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胭最近出來流學習無非聽講座，觀手, 和專家分析病例。

比在急診工作時還閑逸。

同來的不只同個醫院幾位同事, 還有其他醫院的醫生。

又是一大清早，易胭起床洗漱后到講廳里坐椅上時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臺上有人在電腦前調試PPT和音頻設備, 聲音些許噪雜。

易胭手肘搭扶手上，手指叉在前, 就這樣頭靠椅背閉眼休息。

旁有人落座, 易胭閉眼能聽到聲響, 但沒有睜眼。

幾秒后旁的人突然開口：“你好。”

易胭這才有點反應，掀了眼眸看來人。

映眼簾是一張有點悉的臉，易胭記憶力早已鍛煉得很好，一下便認出這人。

面前的人明顯也認出易胭, 就是因為認出才會醒。

沒等易胭開口詢問, 這人道：“我們上次在酒吧見過的對吧。”

和紀糖約在酒吧喝酒遇到蘇岸的那晚, 那天晚上易胭正跟男人聊天, 蘇岸看到了。

不過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

易胭忽然又想到蘇岸，沉默一下后開口：“嗯, 見過。”

“真巧, ”男人說, “沒想到你也是醫生。”

易胭聳下肩：“我也沒想到你是醫生。”

男人這次沒有穿上次在酒吧穿的夾克, 外下是正裝，卻給他穿出一種不正經。

他笑了聲, 朝易胭手：“錢宇。”

也許是沒在酒吧, 兩人都收了懶散之勢, 易胭抬手，回握一下：“易胭。”

握完易胭立即收回，錢宇：“我們就算認識了。”

這時發言人過來了，在臺上做準備，講座即將開始，講廳開始安靜。

易胭收回看錢宇的目看向臺上。

錢宇也靠回椅背。

學講座冗長枯燥，易胭本就發困，這講座無疑催眠，但易胭還是強撐沒睡，睜眼聽完講座。

講座期間錢宇倒是沒跟說話，但臺上人一發表謝致辭，錢宇開口問了句：“聽懂講什麼了沒？很困是吧。”

易胭雖從頭到尾聽完講座，但也承認：“是很困。”

周圍過道人流往外走，陸陸續續。

易胭沒跟人湊熱鬧，想等人都走了再起。

“好在這講座不長。”錢宇也沒走。

易胭否認：“不，長的，我了。”

錢宇轉頭看：“那一起去吃個飯？”

易胭余掃了他一眼：“不了，我回酒店吃。”

錢宇很意外：“來這邊好不容易有時間，你不旅旅游，到酒店休息？”

易胭收回目，輕笑一聲：“安穩有什麼不好啊，好的。”

今天易胭反應有點刷新錢宇認知，他聞言挑下眉，但沒說什麼。

易胭也沒解釋。

等講廳人走得差不多，易胭起準備離開。

錢宇也起。

到了講廳外頭，錢宇道：“要是想玩了，可以找我。”

說著遞了名片給易胭。

這麼不正經的人給名片還是怎麼看怎麼不正經，易胭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接。

錢宇朝抬了下下，又往前遞了遞。

易胭覺得這樣再不接有點拂人家面子，接了過來：“行吧。”

錢宇笑：“語氣夠勉強。”但也不介意。

易胭也笑：“還行。”

收起名片易胭先點了下頭：“先走了。”

“行。”

易胭在酒店解決午飯后，到酒店里休息。

中途同行的同事下午沒事約了一起去唱K逛街，易胭以有點不適婉拒一同前去。

這麼多年過去，子沒變，但很多興趣卻變了，不再喜歡出去逛。

高中時候易胭總喜歡出去玩，不分日夜。

活一個不聽話又惹事的壞學生。

而被喜歡的蘇岸則不同，聽話，績好，不惹事不打架。

兩人天壤之別。

蘇岸也不愧為好學生，不太理會易胭追求，易胭怎麼撥他，他都無于衷。

易胭以前總自信自己有一天能追上蘇岸，只是時間長短問題。

卻沒想追了一年仍沒追上。

蘇岸就沒喜歡的意思。

那次蘇岸班里組織春游，易胭問蘇岸去不去，蘇岸不回答。

易胭也不介意，自己跑去問蘇岸班長。

“去啊，”蘇岸班長跟易胭說，“我們班所有人都去，你問這個干嘛？”

易胭正坐在這位男同學同桌位置上，歪頭：“你覺得我問這個干嘛？”

“哦，”蘇岸班長明了點點頭，眼神幾分玩味，起哄道，“我們班春游可以帶家屬的，男朋友帶朋友，朋友帶男朋友，都可以的！”

易胭也不害，坦彎：“正有此意。”

兩人完全沒注意坐教室后方蘇岸沉默泛冷的眼神。易胭正在跟男生說話。

說完從班長同桌位置離開，回到蘇岸邊，一屁在蘇岸同桌位置坐下。

“蘇岸，你聽到了沒？你們班長說春游是可以帶朋友去的。”

不知是不是易胭錯覺，總覺得不過是去問了男班長幾句話，回來蘇岸臉冷了幾倍。

不過蘇岸平時對總是冷臉，易胭也沒放心上，沒見蘇岸回答，又道：“你聽到了沒有，要帶朋友的。”

蘇岸臉漠然，冷冷一句：“你不是我朋友。”

易胭卻笑嘻嘻說：“沒事，以后就是了，你急什麼。”

蘇岸：“……”

……

那天過后不久周末便是蘇岸班級出去春游的日子。

全班不僅計劃玩一天，晚上還要野營。

易胭問了蘇岸集合時間，蘇岸難得一次跟說了。

周六早上七點半集合，易胭六點多起床七點就到一中校門口。

可是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清晨空氣中尚有一層朦朧，晨微熹，但是周圍空。

易胭是夜貓子，能早起已是不容易，眼睛都快睜不開，思緒也有點發懵，想著人應該還沒到。

可是七點半集合，怎麼可能到現在還一個人影都沒有。

又站了十分鐘，易胭總算發現不對勁了。

蘇岸班級本不是七點半集合，他們已經走了。

蘇岸告訴了錯誤的時間。

等回神過來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易胭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蘇岸因為不想也去，故意告訴錯誤集合時間。

上一秒還興致滿滿，這一刻便心便跌谷底。

先前不管蘇岸怎麼冷言冷語，易胭都不介意，甚至毫無退，可是今天一個人站在這空的一中門口，易胭心里后知后覺一陣酸。

蘇岸，原來就這麼不喜歡啊。

縱使易胭平時再如何沒心沒肺，此刻也很難不介懷。

雖然蘇岸一直對態度不算好，但也不壞的。

易胭總覺得，對于蘇岸來說，不壞，大概就算是喜歡了。

可是好像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的易胭十六歲，跟人打架，被人追蹤，不管多難熬都不會哭。

可是卻在這個早晨，因為一個蘇岸的男孩子酸了鼻頭。

格張揚，哭起來卻是一一的，很安靜。

易胭就這樣拎著一袋準備和蘇岸一起吃一起用的東西蹲在一中后墻一條巷子里，哭也不想讓人看見。

這一蹲便是很久，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人站停在前。

易胭沒抬頭，聽到蘇岸的聲音。

“別哭了。”

易胭在蘇岸面前一向不好強，想哭便哭，想笑就笑，也喜歡跟蘇岸撒，只要他疼一點，什麼都做得出來。

易胭哭不想被別人看到，但蘇岸看到不介意，埋著頭不說話。

蘇岸沒見說話，垂在側的手指微了下。

半晌，他在面前蹲了下來。

“我不去，你不能一個人去。”也沒有丟下你。

易胭終于有靜，抬起頭來，眼眶紅紅：“為什麼我一個人就不能去了。”

蘇岸只看著，沒說話。

易胭吸吸鼻子，撇過頭不看他。

兩人僵持半晌，易胭轉回頭，對他說：“我還沒吃早飯，很。你帶我去吃早飯，不然以后休想我理你。”

“嗯。”

易胭這才高興了，把手里的東西塞到蘇岸手里，起走在蘇岸前頭。

走著走著，易胭轉過子倒退走，又問剛才蘇岸沒回答的問題：“為什麼不讓我一個人去春游，你們班里也有我認識的人的。”

蘇岸還是不說話，但這不妨礙易胭說話，說：“我不管，家屬只能家屬帶去，你沒去，所以你不想讓你朋友過去，肯定是這樣。”

一中這條小路小石子多，易胭倒退著走，走著走著踩到小石子，忽然腳下一歪。

蘇岸一直注意作，迅速一步上前拉住手臂，眉心微皺：“好好走路。”

易胭一個機靈，故意順勢往前栽進了蘇岸的懷里，雙手猛地摟住他的腰。

蘇岸一僵。

年上味道干凈好聞，易胭貪婪地摟著他不松手。

這是蘇岸第一次沒把易胭從懷里拎出來。

易胭記了很多年。

那時候的蘇岸真好。

……

易胭一覺睡到傍晚七點。

最近到了另一座城市，換了個城市，換了個床，睡眠反而變好。

醒來時天幕已落，房間里一片漆黑，只有窗邊地毯被外頭月映亮一角。

夢里是他，夢醒也是他。

忽然想到以前某一晚半夜醒來，忍不住給蘇岸打了電話。

打過去蘇岸還掛斷了。

真他媽絕。

易胭在心里暗罵一聲，但卻笑了，肚子了聲，從床上爬起來，下床準備個外賣。

易胭手機一般隨扔，下床撿起扔地毯上的手機。

剛到手機，屏幕適時亮起。

在看到來電號碼那瞬，易胭怔住，手差點沒接住手機。

那天刪掉蘇岸的號碼，終是沒舍得拉進黑名單，只從通訊錄里刪除了而已。

是蘇岸打過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