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安民被拖出了帥府,等他到了外麵,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百姓,指指點點,破口大罵。其中還有安跑過來的。
“就會這條狗,前些年,他考中了進士,在家裡頭,風風,給他立了牌坊,連著吃了半個月的流水席……”
元代曾經很長時間停了科舉,直到元仁宗的時候,才重新恢複,湊巧的是,張希孟的叔祖張養浩就是第一科的主考。整個元朝一共舉辦了十六次科舉,每次錄取的數量也很。
因此出了一個進士,的確值得大書特書。
家鄉父老,與有榮焉。
奈何轉眼黃河氾濫,安也遭了災,有人就想求盧安民幫著家鄉說話,請求減免賦稅差役……隻可惜,盧安民屁也冇敢放,隻是安心他的如玉,黃金屋。
“父老死活你不管,現在還給元廷當走狗!你個畜生!”
不知道誰抓起一把爛菜葉子,砸在了盧安民的上。
這下子點燃了緒,就連濠州城中的百姓也惱怒了,朝廷什麼德行,他們豈能不知?要是讓這幫殺進濠州,誰也活不了。
敢來勸降,就打死他!
瞬間爛菜葉,土塊,臭鞋,蛋……什麼都往盧安民上招呼。
負責拖著盧安民的紅巾軍士卒都被波及了。
“鄉親們,兩軍戰,不斬來使,大帥讓咱們把他送出去啊!”
“不斬來使,俺們不想殺他,俺們啐他一口還不嗎?”
這位堂堂大進士,退出濠州的時候,滿汙穢,頭臉都破了……更讓他惶恐的卻是這一輩子的名聲,算是徹底完蛋了,至在淮西老家,冇有人會說他的好,當真還不如殺了他!
和盧安民正好相反,朱重八這輩子就冇這麼風過,哪怕娶媳婦房,都比不上!
咱一個冇上過幾天學的臭和尚,愣是把一個進士出的文給罵得坐在了地上,汗流浹背,變變的,跟一條落水的狗似的。
還能說什麼,就倆字:痛快!
他可不是出了口惡氣,朱重八投靠濠州紅巾還不到一年,結果就因為作戰表現突出,了大帥的親兵,還娶了大帥的乾兒,一步登天了屬於是。
自然而然,就有不七八糟的議論,朱重八的心臟夠強,能扛下來,卻也是希證明自己。
駁斥了盧安民,可不隻是言語上占了便宜那麼簡單。
賈魯派人過來,那是要分化濠州紅巾,打擊士氣,搶占先機的。就算是郭子興等人不會投降,若是應付左支右絀,也會因此丟了臉麵,甚至城中流言四起,搖軍心。
誰說戰爭一定要刀兵相見的,使者往來,槍舌劍,同樣是鋒作戰。
朱重八替濠州贏了個開門紅。
不隻是郭子興看這個婿高興,就連其他人也都出了讚歎的目,尤其是彭大,更是驚喜賞識。
好小子,有膽氣!
彆看咱們在徐州輸了,這次在濠州,拚了老命,也要贏!
就連郭子興都對乾婿另眼相看,還特準朱重八參與議事,也就是說,一個區區九夫長,能在幾位大帥麵前發表意見了,這可是郭子興兒子郭天敘都冇有的待遇。
他朱公子總算在軍中嶄頭角,了一個人!
……
“小先生,多虧了你的教誨,咱可要承你的。”晚上朱重八回來,帶了兩匹綢緞,還多了一小袋金豆子。
雖說元代以紙幣為主,但是有錢人家的金銀首飾還是不的,再說了,彭大又是個紅巾大帥,有些金銀,也是理之中。要不然,他送給朱重八一麻袋寶鈔,那纔是大笑話呢!
朱重八都放在了張希孟的麵前,認真道:“是彭大給咱的,就算是束脩,小先生收下吧!”
張希孟看了看,很心,畢竟一個正常人,看到了黃澄澄的一包,如何淡定下來?不過張希孟誌存高遠,作為未來天子的心腹,豈能被一點金子了心智!
“恩公賞賜,小子自然是歡喜。隻是要就大事,必須賞罰分明。吝嗇錢貨固然不好,可濫施恩賞也不行。恩公這一次給得太多了,會讓人生出驕縱之心,過高估計自己的地位。以為冇了自己,就什麼事都乾不了。如此下去,不知道幾斤幾兩,膽大妄為,那纔是取死有道。”
朱重八默默聽著,似有,最後卻還是搖頭髮笑。
“小先生,你這是教咱怎麼當大帥啊!”
張希孟翻了翻眼皮,格局小了不是!
我是教你做皇上!
朱重八探口氣,手抓了十幾個沉甸甸的金豆子,直接塞到了張希孟的手裡,而後也不等他反駁,就直接問道:“小先生,你看接下來要怎麼守住濠州?”
張希孟微微一怔,心中思忖,同時把金豆子塞在了袖子裡。
“恩公,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您說這個賈魯如何?”
朱重八頓了頓,才說道:“咱也有些琢磨不明白,按理說百姓憎惡開河,換鈔,這個賈魯就是主持修河的,咱應該恨了他纔是,恨不得吃了他的。可咱又琢磨著,黃河決口,不修河,不是罪過更大嗎?咱聽人說,賈魯還是個懂河工的,為也清廉,有好些事,不是他能說了算的。”
張希孟連連點頭,“恩公,元廷從上到下,早已經腐朽不堪。這時候不論對錯,隻要是做,好的變壞,壞的更壞!王朝到了最後關頭,多半如此。”
朱重八眉頭皺,半晌緩緩道:“小先生,這麼說賈魯是個好了?”
“但是他給元廷做事,充當元廷鷹犬,越是個有本事的,危害就越大!”張希孟凝重道:“我聽說為了修河,黃河兩岸,十幾個州府,調的民夫幾十萬……賈魯這人打仗的本事未必多強,但是調兵遣將,打造械,圍攻城池的本事,絕對有,不但有,還很強!”
朱重八認真想了想,立刻點頭,“冇錯,小先生高見,這個賈魯是個大敵。小先生,大帥準許咱參加帥廳議事,你看咱該怎麼辦?”
張希孟道:“恩公,知彼說完了,咱們該說知己了。我想過了一些戰例,其實對守城一方是有好的。”
“詳細說說。”朱重八上前傾,湊近了張希孟,認真求教。
“遠的不說了,三國年間,東吳孫權就幾次圍攻合,十萬大軍,打不下幾千人的合城。還有安史之的張巡,死守睢十個月,延續大唐國祚一百五十年。便是在靖康年間,太原王稟也是擋住了金人西路大軍二百五十多天。這些都是以幾千人,對戰幾萬,甚至十幾萬的戰例。隻要調度得當,用人得法,守城不難!”
朱重八立刻追問道:“該怎麼調度?又該如何用人?”
“首先自然是上下一心,要把城裡麵打造的鐵桶相仿。安排人日夜巡邏,劃分區域,分片巡查。不許百姓隨意出往來,更不許傳遞閒話,擾軍心。對於那些散佈流言,消解士氣的,要嚴懲不貸。”張希孟停頓一下,又道:“說來說去,守城最要的還是糧食和軍械,要把城中糧食控製起來,執行嚴格的分配製度……保證將士的糧食,也要讓百姓有口吃的,一定要嚴防囤積居奇,哄抬價。總而言之,隻要自己穩住了,彆說是賈魯,就算是丞相領著大兵來了,也未必能攻下濠州!”
張希孟一番講述,朱重八連連點頭。
“小先生,句句中要害,你,你在咱手下,真的屈了人才!”
張希孟大笑搖頭,“恩公這就錯了,會說的千千萬萬,能做事的,卻是萬中無一。濠州安危,全看恩公了!”
朱重八漸漸握了拳頭,他想起和張希孟在市麵上看到的蕭疏張景,忍不住頭皮發麻。
“小先生,咱現在就去見大帥!”
朱重八轉就走,張希孟有預,怕是有人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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