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想讓我去告？不能的，我本就參加了賭博，而且……”

許青珂看著趙欽，神比之前緩和了一些，語氣也較為平和：“你可知有句話戴罪立功，若是你將參與賭博的人名字告之再加上地點，配合衙門將那些人抓了，縣令大人會從寬的。”

的嗓子本就潺潺若流水清，若是放緩了語調，便如同高山流水知音曲，讓人不自覺卸下心防。

“可……可萬一那些人恨我，要報復我呢？”趙欽骨子里是怕的。

“連賭場都辦不起，只能的人能有多大勢力？我問你，他們有多人放風，有多厲害的打手？只剁你手指，而不敢綁架你來勒索你的家人，說明膽氣并不大，也怕惹上衙門司，所以才放你出來……”

這麼一說，趙欽也回過味兒來了，對啊，他尋常跟那些人打道，怎不知道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就是鎮上一些地，個個拖家帶口的，絕不是什麼流亡之徒。

只是他欠了錢，被那些人打怕了，今日又被人狠心剁了小指，更是怕到了極點，因為畏首畏尾。

“那他們如果被抓了，會如何？只是被杖罰幾日的話，出來會不會找我麻煩，或者找我家里人麻煩……”

還算有點良心，知道擔心家里人。

趙剛母子也算有點欣了。

許青珂淡瞥了他一眼，道：“賭博的刑不重，罰錢而已，至多四五下杖邢。別說他們不知是你底，就是知道也只是怨恨不跟你來往，這種賭徒斷了往也沒什麼可惜的。你需要忌憚的是那幾個開莊的人，他們會怨上你，但開賭的人刑重，尤其他們既能剁你的手指，必然也剁過別人的，除非有關系塞錢，否則基本上要被關上三四年或者流放出去。”

緩了下，許青珂眼底有淺淺的淡漠流，“這是高祖定下的規矩，當今君上還未更改，所以你不必憂慮那些人還會來找你麻煩。”

“可若是三四年……”

“若是你三四年后還無所，如今日這般窩囊無用，死了也是白死。”

許青珂人長得那樣好，哪怕話再狠辣也有幾分溫，何況語調那樣平和，只是這樣越發耳骨。

趙欽被這話刺得臉青白加，但趙剛跟趙婆的臉上卻是恢復了跟神采。

“對，若是三四年后你還無所，你就是該死！”趙婆先打了趙欽一掌，卻還是躬要跪許青珂。

雖然是鄉野村婦出，但也知道自己小兒子惹出了大事，今夜可以被帶刀室搶劫，日后就能帶刀殺人！青哥兒這一法子固然有些兇險，但也是最為穩妥的，條理分明，儼然斷了趙欽日后自尋死路，但就算是最差的結果也就是讓他們家惹上一些人罷了，大不了他們舉家搬往別，好過這小子妄自送了命害了家人。

趙婆平日里也不算是多明理的一個人，但涉及自己小兒子的生死跟一家人的未來，還是有了幾分理智的，因為許青珂之前就已經明說了——是因為在意芳姐才管這閑事的，否則直接把兒子送也沒有任何什麼為難的，跟他們家不。

既然在意，利益就相關了，也沒必要害他兒子。

一想通這個，趙婆跟趙剛自知是不聰明的，也只能仰仗許青珂，覺得說什麼都是對的，恨不得現在就讓趙欽去找鄭縣令。

“太晚了，明日再說。”許青珂都這樣說了，趙家人也只能按捺下了，不過趙欽被趙剛扔進了他跟牛慶睡的屋子里，不給床被，就讓他在地上角落窩一宿，給他醒醒腦。

牛芳在趙家人走后，才跟許青珂道謝的，但也不敢說多，畢竟許青珂明日還有考試，一想到這里，趙家人心里如何不尷尬，對于讀書人而言還有比明日的縣考更重要的？

若是青珂兒休息不好，明日考試了影響，這等仇怨不亞于殺父奪妻。

于是趙家人跑得快，牛芳很快也走了。

許青珂一個人待在屋子里，燈火有些昏暗，按了下自己的膛，寬敞的襟些微起伏，但那樣。

略皺眉，已十七了，縱然因為疾發育得晚，但子的特征終究還是一日比一日明顯，慶幸當朝男子著素來以灑寬松為主，尤其是讀書人，以袖飄飛，流波為，并不走那一套——約莫是因為讀書人大多久坐，材都不是很壯實，穿當然難看，讀書人好面子，自然不會自曝其短。

這是給許青珂的便利，但謹慎，在外一貫束，昨日縣考檢也是如此，那檢測的人不會，只是會抖襟查看袖兜等等，且要掉外袍。

這是考檢一貫套路，不怕人有什麼異樣，就怕帶進去的東西有問題，查的不是人，是東西。

許青珂束了，一向纖瘦的材穿上寬大瀟灑的青衫袍便是清俊雅致，尋常人顧著禮儀也不會多，更不會懷疑是子，于是這一關也就過了。

但不說那趙欽忽然闖，后來人也都來了，若不是只有一盞燈火，已將束除去的許青珂沒有時間跟機會穿上束，難保會被牛芳瞧見，縱然牛芳生大大咧咧，但萬一呢？

所以后來又披上了外袍，只當怕染了風寒，沒人起疑——可到底還是有了意。

等人都走了，許青珂才輕輕舒展一口氣，將被褥放著的束綢帶在手中，下袍換上。

既然醒了，現在快凌晨了，再睡只會睡過頭，還不如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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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清早，許多考生已經早早起，云集在縣衙前面，沐浴著晨。

有些人還不忘拿著手里的書看，還有些人里咀嚼著饅頭，一邊看書，旁邊有家人或者小廝伺候。

最熱鬧的便是不遠的飯館跟包子鋪，生意興隆，這一景觀倒也奇特。

許青珂是慢騰騰來的，踩著時間點，但距離開考還有一小會兒，也不算晚，只是來得巧了。

——本鎮素有名聲的趙秀才之子趙懷跟李家大郎李申對上了。

上頭有老爹名聲盯著，為秀才之子，趙懷自小也是被寄予厚的，苦讀幾年厚積薄發，自然不愿屈居人心。但在旁人里的排名里面，他不如那韓坤也就算了，竟連著李申也在他上面？

心里不屈，只是考試重要，趙懷也就按下了心思，卻沒想到李申這人素來恃才傲，對誰都不遜，也就將韓坤勉強視為自己對手，是以，大早上在縣衙門口遇上后便是冷嘲熱諷，把趙懷給激怒了，當面言語沖突了起來。

因為沒有手，只有文縐縐的口角，那些守門的衙差也不好出面，且還能看一看讀書人的“吵架”，倒也有意思的。

許青珂看了一眼，發現傲慢的李申竟然是昨日丟筆的那位。

的確傲慢，心里暗附。

而此時趙懷已經提高了些許音量：“李兄，你這等言行，莫不是覺得案首非你莫屬了？我趙懷只能是你榜下敗將？”

李申瞧著趙懷的眼神也分外不屑，“趙兄，我素來是仰慕伯父文學的，只是也聽聞趙兄在家苦讀七年，一直未下場，旁人都說你謹慎斂，我卻覺得蓋因學問不夠罷了。真正學識足夠的讀書人怎能懼怕考試，還是說趙兄只是覺得自己不足以拿下案首，便是一再掩藏，這一屆是勝卷在握了？”

這人雖傲，也是忒厲害了，一面說趙懷膽子小，一面又說趙懷想考案首，卻還怪旁人野心，反正總歸沒趙懷好名聲。

趙懷斗顯然不如李申，便是大怒……

就在此時，他恰好看到不遠的許青珂，不由目一閃，忽然朗朗開口：“我的確不敢下場，但前一屆下場的你敗給了上一屆案首韓楓，且敗得極慘，一時心思郁結患病，連后面的春闈府試都沒能參加，如此又有什麼資格嘲笑我呢。”

李申心中引以為恥辱的不外乎這件事了，被趙懷當著眾人的面提及，自然惱怒，尤其是他也看到了許青珂——去年那韓楓……面相也似小白臉，就如這小子。

李申冷哼，“多說無益，看此次考試便可知分曉。”

他上這麼說，卻是將趙懷恨上了，當然還有許青珂。

許青珂原本就對兩人的爭吵不興趣，本要去原來的槐樹下等一會，卻聽到那李申怪氣得來了一句：“前面那位兄臺看起來似乎才學驚人，不知名諱是何？讓我李申也瞻仰瞻仰。”

許青珂怎不知道對方說的是自己，沒裝傻，頓足，轉頭看了一眼李申。

“我不認識你，你怎知我才學驚人？看過我卷子不？”

淡涼一句，卻愣是把李申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懷等人也怔在那里。

這話忒毒了，一擊致命啊！

誰能看誰的卷子啊，看？還是……

反正傲慢的李申愣是被堵得臉鐵青：“簡直是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看你卷子！我李申還需要看你卷子？你是什麼水平！”

許青珂已經轉了，但飄下一句話。

“那很憾，原來是我才學不好，才沒能被你看上。”

那淡漠敷衍的語氣是個人都能聽出來，偏偏又懟了李申一下，除非怒而罵人，否則針對許青珂的兩句話終歸是難以對接。

只得生生吞下這苦果。

而且定遠縣最大的熱門韓坤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瞥了門前的考生一眼，似乎對他們的沖突視若無睹，只是目在許青珂上逗留了下，有些冷漠。

“縣令大人到。”

鄭懷云到的時候察覺到了這些考生之間的異樣氣氛，但也只是步子一頓便是顧自進了縣衙。

讀書讀書，也未必只有讀書。

習慣了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