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說，重霄院的桃樹并非短命桃，傅慎時還沒開口，廖媽媽便急切地問：“何出此言？”

殷紅豆看向傅慎時，他眸晦暗不明，道：“桃樹有剛之氣，亦有辟邪之力。在風水上，認為桃樹種植在庭院，有利于延年益壽。而種植桃樹的方位代表不同的風水吉利意義。譬如種在住宅西南方位，益于化解病氣，保院子的主人健康長壽。”

語氣稍頓，殷紅豆道：“奴婢聽廖媽媽說，早幾年六爺子骨弱，小病不斷，倒是與這些桃樹種植方為所代表的意義相同，奴婢斗膽猜測，夫人當時必是特地請問了風水先生，才挑了重霄院吉位西南方位，種下這些花桃的。”

傅慎時眼眸微斂，喜怒難測，似是在思量著殷紅豆說的話。

仔細了回憶了一遍往事，廖媽媽連聲道：“對對對，大夫人的確是去找了風水先生看過的，那是從蘇州來的張天師，他剛到京城，夫人便讓人去請了他，最后才定下在重霄院西南方位種下桃樹。紅豆說的必是不錯，否則方位和效果怎麼會正好對應得上。”

初夏的早晨，尚有一微風吹拂，溫的暖風掃過面頰脖頸，平添一分愜意。

傅慎時角淡淡地牽起，冷淡地“哦”了一聲，道：“原是如此。”

面帶喜，廖媽媽笑說：“怎麼不是如此。”看著殷紅豆道：“虧得紅豆懂得一二，不然這幾株桃樹，倒是要開罪了六爺。”

殷紅豆沖廖媽媽俏皮地眨眨眼，說來也巧了，上輩子的老板就很迷信，老喜歡弄什麼桃符之類的擺在辦公區域，還托了著手辦，才對此有所了解，能說得上個子丑演卯，否則傅慎時因為桃樹心不佳，又不知道該怎麼晴不定地折磨人。

傅慎時黑沉的眼眸泛著微，不經意地瞧了殷紅豆一眼，同時硯道：“走。”

時硯推著傅慎時回了書房，廖媽媽揪了揪殷紅豆的臉蛋，笑逐開道：“真是沒看錯你這丫頭，小兒真會說，倒是把六爺給唬過去了。”

著臉頰，殷紅豆道：“我可不是胡說。”不過是傅慎時和家人之間，相互不理解，也彼此不通。

廖媽媽滿臉笑道：“我去回了夫人，讓著手辦起六爺的婚事，你去伺候著吧，一會子有你的賞。”

聽到賞賜，殷紅豆眼睛都冒，道：“廖媽媽，替我要些實在東西！”

廖媽媽樂不可支，笑罵是個財迷。

盈盈笑聲傳進書房里，傅慎時角微微翹起。

不多時，時硯便提著鐵鍬和水桶到桃樹邊，殷紅豆去問他：“你做什麼呢？”

時硯還是悶聲悶氣的，語氣卻和了很多，道：“桃樹沒養好，要死了，我救一救它。”

殷紅豆調侃說：“你倒是心地善良，救死扶傷。”

悶哼一聲，時硯沒有搭理殷紅豆，卻在轉要走的時候，住了，贊道：“你是個好丫頭。”說完便彎腰挖土，不再言語。

過了十多天，花桃在時硯和翠微的心照顧下，果然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原先掛在上邊的小桃子竟然沒掉，穩穩地結在樹上，大有長的趨勢。

翠微幫著打理了好些天的桃樹，心里知道花桃的重要，日日盯著桃子，有賊心沒賊膽，悄悄地同殷紅豆道：“也不知道現在外面早的桃子賣多錢一斤。”

殷紅豆一猜就便知道翠微了桃子的心思，著的臉蛋道：“花幾個錢，人給你帶進來就是了，可別打六爺桃子的主意。”

點點頭，翠微道：“那我還能不知道好歹？誒？紅豆，你可有要找人帶的東西，咱倆一塊兒買？”

殷紅豆搖首道：“沒有，不過許久沒有出府，倒是想出去看一趟。”

即便困在重霄院，殷紅豆也始終不忘初心，不自由，毋寧死，的終極目標就是贖得良籍，出去自由自在地過小日子。

兩丫頭一說起這一茬，便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

翠微不是家生子，是家貧才賣進侯府做使丫鬟，眼下在重霄院也只是個三等丫鬟，月例并不高，只想好吃好吃地待到天荒地老，并不想出府。

殷紅豆嘗試給翠微灌輸不同于從前的思想，告訴道：“若出府做個自由，掙點錢，想吃什麼吃不了？何必做個下人制于人？”

茫然地看著殷紅豆，翠微道：“我喜歡重霄院，喜歡你的手藝，紅豆，咱倆要是能留一輩子就好了，我想吃一輩子你做的菜。”

這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的，丫鬟到了年紀必須配人，這是大業朝廷斷定員是否“仁義”的一個標準，殷紅豆明白，二人將來注定要分道揚鑣，也未說喪氣話，只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吃一日算一日。”

廖媽媽不知打哪兒來的，笑問殷紅豆：“這又是從哪兒學來的詩？字寫不了幾個，口齒倒是伶俐。”

殷紅豆起迎，道：“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跑？”

翠微忙問：“紅豆，你那句詩是從哪頭豬那里學的？聽起來還有道理。”

瞪了翠微一眼，廖媽媽道：“你這混賬丫頭！說誰是豬呢！”

侯府能讀書學詩的，都是主子，而且下人大多沒這灑心態，這話十有八九是哪位主子說的，翠微這話，不等于罵主子是豬麼！偏還沒理解過來，等理解過來的時候委屈兮兮道：“……不是紅豆先說的嗎？廖媽媽偏心。”

翠微也是個本分丫頭，廖媽媽并不計較的話，只笑道：“你這實心的丫頭竟也會學貧了！不跟你們說了，六爺的親事有著落了，我去同六爺代一聲。”

殷紅豆來了好奇心，問道：“是哪家姑娘？”

廖媽媽只略地解釋道：“是六年前同六爺定了親的張閣老的孫，病了好一段日子，兩人年紀也不小了，該提議程了。”

“張小娘子多大了？”殷紅豆隨口問道。

“也是十六。”

殷紅豆面自然道：“那倒是不小了，先提前恭喜咱們六爺。”

廖媽媽并不樂觀，淡笑著往書房去。

廚房里，殷紅豆低眉細想，可覺得這事兒沒這麼簡單，小娘子十六歲年紀并不小，而且都定親六年了，按照傅慎時這個況，及笄之后便該過門，卻“病”到現在，許是反悔了也未可知。

至在六進府之后的一年，殷紅豆和翠微都是要伺候的，迫切地想知道未來的主子是什麼樣的人，是否會威脅的生命安全，能否為離府的助力。

煮了熱茶，殷紅豆提著茶壺便去了書房，不急著進去，只站在窗外聽墻角。

廖媽媽還是那個樣子，噼里啪啦沒個停地介紹張閣老的孫，道：“小娘子打小就生的齊整，六爺也是見過的，聽說長大愈發標志了，端莊秀雅，又知書達理……”

傅慎時沒做應答，不過殷紅豆猜得到，他估著還是那副冷淡的表，實則傅六皺了眉，他似乎還記得一些張家小娘子長相的影子，不過多年未見，到底沒什麼很深的印象。

廖媽媽繼續道：“聽聞小娘子也喜歡讀書寫字，將來了府，六爺就有個伴兒了，早起日落的有個心人陪著，比時硯一個小廝伺候強多了，等將來生了子，六爺就更有福了……”

一時走了神，殷紅豆竟不自覺地想著，傅慎時這副樣子，生孩子順利嘛。

擺擺頭，殷紅豆拋開七八糟地想法，又聽得廖媽媽道：“大夫人不是要迫六爺，倒時候去寺廟里拜菩薩的時候，遠遠地見上一見，或是不便，就把小娘子請到府里來，六爺滿意了，親事方，六爺不滿意，也沒有人你。六爺不說話，我便當你應了，這就去回了大夫人。”

殷紅豆納悶，傅六這個樣子還能挑剔閣老的孫？該不是媽媽為了照顧他的才這麼說的吧。來不及多想，便聽到了廖媽媽出來腳步聲，趕著墻側著子，躲避廖媽媽的注意。

廖媽媽走的急促，竟沒瞧見窗外有人，殷紅豆剛松一口氣，旁的窗戶卻被里面的人敲了敲……傅慎時食指叩著封死的花窗，冷聲道：“進來。”

糟糕，被抓包了。

懊惱地“嘖”了一聲，殷紅豆提著茶壺就進去了，低頭道：“奴婢是要送熱茶，聽見廖媽媽好像在說要事，便沒進來。”

“沒進來聽，躲著聽。”傅慎時還是坐在椅里，胳膊隨意地落在長桌上，冷淡地接了殷紅豆的話。

換掉冷茶，殷紅豆乖巧笑道：“奴婢也是關心六爺嘛。”

傅慎時懸腕寫字，字瘦勁有力，道：“下去吧。”

殷紅豆走了，沒想到傅慎時沒有發脾氣，更沒想到，他跟張閣老的孫相看的時候，把也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