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著微雨的夜, 要是沒有那破案子在上，該有多好，如果那樣江川楓一定會給自己煮一碗羊, 就著五香蘿卜干, 熱熱的吃了，陪小花和二姑娘說說話, 不像現在, 他解開圍在腰上的浴巾, 隨便了頭發，然后砰的一聲倒在床上，重重的吐了口氣, 肚子里很空但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胳膊把床頭柜上放著的那個老式收音機打開，再點上一煙, 那對貓姐妹已經睡了，江川楓兩眼空的著天花板, 心里異常煩悶。

這時，手機響，他的心突突跳起來，撈過來一看，是陶夭，他笑了笑接通。

“喂，還沒睡”

江川楓清清嗓子“沒有，剛到家一會兒。”

陶夭聽到他那頭的歌聲，不像是從電視里發出來的“你今天不是回去早的嗎。”

“有點事耽擱了。”

“什麼事兒？”

“邵云這混蛋讓我去接他朋友回家。”, 那邊陶夭忽然沉默了，江川楓不解“怎麼了？”

“那孩”，陶夭有臨睡前喝紅酒的習慣, 抿一小口咽了“漂亮嗎？”

江川楓很干脆的說“不知道。”

“不知道？”

“嗯，天太黑了，沒看清，再說，邵云的人我盯著人家看，算怎麼回事。”

“哦”，陶夭忍不住笑出聲“吃飯了嗎？”

江川楓把一只手枕在腦袋下面“沒胃口。”

“那你現在干什麼呢？”

“這不在跟你通電話嗎？”，聽口氣他有點埋怨，覺得這麼明顯的事，陶夭還問，簡直是傻，對面又嗤嗤笑了一會兒“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是，你在哪兒，是坐著還是躺著或者站著？”

江川楓把腦后的手出來，蓋在額頭上，閉了下眼，他想也就是陶夭吧，要是別人問他這些腦子進水的白癡問題，他早把手機扔了“躺著，床上。”

陶夭也覺得自己很奇怪，竟然開始想象江川楓現在的樣子，他不會像卓云生那麼時尚，也不會如謝遠那般邋遢，他上一定是帶了點皂味兒，套著再樸素不過的黑背心，大短，為了驗證這一想法，直接問江川楓“你穿的什麼？”

“什麼也沒穿，上，先晾晾。”

世界瞬間靜止。

在兩人耳朵上的手機，像有種魔力一般，竟同時把所有外來的雜音都隔絕在了聽筒外，只剩下兩個人熱而粘稠的呼吸，江川楓先反應過來，他啪啪拍了好幾下自己的額頭，心里有個聲音罵道，真他媽腦子了，小博士長到現在連都沒談過，他竟然臭不要臉的跟人家說這個。他噌地一聲坐起來，然后下床從柜里拉出服穿上，窸窸窣窣，手忙腳的，那邊陶夭全聽到了。

江川楓了好一會兒，平復下來后，才再度拿起手機“那個，我······”，他狠狠嘬了口煙，陶夭說“江川楓，你別躺床上煙，我初中有個同學的爸爸，就是因為這個才······很危險的，你知道吧。”

其實，江川楓每次躺床上吸煙，都會把夾煙的那條手臂搭在床外，不是怕什麼危險，而是他不愿意把煙灰弄到床單上“好吧”，陶夭一說他，他就掐了。

收音機里咿咿呀呀的歌唱聲，和外面綿的雨聲，同時傳到陶夭耳朵里，他那邊放的應該是一首比較老的歌，陶夭很悉，一個男的，一個的，錯錯的唱，男的聲音渾厚低沉，的空靈干凈。

因為，不會輕易悲傷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樣

因為，簡單的生長

依然隨時可以為你瘋狂

······

如此纏綿的曲調，把夜都給唱了。

這時，外面響起砰砰的敲門聲，江川楓念叨“誰啊，這麼晚”，他下床趿拉上拖鞋，陶夭說“你快去，可能有驚喜”

“哼，別驚嚇就好”，他走過去單手拉開門，看到門口一黃的外賣小哥，瞬間愣了“不好意思，我，我沒訂外賣。”，電話里傳來陶夭的笑聲，江川楓趕把手機耳朵上。

“我訂的。”

“啊？”江川楓手接過好幾只塑料袋，跟小哥道了聲謝，問陶夭“你什麼時候訂的？”

“就一個小時之前，我吃著那家日料不錯的，就想著也給你買一份吃，江川楓，要吃飯的，還有那麼多事等著你，不吃飯怎麼有力氣干呢。”，毫不矯飾的話語，卻讓江川楓心里熱的發燙，他這姑娘的好，好的這麼樸實溫暖。

第二天一早，江川楓穿著一件深藍的質小翻領襯衫上班，下面是萬年不變的黑子，不過這次的有點薄，垂墜的面料，顯得雙又直又長。

他去刑偵隊大辦公室布置任務，卓云生吹了聲口哨，謝遠說“老大，能不能別這麼帥，看到你這樣，我都發。”，江川楓白他一眼“那什麼”，他點一下卓云生“勇那個案子，你和藍山那邊繼續跟著，昨天你說的水廠那個老頭，再細查一下，方方面面吧，都問清楚點，大遠兒”，江川楓擰個兒，找到謝遠，拍了他一把“帶著你的人，等會兒，咱去趟小柳村。”

小柳村這個名字聽上去土氣，其實住在那片兒的人都很闊綽，它雖說屬于郊區，但離市區也不算遠，村民們手里有土地，家家戶戶住著自建房，幾乎全是帶庭院的三層小別墅，云州外地人多，租房的也多，小柳村就是借著這個便利，慢慢發展起來的。

江川楓讓謝遠把車開到韓麗的超市前，這是條長街，兩邊都是店鋪，賣什麼的都有，韓麗的超市在長街的東半截，他們幾個人一從警車上下來，旁邊賣的一頭大哥，哐當一聲把刀撂在案板上，快步走過來“警，來辦案子了。”

江川楓看到韓麗的超市還在營業，有點奇怪，他側問頭“里面誰啊”，頭湊近他兩步“韓忠”

“韓忠是誰，親戚？”

頭看看左右“阿的堂哥，之前做海鮮生意的，虧的只剩衩了，因為阿父母沒兒子，一直想霸占家財產，還想把阿趕出小柳村。”，江川楓掏出煙，遞給他一，頭從花格子圍里掏出火機，非要先給江川楓點上，啪的一聲，他舉著火正要往江川楓邊遞，后突然響起一人的罵聲“胡老三，你個賤骨頭，你看這人死了把你心疼的······”，頭手一抖差點燒著江川楓的下。

“娘們家”，頭笑笑“欠收拾，那什麼，警，您忙著啊。”

這時，從麗超市里走出來一個人，站在臺階上，雙手掐腰看著江川楓他們，花里胡哨的短袖衫，左臂上紋著一只老鷹，脖子上掛著金鏈子。江川楓笑笑，心想，難道小柳村的人，金鏈子是標配嗎，怎麼人人都有，他回頭看一眼賣那大哥，前也明晃晃的閃。

其實，不用談，韓忠臉上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江川楓：我他媽是個混蛋，所以說，老實人是做不了警察的，整天跟一幫流氓惡打道，若沒有點專治混蛋的氣勢本不住對方。

江川楓沖謝遠使個眼，謝遠叼著煙走上去，韓忠側側，抬起一條踩在門框上，謝遠清清嗓子“哥們兒，怎麼個意思啊？”

“不讓進”

謝遠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別這樣”，他掏出工作證給他看一眼“就了解點況，韓忠斜他一眼，像是無聲說“不配合。”，謝遠笑笑“心虛了？”，韓忠的臉明顯一怔“老子沒做虧心事，心虛個鳥”

“那你干嗎這麼怕”，謝遠的聲音很低，臉上的表帶了點意味深長“韓麗死的不明不白的，我們本來推測是因為仇殺，可”，他抬頭掃了一眼超市門臉兒“不錯的，這房子租的，還是自家的？”

韓忠終于說了句人話“自，自家的。”

謝遠點點頭，盯著他“財多招禍，你說韓麗的死，是不是因為有人惦記上了父母的家產，聽說是獨生”，韓忠的那只腳慢慢從門框上下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哎？忘了問了，你怎麼在這兒守著，幫忙？”

“啊”，韓忠說“我叔說讓我看著點兒。”

“哦”，謝遠點點頭，拿出手機，作勢要撥號，韓忠忙摁住他的手“干嘛啊警。”，謝遠里叼著煙，說話有點含混“例行公事，我們得跟韓麗父親確認一下。”

韓忠一聽，抬就要走，謝遠手用食指勾住他的金鏈子，給他拽回來，然后朝屋里頷下首“進去。”

韓忠上的囂張氣焰，被滅了大半，但還是扛著，他不不愿的給江川楓他們拿出幾瓶礦泉水，砰砰砸桌上，謝遠問他“6.21號晚上12點到凌晨兩點鐘，你在哪兒”

韓忠抱著膀子倚在柜臺上“在張平貴棋牌室麻將。”

“地址？”

“就這條街上西邊那家，靠著賣茶葉的。”

謝遠馬上過來手下“去問問屬實嗎？”

江川楓沿著那幾排貨架走了幾遭，這是個打通的大三間，賣的不是什麼高檔貨，但東西全的，收拾的也井井有條，看的出，韓麗是個利索人，后面墻上有一道移門，推開來里面是個套件，擺著床、柜子，寫字桌什麼的，江川楓仔細看了看，除了些日常用品也沒別的，他正要拉上門，退出來，一偏頭看到左墻上墜著個手掌大小的本子，用塑料夾子夾著，掛在掛鉤上。

他取下來，看了看，上面寫著一些供貨商以及他們的聯系電話，江川楓往后翻了翻，突然，送水師傅幾個字還有跟著的一串號碼落到他眼睛里，他掏出手機撥通那個號碼，響了幾聲后，對方接起來，聲音很渾厚“喂，哪位？”

江川楓問“你好，請問是單師傅嗎”，記得卓云生跟他說過，天天自來水廠里，給長橋飯店送水的那位老頭就姓單，但口齒有問題，可這位聽起來不像“不好意思，你打錯了，我姓韓。”

掛斷電話，江川楓怔了幾秒鐘，然后把那個小本子放進證袋，塞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