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顧玙一怔，眼睛從上邊耷拉到下邊，溜溜的把對方過了一遍。

年齡跟自己差不多，面皮白，眉目間略顯尖銳，穿著一套淺灰的運休閑裝，敞著懷，腳踩著一雙駝的登山鞋。

一瞅這雙鞋，妥了，狼爪最新款，起碼得小五千。

他不經常網購，只喜歡在各種網店上閑逛，就跟人逛街逛到天荒地老就是不花錢一樣。眼前這位明顯是個富二代，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方能聞出自己的香。

聞出來的，他愿意賣；聞不出來的，他也不得不賣。本著當婊子又立牌坊，賺點錢又不甘不愿的擰屬，這位壕簡直太了！

“這三種都是清蕊香，你買一個就行了。”他提醒道。

“沒事，給我裝上吧。”男生很堅持。

那就ok了，顧玙把香囊放好，蓋子一扣，推過去道：“一百八。”

對方利索的掏錢，一手抱過盒子，斟酌了片刻，又問：“老板，這香是你做的麼？”

“對。”

“里面都放了什麼，聞著舒服的。”

“……”

“我對這個真興趣的，要不你說個價，把這方子賣給我。”

“……”

他極力裝作單純懵懂的樣子，顧玙卻瞄了一眼，笑笑沒說話。

嘖！

男生特尷尬，也有些惱，剛想發作又生生了下來，轉到那邊，喊道：“小夢別玩了，該走了！”

“再待會吧，你看它都要吃了。”

“再不走就趕不上吃飯了！”

這句話似乎很有說服力，孩子一聽，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又跟松鼠告了別，才慢吞吞的湊過來。

見男朋友抱著個盒子，奇道：“你買的什麼？”

“香。”

“什麼香？”愣道。

“就是，呃，古人帶的香囊知道吧，類似那種的。”

“哎呀，你肯定被騙了！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里面都是化學劑。”孩子小小埋怨著。

“那可不一定……”

男生回頭瞧了瞧，見那老板正拎著笤帚，清掃地上的花生殼，一只松鼠嘲笑了幾聲，又顛顛的竄回樹上。

他轉過來，聲音放低，似自言自語道：“或許晚上就要靠它了。”

…………

傍晚，白城。

一輛銀的路虎停在街邊，車坐著一男一，正是凰山上的那兩位。

男生拿著一只香囊，小心翼翼的拆開，那封口一松，就出里面的末。淺棕，磨碾的極為細致，一粒粒飽滿勻稱，帶著淡淡清香。

他用手指挑了挑，努力辨認著，忽而皺眉，忽而舒展，忽而出舌頭去弄。朋友一臉痛經的瞧著他，忍不住發道：“曾書飛，你干嘛呢？”

“啊？”

他晃過神，道：“我看看都用什麼做的。”

“那看明白了沒有？”

“沒啊，有幾種材料太怪了，不像……”

“砰！”

話沒說完，朋友已經推門下車，撂挑子閃人。

“哎哎，小夢！”

他連忙追出去，拽住對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我跟我姐爭得死去活來，我爸也拿不定主意。這次要是把哄開心了，那基本就了！”

“就靠這個？”孩子指著那堆破，

“唉，你不懂……”男生也盯著末，神微妙。

話說這哥們曾書飛，孩子李夢，往兩年。他是白城人，年輕喪偶且育有一子，正趕上改革開放，就提著心氣外出打拼。

也是能人，是在省城打下一片基業，創建了一家建材公司。曾書飛的父親曾國祥，另有一個姐姐曾月薇。父親接掌了公司，他跟姐姐畢業后，也在自家企業工作。

姐弟倆很有才干，父親就想提拔一人做項目主管。位置就一個，手心手背都是，怎麼都不好選，就一直拖著。

而退休后，就買了座宅子，回到白城頤養天年，近些年又迷上了玩香。今天正逢生辰，一幫人便跑來祝壽，姐弟倆心思相同，都想利用這個機會上位。

而曾書飛到熏陶也好，刻意取悅也罷，對玩香倒真有一些喜。這個清蕊香新奇別致，很合胃口，他就干脆賭一把。

倆人在車里坐了半天，他始終沒猜出香材分，看看時間不早，只得暫時作罷。

路虎在主干道走了一程，便拐進了一條巷子，停在了一家飯店門前。這家店門臉不小，黑匾金字，兩邊掛著大紅燈籠。

服務生一瞧這車，笑得就跟朵月季花似的，連忙拉門道：“二位請進，請問訂了位置麼？我領您過去。”

“不用了。”

曾書飛冷淡的應了聲，拉著李夢直接上樓。服務生被糊了一臉，只得尷尷尬尬的回門口。

到了二樓包廂，一推門，里面滿滿登登坐了十幾位。

“！”

“爸，媽！”

“小叔，小嬸！”

他溜圈問候，到一個短發子時，忽地頓了頓，笑道：“姐！”

“小飛，怎麼這麼晚啊，都等你半天了！”

子正是曾月薇，五巧，就是跟弟弟一樣，帶著尖銳之相。不不的來了一句，小嬸又突然冒出來，拉過李夢搶著介紹：“姑姑，這就是小飛的朋友，我見過一次就喜歡的不得了。您看看，跟我們家小飛是不是天造地設，郎才貌？”

“哦，這就是小夢吧？來來來，坐這邊，小飛你也過來。”

曾量不高，面容和善，招手讓倆人坐下，又道：“小夢啊，老聽小飛提到你，說是又溫又漂亮，今天一見，哎喲，我孫子果然有眼！”

“謝謝，小飛也非常好。”李夢有些拘謹。

“聽說你還在念書呢？”

“對，我正念研究生呢。”

“將來有什麼打算麼？”

“呃，我學的中文專業，可能考個教師證，去學校當老師。”

“哎呀，當老師好啊，教書育人。我當年就是沒好好讀書，吃了不苦，不錯不錯，支持。”

賤人！

那邊聊得火熱，曾月薇卻暗自冷哼：特意把朋友帶來討老人歡心，這種招數忒無恥了！跟男朋友剛剛分手，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個，不過幸好有別的準備。

其實呢，姐弟倆原本的不錯，后來才搞到水火不容。木辦法，那麼大的一家公司，十幾億的資產，誰能不心？

席間都是自家人，沒什麼客套生疏，氣氛很是熱鬧。曾雖然退休了，在商場鏖戰半生的眼力和經驗卻沒落下，自然看得出，這些后輩一肚子的小心思。

也懶得管，只要不弄的七八糟，就樂得當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特別是孫子和孫，在看來，互相競爭是必要的，但不能超過親的底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曾國祥作為一家之主，自起道：“我說幾句吧，今天是母親壽辰，也是家宴。大家各有各的忙，聚在一起不容易。來，咱們一起舉杯，祝老人家福如東海，健康長壽！”

眾人嘩啦啦的站起來，稱呼也是不同：

“媽生日快樂！”

“姑姑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咔咔了杯，皆是一飲而盡，只有老太太抿了口溫酒。

曾月薇見時機正好，便拎過一個禮盒，笑道：“，這是我特意準備的禮，雖然不貴重，但費了不力氣，您可別嫌棄。”

“喲，還備什麼禮啊，知道你孝順……薇薇，那我就打開了。”

老太太接過禮盒，拆開包裝一看，里面是一個小錦盒，還有一個長長的香筒。再次拆開一瞧，錦盒里是串深褐的木珠子，香筒里自然是線香。

老太太識貨，見那珠子油醇厚，紋理天然，味道淡雅而綿長，便知是上品，贊道：“薇薇有心了，這是瓊州水沉吧？”

“就是厲害，一下就說中了！”

曾月薇子前傾，抿笑道，“這是我自己去瓊州選的料，差點讓人給騙了。還有那線香，也是上好的安神香，最適合您了。”

“嗯，不錯不錯。”

老太太點點頭，雖然欣喜，卻未有太多表。收好東西，又略微期待的看向了曾書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