏倚照的眸越發加深，臉上似乎閃過一復雜。

著那些貂皮，知道宮中一般是沒有這種東西的，自古以來只有皇家的人才能穿得上這種昂貴的服飾，而宋國因為十年前的低谷一直推行節儉，所以由宋寒時帶頭，一直不興奢靡之風，像宮廷之中一般也沒有這種東西，哪怕是每年的貢品之中也鮮出現，大抵是一些實用的。

所以……

“這貂皮是哪里來的？”

聽到夏倚照這麼問，慶忠公公終于才松了口氣，只覺正中下懷，“這是皇上去了獵場給您獵的，因著宮中沒有，皇上才想著親手給皇后娘娘獵一些貂來。”

他低垂著眉眼，不卑不道:“這幾日皇上沒能來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并不是故意為之，而是理完政事之后，便只剩下不多的時間，為了給您裁制這一套需要不原料，所以去獵場的時間便多了些。”

夏倚照聽完他的話還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繃的角昭示著的緒。

慶忠公公看出了的一點容，再接再厲道：“皇后娘娘，這貂皮已經許多年不曾上貢了，自從您遠走蕭國之后，皇上就下令，皇宮中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按照最簡潔的規格來，皇上怕您在那頭苦，所以自己十年如一日過的也是最清貧的日子，連帶著整個皇宮都沒什麼油水，這貂皮是從未有過的……也只有您一個人有，就連皇上他自己都是沒有的。”

他話音落下，夏倚照的睫已經有些，沉沉地看著那木盤上的致，半晌都沒有說話。

那是極為完整的一套，能將從頭到腳都裹上一遍，雪白白的，煞是好看。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早年間與父親也會去打獵，像這樣的銀貂最是珍貴，平日里若是能獵到一只便是了不得，若要制一件襖子需要的貂數量更是多。

短短的時間能夠弄來這些，給裁制這一，想必這幾日宋寒時也累得夠嗆，除了理政事就是在獵場中。

夏倚照閉了閉眼睛，嘆了口氣，“他自己怎麼不過來找我，既然有東西要給我，那讓他親自過來。”

說完，將手里的東西又重新放了回去，看著慶忠公公。

看得出來弄這些東西宋寒時應該花了不心思，現如今已經是冰天雪地，狩獵最好的時期在秋天，如今許多東西都已經冬眠，沒什麼獵，且這些貂還都是通雪白的銀貂，皮沒有一雜質，可見他這些天花了多時間，又花了多功夫，怕是上都了傷都說不定。

夏倚照也不是非要和他冷戰，冷戰也是想要為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要解決事，那就不能夠消極應對，這麼幾天，也冷靜夠了。

握了拳頭，又緩緩松開。

罷了，無論如何還是要把話說開，關于春兒的事到底該如何理，既然他愿意向發出求和的信號，那麼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這一次，不要再讓失。

只是，聽了的問話之后，慶忠公公一下子就有些為難，支支吾吾地看著夏倚照，眼神四飄，“皇上暫時有要事在，皇后娘娘若是有什麼話想要帶給皇上，奴才倒是可以代勞。”

夏倚照皺著眉頭看向他，“本宮方才已經說了，若是皇上有什麼要給本宮的，就讓皇上親自過來，本宮要當面與他談。”

見慶忠公公只低著頭不說話，突然有種臉一沉，“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本宮？”

慶忠公公一下子就跪了下來，慌忙道：“皇后娘娘！皇上吩咐過，奴才不能說……”

夏倚照的心也頓時沉了下來，“什麼事不能說？”

慶忠公公直搖頭，不敢再開口。

夏倚照一下子就了然地直起子，“本宮知道了。”

看了一眼宋回，“走罷，這東西也麻煩慶忠公公先拿回去，皇上的東西，本宮應該是消不了。”

“皇后娘娘！您千萬別這麼說！”慶忠公公這才有些著急，一臉為難地看著，“您千萬別在這個時候賭氣，皇上現在本來就……要是聽到您還不肯原諒他，興許……”

夏倚照從他的話里倒是聽出了一點別的意思，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他，聲音有些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不自己過來？”

慶忠公公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嘆了口氣，“您還是自己過去看看吧，皇上現在……”

他長長地嘆出一口氣，搖了搖頭，“現在很不好。”

夏倚照的臉一下子就有些僵，看慶忠公公一副言又止的樣子，心緩緩沉了下去，失去了耐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慶忠公公終于咬牙說出了口，“皇上在狩獵的時候了點傷，如今還昏迷不醒，沒法來見娘娘……”

安置好了宋回之后，夏倚照便徑直去了乾清殿。

整個人是有些惱怒的，氣惱慶忠公公怎麼到現在才和說？

也有些惱火宋寒時，不去解決真正的問題，卻想著這些無關要的小事來討歡心，若是有那樣的力，為了不去理了春兒？

他怎麼會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除非他知道，他只是做不到，所以才想到要用別的辦法來彌補。

夏倚照的眼神忽然就有些暗淡，腳步也開始放緩。

是的，宋寒時做不到。

無論兩個人談多次，他們兩個真正的問題還是沒有辦法解決，無論他送多貂皮，又或者是金銀珠寶，對多好多寵，都沒有辦法消除他們之間扎皮的那刺——那就是春兒。

想清楚了的夏倚照忽然就覺得那一貂皮有些礙眼，只是已經到了門口，慶忠公公也立在前面，有些試探地看著突然就停住了腳步的夏倚照，“皇后娘娘？”

夏倚照深吸了一口氣，最終抬起頭來看著他，“進去罷。”

慶忠公公點了點頭，引著進門。

皇帝的寢殿一般是無人打擾的，從前只有夏倚照能夠來去自如，沒有什麼人會攔著，只是如今與宋寒時冷戰，暫時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隨心所，所以等慶忠公公進去通報之后才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在外面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里面的咳嗽，一聲沉過一聲，十分沉悶，只是進去之后，那聲音神奇般地消失。

昏迷不醒的宋寒時，似乎清醒得很。

夏倚照淡淡掃了慶忠公公一眼，慶忠連忙低下頭，回避了的視線。

還未等夏倚照開口，宋寒時便緩緩從榻上起，目看向，“你怎麼來了？”

他一開口，聲音沙啞到了極點，看著時的臉和平時沒什麼差別，只是蒼白了一些，語氣也清冷淡然，朝出手，“過來。”

夏倚照下意識地將手放他的掌心之中，一如十年前一般，他朝手，便會回應，兩人握在一起，十指相扣，牽得的。

夏倚照順勢坐在他的床邊，看了他一眼，臉上卻是沒什麼表。

宋寒時一看便知道還沒有消氣，有些無奈，“朕以為你過主過來找朕，至是有那麼一點開心的。”

夏倚照看著他，直接開口道：“你覺得你做這些有用嗎？”

一開口便沒有用尊稱，而是單刀直，宋寒時的眼神閃爍片刻，給一旁的慶忠公公遞了個眼神，他當即會意，屏退了周圍的宮人，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香爐里面還燃著裊裊白霧，夏倚照聞到房間里一陣藥草味道，蹙起了眉頭，“方才公公說你了傷昏迷不醒，病得快要死了，我看你好得很！”

能夠有膽子在宋寒時面前直接說“死”這個字的，也就只有夏倚照了。

宋寒時有些無奈地在的下上了一下，“我吩咐過他不要告訴你的，誰知道還是跟你說了。”

“那當然，他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最是通曉你的心意。”說著夏倚照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我不在的這十年，他是不是跟著春兒的？”

聽提起春兒，男人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凝滯，最后還是輕輕嘆了口氣，“你當真就那麼在意？”

夏倚照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里面了出來，淡淡地看著他，“如果你有半點了解我，就不應當說這樣的話。”

宋寒時也回看著的視線，兩人的目在空中匯，不知過了多久，宋寒時才開口道：“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你的原則和底線重要，還是我更重要？”

夏倚照皺了一下眉頭，沒有回答他的話。

宋寒時勾了一下角，那笑意卻是毫不達眼底，“那我換個問法，我在你的心里，排得上第幾？”

夏倚照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什麼意思？”

“阿回、你的原則底線，還有你心里的其他一些東西……我排在哪里？”

夏倚照抿了抿角，眼神微，低頭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這些于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但都是不一樣的，無法比較。

剛要開口說話，宋寒時卻突然打斷，“罷了。”

他像是妥協了一般將拉懷中，攬著的腰輕的后背，“那些銀貂，可喜歡？”

夏倚照的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肩頭，聲音悶悶的，“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我需要的不是這個……”

“還說不需要？”宋寒時牽起的手，果不其然到一片冰涼，蹙眉道：“你常年寒，冬日更是離不開爐子，那皮有保暖之效，你穿上會很暖和，就不會再凍了。”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一些，牽起手在的指尖親了親，“我親手給你做了一雙手套，你平時練功總是穿得單薄，兵寒涼也不顧，手心總是一層凍瘡，一到春日便疼難耐，卻總是記不住教訓，一到冬日依然如此。”

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夏倚照的眉眼不可自制地和下來，想起他們的從前，他們是那般將彼此放在心尖珍重，彼此珍惜。

在蕭國的那十年，便也是依靠記憶中的那些溫暖與甜，度過無數個漫漫長夜。

想起從前，不可抑止地心了一些，總歸是妥協一步，“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