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碗里的白米飯還沒吃完，這般急著走，實則是不想與同待一桌用膳，免得遭人誤會。可若方才那差送飯來時他直接走，又會落面子，讓被那群小卒說閑話。

這麼多年了，月家還能教出個君子來，不容易。卿如是收回思緒，低頭飯。

心里惦記著案，也沒敢吃太久，囫圇用完，旁有差上來詢問，“卿姑娘，西爺要喝茶，這張桌子我們先搬過去了？”

卿如是自然應允。差一人將兩手放在桌角兩邊，將要抬起時，卿如是好似被一線靈穿，登時清明起來，“等等。”

俯看差抬桌的作，有幾分恍然，頓了頓，吩咐，“行了，抬過去罷。”隨著，越過差，朝茶坊的方向小跑起來。

無視門口一干人，直沖房間，在門對面的茶柜前停下。俯仔細觀察上邊的灰塵。

“果然如此。”卿如是疑地皺起眉，未曾注意后有人靠近。

“卿姑娘？”蕭殷的聲音，“世子說，趙騫、陳肆和那獵夫霍齊已經到了，現在要還原當晚的形。所以，請你先出房間來。”陳肆就是一同被關在茶坊的照渠樓小廝。

卿如是聽見他的聲音不覺驚嚇，轉頭看向他時倒被駭了一跳。他的眼神幽暗極了，在昏暗的茶坊中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泥潭里的，說不清楚是在掙扎，還是在等人上當靠近時反捕。

可分明，他眼中什麼緒也沒有，平淡得仿佛永遠置事外。

收眼，卿如是與他一同走出茶坊，跟隨在后的是房中把著火的差。

月隴西見出來，便放下茶盞，“卿姑娘跑得這麼快，是發現什麼了？”

卿如是搖頭，反問他，“他們被鎖進去之后，我們能一起進去嗎？方便觀察。”

“可以。”月隴西越過，示意斟指揮幾人從當晚被約至茶坊開始重現。

趙騫和陳肆并不是同時到達茶坊，但先后發現外面沒有人，便走到房中，此時蕭殷扮演的沈庭并不在茶坊。

趙騫先被人從后捂住口鼻迷暈，拖至茶坊。而后陳肆趕到，也被人從后迷暈，拖了進去。

兩人醒來后，察覺不對勁，得知自己是被騙了，這里沒有什麼人在挖銀，也沒有所謂的買賣。第三個人發出了嗚咽的聲音，是也被迷暈拖進來的“沈庭”醒了。

他們三人幾乎同時撲到門邊，一陣狂喊狂敲。其中要數沈庭的作最快，也最急躁，率先捶門呼救。無果后，他們商量一同撞門。

力氣耗盡，“沈庭”先得出結論，“這門被人鎖了！”然后轉走到門對面的茶柜前，拍桌怒罵，“哪個混蛋想害老子！”

卿如是沒憋住，忽笑出聲。

月隴西轉過頭看，不解地問，“嗯？”

低聲道，“只是覺得，蕭殷繃著一張什麼都無所謂的臉，喊出這句話有點好笑。”

似是聽見了自己的名字，蕭殷抬眸看了一眼，又挪了開。

這邊，陳肆勸他先冷靜，幾人坐在地上，核對了來此的原因，發現都是因為一張字條。

而后“沈庭”一邊撿起地上的木，一邊急躁地說，“得把門栓上！我們被困在里面，又中了藥沒太多力，萬一半夜有人要進來害我們的話本沒辦法抵抗！娘的，等老子出去知道是誰干的，一定整死他！”

說著，他就把門栓上了。

如此，外皆鎖的一間茶坊正式形。

也就在他上門栓后，三人被門放進來的煙霧再次迷暈。

等再清醒過來，獵夫霍齊拍門，“這門怎麼鎖了？有人在里面嗎？”

兩人被拍門聲吵醒，應聲回答，而后爬起來，第一個作是開門栓。外面的霍齊想要撞門救他們，未果，并被告知昨晚他們三人已試過撞門，只能找人開鎖。

于是霍齊跑到城里報案，差帶著鎖匠才將門打開。

霍齊離開的這段時間，陳肆和趙騫都以為“沈庭”趴在地上是睡著了，沒想太多，直到門打開，他們想醒沈庭，才發現他頭上有傷，人已沒了呼吸。

整場案重現完后，卿如是終于找到了一直想要找的細節問題。

還未開口，陳肆先搶著說道，“不對，那晚上這個門沒這麼好推！”

趙騫隨即附和，“那晚我們撞門的時候，這門也不一下，哪像這般，即使被鎖了，還有些被推晃的覺。那晚就像是……有人在外面抵住了這道門！”

“按你們的說法，既然上門栓后門有迷霧進來將你們再次迷暈，那麼外面是肯定還有人的。”卿如是分析道，“只不過，你們三人合力也沒讓這門有毫松，說明，外面不止一個人。”

月隴西示意一旁記錄的差，“按說的寫。”

“可問題就是，如果外面一直有人，那為何不在你們第一次被迷暈時就將沈庭殺了，非要等著你們掙扎未果，第二次迷暈你們之后再手呢？”卿如是托著下，“難道就只是為了讓這間茶坊變外鎖死的房間，然后你們二人就順理章地為互咬對方的兇手，案子也了懸案？”

一旁差狐疑地問，“難道不是嗎？這案子目前來看，就如兇手希的那樣，了懸案。”

卿如是不予置評，緩緩看向門的茶柜。須臾后，又看向月隴西。

“還有一點，世子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卿如是指著蕭殷，“沈庭是當時他們三人中最暴躁的一個，甚至發了脾氣去捶茶柜，這樣失去理智的況下，他竟能想到要先把門栓栓上，以免被人從外面開鎖進來？”

“或許是太害怕了？他當時的樣子，就像是知道有人要殺他！”趙騫回憶著，“不斷地敲桌子、怒吼、對著門呼救……我都以為他要瘋了！”

“太害怕了，急中生智是有可能的。”月隴西淡聲道，“可是，你們都中了藥，神恍惚之下，既怒得失去理智，又怕得手足無措。還能思路清晰地栓上門，的確有些奇怪。”

卿如是贊許地看了他一眼，問蕭殷，接著道，“還有一點，需要現在驗證一番。在門上栓的況下，外面的人究竟能不能想法子進來。”

按照的猜想，從門刀片剔開門栓，不是不可能的事。

經此示意，兩名差在，把門關上，上門栓。其余的人在外面，斟拔出佩劍，在隙試探后道，“隙太小，不進去。而且……”

說著，他偏頭道，“有些門的中間都有兩個能收的卡子，門栓上下各一個，這扇門也有。兩個卡子把門栓和刀片隔開了，就算找到更薄的東西，也不可能把栓剔開。”

“也就是說，如果里面真的鎖上了，外面就不可能有人進得來。”卿如是的目掃向陳肆和趙騫，“倘若你們兩人中有叛徒，夜半開了門，里應外合也說不定？”

兩人一駭，齊聲下跪，“冤枉啊！大人！真的冤枉！我們本不認識沈庭，犯不著這麼殺他！”

重點來了。兩人都不認識沈庭。這個問題自給倚寒寫了信之后就在思考，究竟為什麼要找不認識沈庭的人來當替死鬼？

差似是覺得吵，皺眉道，“只是說不排除這個可能，鬧什麼鬧？”

“蕭殷，你扮作沈庭，又最悉這個人，有沒有覺得，他的行為有哪里奇怪的？”卿如是忽然將矛頭指向蕭殷，眾人隨著一道看過去。

略微思考片刻，蕭殷道，“太沖了，事事當先。”

“你這算什麼發現？”差暗自嘀咕一聲，“不是你說的嗎？沈庭這人有時候脾氣就是沖暴躁。”

這回卿如是沒吭聲，月隴西先道，“他說的很關鍵。事事當先和沖暴躁不可等論。醒來后，最先拍門的是他，最先呼救的是他，捶桌怒罵的是他，最后，門栓也是他上的。事事當先四個字，言簡意賅。”

卿如是肯定地點頭，“他何止是事事當先，簡直就像是在引導另外兩人。這太反常了。況且……”

的目又不經意地落在茶柜上，忍了忍，沒說。

日頭下去，三名嫌犯被押到一邊，月隴西吩咐所有人各自休息，今日先告一段落。卿如是坐到桌邊喝茶，月隴西跟了過去，坐到桌子另一邊。

“你方才至有三次都把目落在門。”月隴西端起茶盞，抿了口茶，“不如說說，發現了什麼？”

卿如是并不打算刻意瞞，起，站在桌前，將還放置著茶杯的桌子抬起，又放下。

月隴西看著，挑眉問，“茶柜？”

卿如是點頭，繞到他坐的那邊，點了點桌角示意，“茶柜上面有混不清的手印，都是沈庭怒拍時留下的。而茶柜的邊角，也有半個掌心印，是抬桌時會留下來的。那茶柜被人過，但我想的是在此況下的另一個問題——”

“你說，沈庭為什麼要在撞門未果之后，突然轉去拍門對面的茶柜？是我在怒極狀態的話，我一定會……”卿如是忽然踢起一腳，撞在了桌上，足尖一痛，膝蓋便彎了下去，痛呼時徑直跌坐下去。

月隴西手中還有茶杯，尚未來得及放下，已將接了個滿懷。

有一人的心忽地疾跳起來。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何。那種久違的覺，仿佛扼住了人的嚨，瞬間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