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和這位名義上的曾曾曾曾……曾孫相了不到一天的時間，高文仍然對瑞貝卡產生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並且不止一次地懷疑這孩子小時候腦袋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夾過……

按理說不至於啊，哪怕刨除掉貴族子必須接的英教育不提，本施法者的份也差不多能證明智商了，畢竟隨手出個大火球這種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而反觀其他人，此刻卻沒有心追究瑞貝卡說話不過腦子的問題，就連一向對瑞貝卡很嚴厲的赫此刻都只餘深深的憂慮：“您是說……出現在塞西爾領的是七百年前那些怪？”

高文嘆了口氣：“看你們對那些怪陌生的樣子，想來這好幾百年間都不曾見過它們了吧。”

“開拓期結束之後與魔的那些戰爭歲月已經是歷史了，”赫輕輕搖頭，“雖然史書上有記載，但最近的記錄都在至六百年前……據我所學的知識，從古帝國廢土中游盪出來的魔確實擾了安蘇很長時間，但自從靈們幫助人類建造了那些哨兵之塔，那些怪就徹底了個傳說……”

高文微微皺眉：“哨兵之塔麼……靈建造的東西不會這麼容易出狀況。”

“這件事必須告訴國王陛下，”瑞貝卡突然用力握了握拳，一臉嚴肅地說道，“幾百年前就銷聲匿跡的怪突然重新出現在帝國境，必須有人趕快把報傳回去才行。而且塞西爾領遭到這場無妄之災損失慘重，我們……我們必須向王室求助了……”

高文想了想“自己”當年的功偉績，很有信心地笑著說道：“放心吧，以塞西爾家族在安蘇的地位，還有我留下的影響力，想必聖蘇尼爾城將不餘力幫助你們重建領地。”

卻沒想到他這句話一說出口，赫和瑞貝卡臉上非但沒有出安心的模樣，反而神變得異常古怪起來。

高文一頭霧水：“額……怎麼回事？”

難不七百年過去之後，傳奇開國大公高文·塞西爾的名頭在這個國家已經沒人認了麼？

“先祖……”赫臉顯得異常難看，用力咬了脣好幾下，才彷彿終於下定決心，“其實在墓中的時候我就想告訴您一些事，只是……實在說不出口。”

高文心頭約已經猜到了什麼，但還是點點頭：“你說吧，我聽著呢。”

“塞西爾家族的榮已經不復當年，雖然您仍然被王國上下認爲是傳奇的開國大公，但是……”赫有些爲難地看了瑞貝卡一眼，“但是如今繼承家族爵位的瑞貝卡，僅僅是子爵而已，這片塞西爾領……也是家族最後的一片領地了。”

高文目瞪口呆：“……哈？！我怎麼記著我當年‘死’的時候就已經是公爵爵位，而且還世襲罔替來著？領地更是從塞西爾領一路延到聖靈平原上去……後邊的塞西爾後裔到底幹什麼了？刺王殺駕還是舉兵謀反了？”

赫愧地低下頭：“……七百年可以發生很多事，家族也是，這個國家也是。如今的安蘇已經不再是第一王朝，而是第二王朝，塞西爾家族也不再是支撐王室的封疆重臣，而是揹負污名，被王室放逐之人。”

旁邊的瑞貝卡接過赫的話：“一百年前，安蘇第一王朝的最後一位國王達利安三世因暴病而亡，死前沒有留下子嗣，當時王室部已經矛盾重重，甚至連達利安三世本的繼承權都是存在爭議的，而在國王死後，皇后與輔政大臣未能及時控制局勢，結果導致了‘霧月’。

“備旁系繼承權的皇室員在安蘇635年的霧月爲爭奪王位展開爭鬥，霧月結束的第三週，宮廷鬥爭激化爲戰，各皇室員以及他們背後所站的大貴族開始進行直接的武力對抗——塞西爾家族也被捲其中……

“禍是格魯曼侯爵。當時的塞西爾大公年事已高，但仍然非常健康，而且與其長子格魯曼·塞西爾的關係很是張，格魯曼侯爵大概是覺到了危機吧……便暗中策劃，參與了當年的那場戰。因爲還未繼承家族大權，沒有足夠的號召力，格魯曼侯爵便把主意打到了傳奇先祖的上……”

高文捂著腦門：“我想起來了，我盾牌是讓他拿走的是吧？”

赫點點頭，替瑞貝卡繼續說下去：“格魯曼侯爵首先了當時的塞西爾大公，隨後從先祖陵寢中取走了您的聖，安蘇·王國守護者之盾，接著以塞西爾家族繼承人的名義宣佈支持託許親王，同年三月，託許親王被刺殺亡，隨後格魯曼侯爵火速宣佈支持菲迪克親王，同年四月，菲迪克親王兵敗自盡……”

高文：“……”

但這還沒完，赫還有後話：“在那之後，格魯曼侯爵又找上了達利安三世的一個叔叔，他用自己卓越的口才促了結盟，但在那之後的第二個月，一直沒有手戰的北方大公佈倫·維爾德突然將一個年推上舞臺，並宣佈那名年是前前代國王的私生子。隨後北方大公以此爲籌碼參與戰，並在安蘇636年的霧月結束了這場戰。在戰結束前夕，格魯曼侯爵又想故技重施地宣佈效忠新王，但還沒來得及發出聲明，便在戰場上被敵我雙方的人同時攻擊，死在刀之下。

“在那之後，就是安蘇第二王朝了。當然，關於‘第二王朝’這個說法……現在仍然是個比較敏的話題。”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聽著沒開口的琥珀突然悠悠說了一句：“整場鬧劇只持續了一年，卻把整個王國的秩序都來了一次大洗牌啊……整個大陸誰不知道這段歷史？”

“因爲最後登上王位的是一名私生子，所以私下裡這場戰爭又被稱作私生子戰爭，”赫說道，“戰所涉的大貴族數量衆多，所以有相當多的家族到了牽連，但這總歸也還是貴族規則的一環，再加上第二王朝立之初國極端混，新王亟需整肅秩序，而這就需要老貴族的力量，因此大部分家族都沒有被趕盡殺絕，除了……”

“除了那些跳的最狠的是吧？”高文角抑制不住地著，這整段歷史讓他這個在天上俯視蒼生十幾萬年的長者都覺到了極大的不適，只能嘆果然生活比小說更加誇張——小說還講個基礎邏輯呢，那位格魯曼侯爵咋就這麼天賦異稟呢，“估計沒有比格魯曼·塞西爾更能折騰的了吧？”

“在那之後，塞西爾家族便一蹶不振，”赫低下頭，“原本家族的命運可能會更糟糕，但您的名和當年那位老大公的努力總算是保住了家族的脈和最後一點基，只是從那之後，‘塞西爾’這個名號就再也不可能爲王國的中心了，就像您看到的……”

高文順著赫的視線，看向了腦子被夾過的瑞貝卡·塞西爾小姐。

瑞貝卡注意到高文的視線，扭過頭來：“祖先大人？”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高文捂著額頭，儘管他並非塞西爾家族真正的先祖，但那位格魯曼侯爵的戰績之輝煌、事蹟之離奇已經達到了聞者驚心見者垂淚的地步，哪怕旁聽一下都讓他慨不已，“而且那敗家子還把我盾牌弄沒了……”

赫&瑞貝卡：“……”

老祖宗再次罵太爺爺，當小輩的果然還是不開口的好。

好在高文並非事件真正的當事人，他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這在赫看來就了心寬廣氣量驚人——隨後微微搖頭：“算了，追究這些過去的事無益於眼前的局面，不管怎麼說，那些再度出現的怪對人類世界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聖蘇尼爾城的那位國王可以不重視已經衰落的塞西爾家族，卻不能不重視那些怪，因此他也就必須重視從這場災難中逃出生天的我們。”

赫用力點頭：“您所言甚是。”

在這之後，高文也就沒有了說話的興致，昏暗仄的地下通道消磨著每個人的談願，所剩下的，唯有加快速度繼續趕路而已。

好在筆直的地下通道可以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整個塞西爾領，最近的出口距離城堡也不是太遠，在趕了一段時間的路之後，高文便通過記憶判斷他們已經抵達了一合適的出口。

在土元素祝福的作用下，古老的隧道階梯也沒有毫坍塌，出口附近沒有完全被土石掩埋更是頗爲幸運，在清除了一些堵塞出口的樹、藤蔓以及浮土之後，清新的空氣終於久違地吹拂在每個人臉上。

重見天日。

拜倫騎士帶領著士兵們首先躍出口，等他們發來安全信號之後其他人才魚貫而出。瑞貝卡爬上地面之後立刻深吸一口氣，然後歡快地低聲道：“咱們出來啦！”

高文跟在瑞貝卡後來到地面，他的激不亞於後者，甚至猶有過之。

一個廣闊的天地。

他的第一反應便是擡起頭，向天空。

不巧的是，此刻外面的世界正是黑夜。

但也應謝這夜幕，能讓他第一次看到這異界星空。

天邊已經約出現一點白，黎明的臨近讓天上的星顯得稀薄而暗淡，那稀稀落落的星辰都彷彿籠罩著一層霧氣，朦朧而疏離。

是完全陌生的羣星。

天邊的白正越來越亮，黑夜過去了，黎明正在到來，從地底隧道中逃出生天的每一個人此刻都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中，而高文更是懷著異樣的欣喜與激迎向了那朝的方向，他張開雙手，似要擁抱這個新世界的太。

然後他看到一道空前巨大的、噴薄著微微霧的發弧面漸漸升上了地平線，並將輝灑滿這個世界。

那不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