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就在北泉高中的附屬中學念初三,正好中考結束,周正替他收拾宿舍行李,給順仔打電話:“阿順,你今天車子沒有空?我帶小回去。”
順仔是同村人,職高畢業后在外地打工,后來買了輛二手車,回北泉市跑滴滴:“有空,我現在人在宛城,下午來接你們啊。”
“好。”
周正拍拍堂弟的肩膀:“走,我們先出去逛逛。”
兄弟兩人出去吃了個飯,又去理發店剪頭發,周正給周買了服,兩人路過手機店,周跳在周正背上:“哥,正哥,我要是能考上北泉高中,你給我買個手機唄。”
去年周雪念大學,爸媽給買的手機,周正買的電腦,讓周羨慕了好一陣,今年他要上高中,也想要個電子產品。
“學校止帶手機,我要是當你班主任,第一個收繳的就是你的手機。”
“哥,你下學期帶高一啊?”
“高三。”
“那沒事,你給我買個,我藏好點就行了。”
周正表酷酷的:“我可以跟你班主任舉報你。”
周哀嚎一聲。
周正去了趟超市,買了些和菜,又買了些面包八寶粥之類的爛甜食,等到下午,順仔開車來接,把周行李被褥都塞進車里,一行人開車回了荷塘村。
村子靠近蓮花峰,在一個山坳里,風景秀麗,地下水富,池塘多,水里種了不蓮藕,因此村子的名字就荷塘村。
事先打過電話,周正早就在村口等,見到順仔的車喜笑開,先挲著周,再拉著周正,笑瞇瞇的:“回來了,家里正在燉,就等著你兩回來起鍋。”
老人家今年七十歲,還算朗,就是牙口不好,飯菜嚼不。
“順仔,順仔,你也一起來,留在家吃飯。”
“不了,我還得回市里跑車,不吃了。”順仔幫周卸下行李,車屁一溜煙又竄走了。
周爹媽正在廚里燒火做飯,聽見聲音出來,周二叔先自家兒子的肩膀:“小子,考試考得怎麼樣,能不能考上北泉高中?”
“北泉高中有什麼難的。”周績尚可,又有周正的小灶輔導,自信滿滿,從他爹的大掌下逃出來,一進家門就往自己房間鉆。
周二叔又拍周正的肩膀:“阿正,來來來,先坐著吃點東西。”
進門第一口照例是周正做的糖水蛋,守著周正,嘮嘮叨叨問他:“上課累不累?你這嗓子聽著還不好啊,明天我去山里薅點金銀花給你泡水喝。”
“好多了。”周正低頭吃東西,“明天我陪您一起去。”
晚飯在二叔家吃的,周雪也打了電話回家,說自己暑假可能不回家,留在學校打工,等到農忙曬谷的時候回來住幾天。
吃完飯后,周正攙著回了隔壁自己家。
周家兩個兒子,周正的爸爸和二叔,村里分的住宅地,兩家挨在一起,周家的房子是六七年前新起的三層小樓,外墻了瓷磚,屋頂也做了晾臺,在村里算是裝得還不錯的房子。
周正家是他父母去世前造的二層磚樓,風吹雨曬已經有些年頭了,當年事出得突然,房子還沒竣工封頂,只修起了坯外殼,也是周正大學畢業后才把房子修修補補,封頂刷墻,算是落。
一樓主要是廚房、儲藏間和兩個大房間,周正的爺爺和父母同住,后來爺爺病逝,一個房間放著舊,周正住了另外一間,周正的房間挪去了二樓,鄉下的房子都造得闊,屋里空的,周正屋里也只有木工打的床、柜和一張書桌。
他半夜睡不著,從床上起來,借著月在桌肚里挲出一把生銹的口琴,靠在椅上嗚嗚吹了兩聲,曲調艱喑啞。
茶店裝投沒有太多,裝修的工期也盡量短,很多小活都是林霜自己親力親為,半個多月,林霜一天天眼見著瘦下來,苗彩的臉卻越來越圓,等苗彩反應過來,已經為時已晚。
和男友的穩定,最近兩家在商量結婚的事,本來就打算減減穿婚紗,這下好了,減路上又因為林霜加了一重阻礙。
周正在老家住了幾天,回學校開會的時候,聽見老師聚在一起閑聊:“學校外面新的茶店在裝修,招牌已經掛出來了。”
“是不是‘長留山’的那家?名字文縐縐的。”
“我路過時也瞄了一眼,里面看起來很漂亮,不知道茶口味怎麼樣。”
學校年輕老師都喝茶,奈何學校周邊的茶店口味一般,只有市中心幾家店口味尚可,但離得不近,只有隔三差五個外賣解饞。
開完會出來,周正路過茶店,地上架了三角梯,林霜站在梯子上擺弄投影儀。
門口的應鈴叮咚一聲。
聽見聲音扭頭,周正手扶住梯子:“小心。”
“是你啊。”
林霜停下手中的作,不冷不熱打招呼。
距上次見面也過了些日子,以為這人不會再出現了。
不過說起來,茶店就開在學校旁,總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時候。
周正神平常,那天的對話仿佛煙消云散,在他上看不出毫痕跡:“剛路過這里,看見你攀在梯子上。”
“高考結束了,周老師怎麼還在學校?”
“今天教研組開會。”周正抬頭看,“你在弄什麼?”
“投影上有個對孔。”瞇著眼調整方向,在梯子上踮了踮腳。
“不如讓我來試試?”
林霜看他:“你行麼?”
“班上都有投影,我們經常用。”周正手,“把東西給我吧,我來,你這樣不太安全。”
林霜站在梯子上,低頭看他,幾秒之后,突然笑了笑,從梯子上下來:“那就多謝周老師了。”
周正搗鼓了兩下,很快從梯子上下來:“好了,你試試吧。”
站在吧臺遙控開機,調試畫質和焦距,扭頭沖人道謝:“謝謝。”
周正把梯子收好,回了聲客氣,而后走出了茶店。
站在店門口,他又回頭:“我這幾天都在學校值班,如果有需要幫忙的時候,可以找我。”
林霜牽著角笑了笑,低下了頭。
茶店的裝是林霜一點點布置的,北泉市沒有規模的裝飾市場,店里絕大部分用品都是林霜在網上淘的,大到桌椅的款式和尺寸,小到一張標簽紙,東西瑣碎又花心思,林霜每天早上九點到店,一呆就是一整天。
周正租的房子就在學校附近,從家里去學校,繞一條路能經過的店鋪,總看到盤坐在地板上,帶著棉線手套,揮著纖細的胳膊拆快遞,組裝用品。
他僅僅是路過,可看見在忙,總會不自覺走進去,次數多了,林霜笑話他:“周老師是來做暑期工的麼?我是不是要先跟周老師談談薪資。”
周正不白,臉頰染了一點紅,低頭瞧不出他的窘迫,他把組裝好的凳子抬起來,心平氣和:“習慣了,學校里裝東西,布置現場,基本都是男老師做的。”
“你就當是個朋友吧。”周正悶頭說話,“好歹也算是認識了。”
林霜瞟了他一眼,沒有回話,也不干涉,站起來:“我出去買包煙。”
學校周邊的商店煙,去了遠的一個小超市,再回來時,周正已經把箱凳都裝好,正在裝地上的地。
林霜站在門口了煙。
他穿洗得發白的純黑T恤,弓著背半跪在地上,黑發濃,但理得很短,后面脖頸拱起一個小小的凸骨,瘦而韌的弧度,薄的服在上,肩背線條居然流暢又漂亮。
周正辦事利落,手下毫不停,把林霜半天的活都提前干完,再麻利收拾地上的工,打掃地面,嫻得不像個高中老師,像個手藝師傅。
角落里摞著這幾天積攢的包裝盒和裝修余料,周正扭頭問:“我個人過來,把這堆東西理了?”
“好。”
林霜以為他會找個理建筑垃圾的人來清理現場,哪想很快來了個廢品站的師傅,把那堆積如小山的廢品都稱斤賣了,還付給了五十塊。
店里瞬間干干凈凈。
說實話,有用的男人,有時也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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