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大家就該散了去隊里上工了。

不過趕在大家散了之前吳桂枝看了一眼蘇若，面上雖還是垮著的，聲音也僵，但語氣卻已經算是溫和道：“老二家的，你這是好了吧？今天還去不去學校上課？”

好像早上吃飯前的爭吵完全不曾有過。

韓則城說要帶阿若和果果離開的事也不曾發生過。

知道今天蘇若不會去學校，只不過就是拿這話起個話頭而已。

蘇若本來正在和大嫂劉秀梅一起收拾著碗筷，聽言就轉過頭來，道：“媽，這學期我已經請了別人代課了，所以這幾個月都不用去學校了。”

這事還是寫信告訴了韓則城，韓則城昨晚再告訴的。

也幸虧寫信把詳細的安排都跟他說了。

吳桂枝不知道竟是請了整學期的假，心中驚怒，道：“代一學期的課？這學校能同意？老二家的，你這樣就不怕再回不去，丟了教師的位置？”

公社小學的教師位置，不知道多雙眼睛盯著呢。

畢竟小學教師要求的文化程度淺些，而那些公社干部家里的孩子都是讀過一些書的，誰都想把自家孩子或者親戚安排過去。

這道理蘇若當然也知道。

所以覺得吳桂枝的話邏輯都有問題。

這學校能有什麼不同意的？

本來就是靠韓則城的份進的學校，肯把工資給別人請人代課，而請誰是校長說了算，校長怕是只有不得不回去的。

蘇若笑了一下，正待回答，不過這時韓則城卻先出聲了。

他道：“阿若不用回學校了。媽，這事我正想跟你說，我打算帶阿若和果果去隨軍，還要麻煩你把戶口本子拿我用一下，我今天就去大隊里把和果果的戶口給遷出來，明天就帶他們一起走。”

眾人都驚住。

原先早上韓則城和吳桂枝的爭吵他們都聽說了。

可他們以為那就是爭吵時一時的氣話，畢竟遷戶口啊什麼的都是大事，明天韓則城就要走了，哪能說讓蘇若和果果隨軍就隨軍的？

哪知道這麼大的事韓則城說決定就決定了呢。

吳桂枝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心頭急怒和恐慌一起襲來，原先被韓和平勸上來的理智一下子又沒了。

尖聲道：“你，你說什麼？你這是翅膀了......”

“我昨天還去了一趟公社小學，瞿校長說他們學校正準備請一個校工，如果阿若把教師的這個職位讓出來，他們就可以把家林安排進去。另外這個校工還有機會幫忙代課，若是他后面能通過代課的考核，也有機會轉教師。”

就在吳桂枝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韓則城打斷了道。

吳桂枝的話戛然而止。

其他人臉上也出各的表。

韓家林一直是吳桂枝的心頭。

當年嫁給韓和淮，新婚沒幾天韓和淮就當兵打仗去了。

生下韓則城沒多久就傳來了韓和淮的死訊。

那時候還沒解放，日子艱難，韓和淮家里就一個老娘，然后一個人帶著一個孩子，這日子本沒法過，也不能一直靠著娘家......娘家養自己家孩子都艱難呢。

所以只能改嫁。

可就因為韓則城改嫁的選擇也不多，韓和淮的老娘也不允許遠嫁到別的村，最后只能選了韓家同宗，其貌不揚，也帶著孩子的韓和平。

不過最開始那兩年韓則城并不是跟著，而是留在了韓和淮老娘的邊，一直到去世了，才把韓則城接到了邊。

而嫁給韓和平日子也不好過，一直到生下韓家林在韓家說話才氣起來。

也是因為韓家林，和韓和平的這個家才穩固了下來。

所以韓家林就是吳桂枝的心頭寶，格外的寵。

只是沒想到幾年后韓和淮竟然活著回來了，不僅沒有死，還因為打仗立了大功，了領導。

吳桂枝悔之莫及，卻也沒用了。

畢竟已經改嫁給了韓和平，就算沒再生孩子，韓和淮也不可能再要。

那時候韓和淮要給一筆錢做補償，然后帶走韓則城。

吳桂枝雖然一直不喜歡韓則城，養在邊的日子也不多，不深，但在韓和淮要帶走韓則城的時候卻發了瘋一般反對，最后韓和淮到底也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妥協了，把錢給了吳桂枝，也答應了讓韓則城留在韓家村讀完小學，只是小學讀完之后就必須去城里讀中學這件事才了結。

也是因為這些前緣，韓則城一直都知道他媽想要抓住他，抓不住他，就要抓住他媳婦的心思。

他也厭煩，但以前只要不及他的底線，他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且說回韓家林。

吳桂枝再想抓住韓則城，但其實心底也知道是抓不住的。

再加上韓則城格冷僻，和一點也不親，所以就更加疼小兒子韓家林。

這樣寵的孩子自然是一直有讀書的。

本來還指小兒子能通過韓則城或者韓則城生父的關系讀個工農兵大學或者去部隊里。

可惜小兒子不爭氣，書雖然是讀到了初中，但績卻差得很。

部隊本來韓則城也給安排了他伍，可不知道為啥，后來他卻死活又不肯去。

當然在吳桂枝眼里，這都是二兒子不肯盡力的原因。

所以心里又添了不的怨氣。

現在韓則城拋出這麼一個條件，心中雖然怨怒不滿，但話卻也被堵住了。

怨怒不滿是因為二兒子拿本來就應該盡心做的事，現在卻拿出來談條件。

話被堵住了是因為知道二兒子的脾氣，把他惹急了，可能他真的就會不管小兒子了。

這時一旁的小兒子韓家林看自己媽一直不說話，也急了，眼地看著吳桂枝，喊了一聲“媽”。

去學校當校工啊！

沒啥活，卻有工資拿，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他實在是不想再面朝黃土背朝天，每天去田里種地了！

吳桂枝看了小兒子一眼，角垂了垂，再看向二兒子，道：“那好吧，就讓老三頂了你媳婦的工作。”

“不過老二，你媳婦不是要考大學嗎？既然都在大隊里報了名了，不考也可惜，那就讓把工作給家林頂了，就在家里學習參加考試好了，不然跟你去了部隊，豈不是不能考那什麼大學了嗎？”

蘇若心中輕哼。

這還上了？

韓則城淡道：“不必了，在部隊那邊也能考。”

吳桂枝又是一陣氣恨。

這是鐵了心要帶他媳婦走了！

看著兒子臉上的冷漠神氣一陣翻涌。

但這麼多年了，兒子的格當然也是很清楚的，這是打定了主意了。

咬了咬牙，道：“好，好，好，你既然定要帶走，那就帶走。”

“不過家里的況你也知道，我和你大伯已經快做不了，可家里卻有這麼多人要穿吃飯，這麼多孩子要讀書上學，以前你媳婦在學校教書，每個月是往家里上十塊錢，現在要走了，這錢也不上了，那以后你就每月把這錢補上，另加上五塊湊個整數，往家里寄四十塊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