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這一夜電影之約, 鄒婷對厲坤越發熱絡。

微信早中晚定點問候，換著法子找約他出來的理由。

[這家餐廳味道很好的，東坡超好吃，我帶你去嘗嘗呀。]

[看, 我自己烘焙的蛋糕哦，好看嗎？]

[今天收到一箱芒果, 好重, 我手都勒紅了。]

末尾，附送一張手的照片, 十指細長，濾鏡圖，很是漂亮。

厲坤通通沒有回復。

假期差不多過了一半, 心有點閑不住，厲坤就坐在家里翻軍事雜志, 拼模型。李歆苑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在組裝一艘艦艇，工序進行到一半，被打斷有點懊惱。

“表哥, 你在哪兒？”

“在家。”

“我媽讓你來吃晚飯，有你最吃的紅燒哦。”

厲坤看了眼時間，答應：“好。”

掛電話前, 李歆苑聲音甜：“對啦表哥，你來的時候，能不能順路給我帶點兒蛋糕啊？”

厲坤不做多想, “你想吃什麼味的？”

四十分鐘后，厲坤到了厲敏云家。

李歆苑開的門，笑臉相迎，瞄準了他手中的紙袋，然后放心地沖屋里大聲：“姐姐，我哥給你買了蛋糕哦！哇，還是你最喜歡的草莓味呢！”

“真的啊？”鄒婷款款走來，臉蛋紅撲，看到厲坤時，抿淺笑：“厲哥。”

厲坤皺眉，警告地看了眼李歆苑。

這丫頭不怕事，舌頭一吐，攀著鄒婷的肩膀佯裝親。

進屋，厲坤又看見沙發上高檔的禮品袋，還注意到李歆苑手腕間一亮閃的嶄新手鏈。

便什麼都明白了。

———

市一家餐廳，云水鴛。

菜還沒上齊，孟澤就得狼吞虎咽。

迎晨彎起指節，扣了扣桌面，“東西呢？”

孟澤：“我在拍賣會上逛了一天，死，等我吃完再說。”

他低頭唆皮，“這個好吃！”

迎晨手就把碗奪了過來，然后拿起筷子幾下干凈，手背一抹：“吃完了，說吧！”

孟澤目瞪口呆，半截兒還吊在外。

眼見迎晨就要發飆，他趕忙雙手奉上手機。

“這的條件還不錯啊，小康家庭，父親在工程部上班，是個副職。人呢，是學播音主持的，啊，比你小兩歲。”

迎晨抬頭，微瞇雙眼。

孟澤趕忙改口，嫌棄的語氣：“小年輕，不懂事，不，瞎胡鬧。”

迎晨這才放過他，目松弦。

“這是微博，微信，電話號碼，我能給你的就這些。”孟澤說。

迎晨記下了微博，把手機還過去，然后打開自己的。

用戶搜索：吃棉花糖的小豆豆。兩百多個，關注人數不到四十。

迎晨點開微博，手指往上。鄒婷發的最多的是食和自拍。小孩的大眾好，上哪兒吃飯，都要拍下來圖，添個蝴蝶結小可發上去。

那些自拍就更不用說了，過目就忘。

“不好看。沒品味。”迎晨輕飄飄地定論。

孟澤喲喲喲地嘆兩句，打趣：“沒品味，能看上厲坤？”

迎晨起紙巾盒丟了過去。

孟澤輕松接住，了兩張故意氣：“咱小晨兒不哭啊。”

迎晨懶得跟他鬧，收手機前又看了眼鄒婷的微博，隨手一刷新，竟有了新態。

一分鐘前，九張配圖，配了段文字：

[某人給我買的草莓蛋糕，油好細膩，口就化像牛，甜的。謝謝你喲。]

三條評論：

[誰送的？]

[有況啦？老實待哦。]

[又是那個兵哥哥呀？]

迎晨手機，指甲恨不得把屏幕劃碎。

鄒婷微博下顯示了發博位置，這個地方迎晨再悉不過。

沉默起，沒再猶豫。

———

晚飯后。

厲敏云不要鄒婷收拾碗筷，殷勤推搡：“別弄臟手了，坐坐坐，嗑瓜子——阿坤啊，讓小婷吃西瓜嘛。”

厲坤不發一語，坐沙發上不，掏出煙盒抖了支煙叼在里，從左角抵到右角，然后低頭一點，散出薄薄煙霧。

他故意的，沒有顧及鄒婷。

鄒婷不傻，干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大方地揀起一塊西瓜沖廚房喊：“厲阿姨，西瓜好甜的，您太會挑水果了。”

厲坤默了兩秒，掐熄煙，看向：“走嗎？”

鄒婷笑：“就走嗎？”

厲坤拂開落在大上的煙灰，說：“我們談談。”

厲敏云見著兩人一起離開，以為是厲坤主開了竅，異常興地在門口盤算，如果兩人談，那過兩年李歆苑畢業，就能拜托鄒家找工作了。

夏日，連黃昏都著一火燒濃烈。

厲坤走前，鄒婷隨后，這一段梧桐路五十來米長。

快到頭了，厲坤止步，轉頭對鄒婷說：“我姑媽熱心腸，有冒昧的地方，你多擔待。”

鄒婷笑笑：“不冒昧，我很喜歡的。”

厲坤點頭：“有些話，我們還是要……”

鄒婷直接打斷：“有話要說？行，換個地方說，想去咖啡館還是KFC？”

厲坤正開口，一聲刺耳的鳴笛。

兩人轉過頭一看，白奧迪，車窗下，迎晨戴著墨鏡，沖兩人吹了聲口哨。

“二位帥哥，麻煩讓一下路。”

厲坤沉臉，鄒婷更甚，厭惡一閃即逝。

當然明白厲坤的意思，是要把話挑明。這會子撞上迎晨，心里的惱火怎麼都剎不住了。

鄒婷轉個，面朝迎晨的車。

對視幾秒，無聲勝有聲。

迎晨倏地勾，有意思。

摘了墨鏡，勾在左手食指上，手肘撐著窗沿，墨鏡在指頭間轉圈圈。然后象征地按了下喇叭。

鄒婷面不改。

再按兩聲，對方越發像木頭樁子。

迎晨二話不說，轟的一腳油門踩到底，手剎未松，胎地面的尖銳聲響卷土揚塵。

鄒婷臉煞白，“啊！”的尖，逃也似的跑向厲坤。

力氣大，像顆子彈頭，厲坤拽住肩膀往邊上一扯才總算沒讓人直接摔向水。

鄒婷心悸捂口，后怕地瞪了眼迎晨。

迎晨呢，悠閑自在地坐在駕駛座，手指敲打方向盤，一臉子的狡黠俏皮。

“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車速緩緩，經過鄒婷邊時，迎晨輕踩剎車：“沒摔著吧？”

“你！”鄒婷憋屈。

迎晨無所謂，只在看向厲坤的時候，眼神微收。

本想挑釁，本想裝酷，可一對上他的眼睛，如海染墨，會吸人一般。

迎晨到底沒能氣起來，似怨似恨地刺了一句：“這麼怕事膽小，怎麼當你的朋友。”

厲坤平靜：“不勞你心。”

迎晨不怒反笑，臉郁忍。

厲坤趁早結束這混集，于是對鄒婷說：“去咖啡館吧。”

鄒婷歡天喜地，也來不及深思去咖啡館要攤牌的容，反正瞧出來了，剛還氣焰明烈的迎晨，已跟蔫了的荷葉似的，仿重創了。

重創。

開什麼玩笑？

就近，咖啡館選在小區外面。

厲坤：“鄒小姐，我覺得……”

鄒婷：“你想喝點什麼？卡布奇諾好不好？”

厲坤：“這樣就沒意思了。”

鄒婷：“我先上個洗手間。”

笑著離座，手不打笑臉人，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到了洗手間，鄒婷臉垮掉，估著沒戲。這男人真是不吃，跟塊鋼鐵柱子一樣。不過，越是這樣冷淡的類型，越能激發人心底本能的逞強。

鄒婷深吸一口氣，補了點底，又了圈口紅，抿抿，對著鏡子綻開一個笑容。

斗志昂揚，轉過，卻愣住。

洗手間外，走廊上，迎晨懶散散地靠著墻壁，雙手環，似笑非笑地沖抬了抬下。

鄒婷當作視而不見，肩而過。

迎晨開門見山：“你喜歡他？”

鄒婷停步，轉過頭，“關你什麼事？”

迎晨低頭笑了下，“關心關心品味一致的同胞。”

鄒婷會了一遍這句話的涵，倏地嗤笑，也不客氣道：“你追不到，是你沒本事。”

迎晨還是笑，“對，我沒本事。”

鄒婷走近，再無半點與厲坤相時的單純恬靜面。說：“你以為特立獨行，就能讓他記憶深刻嗎？對，確實會——只會讓他更加不喜歡你。”

迎晨認真想了想，反問：“那他喜歡你麼？”

鄒婷角收攏弧度：“他會喜歡我的。”

迎晨點點頭：“祝你功啊。”

鄒婷覺得這人簡直不按理出牌。

果然，迎晨再抬眼時，目里只剩不留余地。

“他經常出任務，則十天半月，多則小半年，喜歡把擊后的子彈殼收起來，湊夠了數，就編一串風鈴。”

鄒婷臉驟變。

迎晨如數家珍，“喜歡吃，燉的尤其，喜歡吉普車，還喜歡做模型……”

鄒婷強裝鎮定，搶了的話，為自己掙風頭似的，說：“他喜歡穿黑服，不喜歡水果——這有什麼難知道的，你不用炫耀。”

“是嗎？他不喜歡吃水果？”迎晨角滲出笑，拉長尾音：“我告訴你一個方法呀，把蘋果切小塊，用叼著，去喂他……”

鄒婷頓時臉如火燒，厲斥：“胡說！”

迎晨湊近，對方越張，便越松弛：“胡沒胡說，下回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鄒婷氣得微微發抖。

迎晨步步為營，穩扎穩打，底氣十足。

眼睛里像住進了一明月，不僅亮，還犀利。

“我再告訴你一個呀。”

迎晨前一步，兩人的位置和當下的形勢一樣反轉。鄒婷被退，背部著墻，被瓷磚的涼意激得一。

迎晨單手撐在上面，把人困在手臂間，神態活的像只小狐貍。

一句話落在鄒婷耳邊。

語畢。

一個氣急敗壞！一個風輕云淡。

就在這時，迎晨手臂一，就被大力給拽了去。

厲坤臉僵難看，直接把迎晨給拽出走廊。

“喲，把孩兒一個人留在那，不君子啊。”

“哎，你弄疼我了。”

“放手聽見沒，我疼！”

一個腳步急剎，厲坤轉頭厲聲：“疼你還說話！”

“我說什麼了？”

“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啊。”

迎晨無所畏懼，直勾勾地著他，忽然笑了，問：“難道你下面那顆痣被弄掉了？哎呀，那個敏地方點痣，會很疼的哎。”

厲坤驀地一僵，而后咬牙切齒，恨不能言。

迎晨得寸進尺，“不是喜歡你嗎？我教怎麼追你啊。”

冷靜幾秒，厲坤又回歸沉心靜氣。

他問：“迎晨，你到底想干什麼？”

“幫你把把關，畢竟認識這麼多年，朋友關心不可以嗎？”迎晨笑，笑著笑著，眼里就有了潤。

“配不上你。”

“這跟你沒關系。”

“怎麼就沒關系了？”

“你還想有什麼關系？嗯？”厲坤痛快反問，“你說，你說我聽著。”

他得急，得狠，得迎晨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厲坤眸暗下去，輕聲：“迎晨，你敢說嗎？你說得出口嗎？你有這個底氣嗎？”

緒濃了，上頭了，翻涌著，克制著。

厲坤呼吸都了，死死掐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穩下來。

半晌，他轉過頭剛要說話。

懷一重。

迎晨撲了進來，雙手圈住他的腰。

哽咽，埋頭悶在他口：“你欺負我，你就使勁欺負我！”

厲坤結輕滾，“放手。”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厲坤的狠心剛起了個頭，準備去掰開。

迎晨嗚咽的哭聲，順著他的口一路攀巖，直攻天靈蓋。

厲坤只覺渾都麻了，木了，一定是腦子不聽使喚了——

他出于本能的，主抱住了懷里的哭臉氣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