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時間有多長。

是囂張飛揚的姑娘變得低調又淡然, 是清雋削瘦的年長沉穩斂的男人，是近三千個日日夜夜里的每分每秒, 都想變更好的自己。

向歌在察覺自己喜歡上周行衍的第一反應是, 那個人真好。

知道他家境優渥，父母極好, 績優異, 常年占著各種考試大榜前三名。

他太好了，他什麼都有, 而甚至連一個完整的家庭都沒。

這個人好到，年時的, 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狼狽又不堪。

午休時間過的醫院人重新多了起來, 病人和家屬魚貫穿行, 沒有人注意得到角落窗邊兩個人的對話。

林染被的話和眼神釘在原地，微張著，看起來有點呆, 有點沒反應過來。

向歌看著的表，微微勾了勾角, “林醫生，其實有些事和時間是無關的，你也不用僅僅這樣就覺得自己輸了。”懶洋洋地揚了揚下, “我的意思是，別說八年前了，就算我真的是八周前剛認識周行衍，也沒有你的份兒。”

表淡, 聲音輕，帶著特有的慵懶味道，眼神卻幽長濃郁，有灼人的。

什麼低調淡然，騙人的。

只不過是該藏的鋒芒都藏起來了而已。

周行衍下班的時候五點半，向歌人還沒走。

人坐在最靠里邊的椅子上，鴨舌帽摘下來蓋在了臉上，整個人后仰著腦袋靠在椅邊兒，睡得又香又。

夕過窗子給發梢染上暖金的，看起來安靜又溫。

醫院環境嘈雜，這樣都睡得著。

周行衍站在原地看了幾秒，轉直接往外走。

走出幾步，腳步一頓，又轉回頭，人走回去，站在面前，垂著頭居高臨下看著。

人在鴨舌帽外邊的下尖輕微了兩下，似乎是在吧唧。

周行衍詫異又好笑。

就睡得香這樣？

他俯彎腰，人湊過去，手指著鴨舌帽檐，把人臉上的帽子緩緩掀開了。

突如其來的線直眼皮，向歌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抬手胡虛空往前探了探，眼睛睜開一條。

男人的臉就這麼直直地，明晃晃出現在眼前。

周行衍拿著的帽子，俯看著，“睡飽了嗎？”

向歌因為睡著，子往下大大了一截，聞言撐著椅邊兒下意識坐直了來，迷迷瞪瞪地抬眼看他，“你下班了？”

周行衍神微，子直起來，“嗯。”

向歌點點頭，抬起手來剛想眼睛，又想起什麼來似的，把手放下來，仰頭問他：“我睫膏掉了嗎？”

“沒掉。”

“出沒出油？”

“沒。”

“浮了嗎？”

“……”

周行衍思考了一下“浮”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最終未果。

他一頓，搖了搖頭。

向歌放心了，松了口氣，站起來了個懶腰，“我怕你跑了，所以特地等你下班，其實本來想中午來找你吃個飯的，結果時間計算有偏差，好像有點來晚了。”懶洋洋看著他，剛完懶腰，眸里惺忪，“周醫生，賞臉一起吃個晚飯嗎？”

周醫生看了一會兒，抬臂把手里的鴨舌帽重新扣到頭上，還順勢往下了，遮住人的半張臉，順便換來了一聲輕呼。

向歌把帽子弄正了，抬起頭來略帶不滿地看著他。

周行衍角微翹了下，“走吧。”

向歌人站起來，往前走，側頭看了一眼邊的男人，突然開口：“周學長，你這幾年個子長得是不是有點高了。”

都說男生發育的晚，可是認識他的時候，他高三，年紀也不算小，看起來卻頂多有個一米八出頭。

不過那個時候向歌自己也不高就是了。

果然，周行衍聞言側頭瞥一眼：“你那時候像棵豆芽菜。”

他停了一會兒，又道：“現在也像豆芽菜。”

向歌一頓，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給你開的中藥喝了嗎？”周行衍問。

“……”

向歌沒做聲。

“沒喝？”

“……”

周行衍輕呵了聲，低淡道：“看來你這個發育不良的病也不是特別想治啊。”

向歌瞪著他，耳尖紅了一片。

此時兩個人已經走到了電梯間，周行衍抬手按了電梯鍵，金屬門緩緩打開。

兩個人走進電梯，向歌看著往下蹦的紅阿拉伯數字，突然開口：“苦。”

周行衍側頭。

向歌偏了偏腦袋，苦兮兮地了：“中藥太苦了，不想喝。”

周行衍看了一眼，“那你別喝，以后就這麼疼著。”

“……”

看見了沒有？

這人冷淡的皮才只來得及褪了一半，刻薄無的本質就已經初見端倪了。

向歌被他這麼一說下腹也跟著無端痛了一下，撇撇，不想跟他說話了。

向歌選了家泰餐店。

周行衍口味很淡，酸辣吃得都，向歌選完才意識到這個問題，轉過頭去看他。

男人倒是沒說話，徑直走進了店里。

兩個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兩份菜單遞過去，向歌樂顛顛地接過來，還沒翻開，直接抬頭對服務生說：“要個咖喱蟹。”

服務生輕快的應了一聲，筆在紙上快速記錄。

他剛寫了一個字，那邊周行衍慢悠悠地翻開菜單，頭也沒抬，“不要咖喱蟹。”

服務生筆下一頓，“誒”了一聲，抬起頭來。

向歌也“誒”了一聲，翻菜譜的作停住了。

周行衍抬起頭來，“我過敏。”

向歌就是想吃咖喱蟹，饞了好幾天了，今天才選吃泰餐的，一邊的腮幫子微鼓了下，“你點別的，我吃啊。”

“不行。”周行衍神不變，“我看見螃蟹就過敏。”

“……”

你當我傻呢？！

向歌雖然真的超想吃咖喱蟹，但是也沒再堅持，只是兩個人點完菜，依然撐著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隔壁那桌的咖喱蟹，一臉的郁郁寡歡。

周行衍權當沒看見。

向歌長長地嘆了口氣，繼續盯。

周行衍沒理。

向歌目熱辣，一瞬不瞬，盯的隔壁桌的人骨悚然，夾咖喱蟹的手就那麼一頓，下意識的扭過頭來看了兩眼。

向歌視線不避不讓，再嘆口氣。

周行衍眉心一跳。

他無奈開口：“蟹子寒涼。”

向歌沒理他，表看上去有淡淡的憂郁。

“你例假不是就這兩天。”

向歌目瞪口呆，轉過頭來看他，“你怎麼知道？”

周行衍云淡風輕，“你上次去醫館看病，上面有寫。”

“……”

夏唯你到底都給我說了些什麼啊！！

向歌肩膀一塌，干脆也不要面子了，“我這個不準的，沒什麼參考價值。”

說完，有點期待的看著他。

周行衍點點頭，“你別想了，我過敏。”

“……”

你就繼續扯淡吧。

索這家餐廳味道不錯，其他的菜也好吃，等菜上齊吃起來向歌也就暫時把蟹的事擱置了，一邊想著明天宮茉給買幾個回來燒。

只是飯吃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聊到這個的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向歌一頓飯吃下來，下腹垂墜脹痛愈發明顯清晰了起來。

這覺太過悉，到最后，向歌蒼白著臉微弓著，手里的勺子放下了。

周行衍抬起眼來看。

向歌人往后坐了一點，背靠著沙發。

“怎麼了？”周行衍問。

向歌一臉言又止。

例假從來都沒準時來過，沒想到這個月偏偏就這麼準，前前后后也沒差兩天。

周行衍早就吃完了，此時不過有一搭沒一搭的撿著水果吃一吃，見狀也放下叉子，“吃飽了？”

向歌有苦難言，坐在沙發里糾結了半天，把椅背上掛著的外套扯下來，系在腰上，人站起來了。

閉了閉眼，腳步有點浮，瓣已經開始泛白了。

周行衍看著的一系列作，懂了。

他斂著眉站起來，結賬，回來看著，有點猶豫。

半晌，抿了抿，“你要不要——”

他沒說完。

向歌糾結的看著他：“你等我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周行衍當然知道要買什麼。

他看著人無意識皺著的眉，嘆了口氣，“你等著。”

向歌：“？？”

“我去買。”

“……”

向歌：？？？

周行衍走的快回來的也快，餐廳旁邊就有一家商場，他人直接進去下了地下一層超市，長的段的各種各種牌子的看都沒看一樣撈了一個，最后推著滿滿一車十幾包衛生巾去結賬了。

大概是很見到這種陣仗，收銀員微微驚了下，一邊一個個掃碼一邊忍不住瞥了他好幾次，后面排著隊的人也嘆為觀止，有一個小姑娘的聲音，稚氣未褪，“媽媽，那個叔叔為什麼買了那麼多媽媽才用的東西？”

媽媽“噓”了下，垂著頭小聲，“叔叔可能是給朋友買的。”

周行衍面無表的裝了袋，面無表結了賬，面無表提著滿滿一袋衛生巾走了。

他一回去，就看見向歌還在原來的位置，乖乖巧巧的坐著。

腦袋垂著，蔫地樣子，像個傷的小。

周行衍走過去，把手里的袋子遞到面前。

向歌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滿滿一塑料袋衛生巾，又抬頭看看面前的男人，一時間有點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周行衍長睫垂著看，面上無波無瀾，“去吧。”

等向歌言又止看了他幾秒，從他手里接過袋子，翻出了一包去了洗手間以后，周行衍突然低垂下頭，抬手撐在眉骨遮住眉眼，長長長長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