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幾乎可以肯定，整個江南省，有無數的人在不停地撥打他的手機，能否撥通，所憑的不是，也不是通信信號的強弱，而是運氣。所以，當他每中斷一個信號時，立即有另一個信號進來，令他應接不暇。這些打電話的人，大多與他沒什麼，許多名字他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電話一旦接通，人家卻像是他八輩子人一般，語氣極其熱誠懇。他不勝其煩，卻又不得不虛與委蛇。掛斷趙世倫的電話時，他還認爲自己是急智，可現在，他不得不一再重複著剛纔的話，問清楚對方是誰後，立即說對不起在開會，便掛斷電話。

有幾個電話是市級的領導打來的，這類電話是非常重要的，他想將對方的名字存手機，可他剛剛開始作，新的電話又了進來。

到了後來，唐小舟幾乎想將手機扔掉。同時，理智又告訴他，這是絕對不行的，領導的書，手機必須保持二十四小時暢通，這是紀律。電話沒完沒了，甚至連中午時間都不消停。爲了應付這些電話，他連吃飯都放棄了，不停地接，不停地掛斷。

以前他採訪過話務員，人家說接電話接到怕，因爲聽多了電話，耳朵會疼。他當時覺得這話太誇張了，現在才知道，這是真的，他的耳朵雖然沒疼，但已經麻了。有幾次，他煩得不行，真想跑到樓下對餘丹鴻說，這個工作我幹不了，我還是回去當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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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多，電話再一次響起來，現在，他已經沒有心看號碼了，拿起就接聽。話也都是準備好的，等人家自我介紹之後，便告之對方，自己正在開會，便掛斷電話。可這一次，況有點不同，對方說，終於到我了？

他覺這個聲音很，只是因爲聽了一天電話，聽覺神經大概損了，一時沒能想起是誰，便問道，哪一位？

對方說，怎麼啦？高升了，就忘了老朋友？

聽到老朋友三個字，他愣了一下。確實，這應該是一位老朋友，只不過，他真的想不起對方是誰，便說，真的對不起。我聽了一天電話，頭都大了好幾倍，比喝了兩斤酒還難，現在就算聽到世界上最妙的聲音，也覺得是噪音。

對方頗爲理解，說，難怪，我打了好幾次，都是佔線。看來，二號首長不好當呀。

儘管說了這麼多話，唐小舟還是沒能聽出對方是誰。他不想再扯下去，便說，首長，你饒了我吧。

對方說，扯蛋，我是什麼首長？你纔是二號首長。

唐小舟總算聽出點覺了。不是從聲音判斷，而是從語氣判斷的，也算是一種經驗。以他現在的地位，不是極其悉的人，大概不敢說他扯蛋。他驚喜地說，兆平，我聽出來了，你是兆平。

黎兆平說，總算得了一個安獎。

唐小舟卻說，兆平，你不知道，這幾個小時，我太想你了。

黎兆平說，來來。孫猴子又回覆原形了。

這是一整天時間裡，唐小舟最希聽到的一個電話，他想興起來，可實在有點抱歉，聲音顯得有些啞了，興不起來。他說，是真的。你哪裡知道，這事真不是人乾的。我上午就想給你打電話，可直到現在，電話不斷，我變了接線員，本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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