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想,眼睛看不見,又在鄉下獨居兩年,心里大約也是無依無靠。
這年歲大的瞎姑娘,大抵跟宮里的太監去勢后,變得貪財是一樣的道理:都是自無,寄托錢銀。
就怪丁氏太心急,這麼早送回鄉下,又要撤了的人,就是兔子也會急紅眼的。
這麼左右權衡,蘇鴻蒙終于開口:“好了,我還氣呢!你這麼哭喪作甚?若你真能拿出像樣的香膏方子,賞你一些也是應該的……不過你要三,也太沒輕重,大不了以后鋪上賣出多新香膏就給你走二的利,足夠你用的!一個兒家,要那麼銀子干嘛?就算頓頓吃花酒,也花不了那麼多!”
蘇落云見父親松了口,也慢慢收住了哽咽。
不枉費事先在手帕子上灑了幾滴風油,按在眼角立刻就能熏紅了眼圈。不然這說哭就哭的本事,這輩子都學不來。
蘇落云了解父親,他老人家在錢銀上明得很,半點虧都不肯吃!
于是蘇鴻蒙松口,也不再堅持多要錢,新膏的兩利也認了。但,又另外提了請求——大夫人說得在理,等妹妹出嫁那幾日,家里家外一定都是人,不得清凈。
想要父親幫買一宅院,地方不用大,也不必在熱鬧繁華的地段,住得安逸就。
喜歡清靜,等父親幫買下宅院后,就搬出去獨住。當然,屋契約要寫的名。
蘇鴻蒙如今已經習慣大兒起幺蛾子了,不過今日妖風陣陣,實在要人消不得!
待聽了于蘇落云的得寸進尺,他只沉臉道:“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出去單過?你怎麼想的?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落云道:“怎麼是單過?我是想著歸雁過年就要考,正好可以跟他一起搬過去,由我督促他學習。方才大夫人說彩箋出嫁,忙不過來,怕分了心神。我和弟弟出去,大夫人也正好輕省些。當然,以后那院子里的人事變更,也無需大夫人心了。”
想攆走田媽媽和香草,卸了的左膀右臂?沒門!
蘇落云這次倒下定了決心,要著這個機會搬出去住。
蘇鴻蒙一想到歸雁背書時,蠢得冒油的樣子,也覺得頭疼。若是落云閑得無事,去管管歸雁的學習也好……就是買院子,這又要花費多?
他養的兒怎麼個個像貔貅崽子,見天往里吃錢?
想到這,他懶得再跟大兒打仗,只應付道:“我得想想,你先回去,容后我再找你!”
蘇落云這才起福禮,在香草的攙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離開蘇家兩年,蘇落云還沒有悉這里的路徑,了凸出的卵石引路,只能扶著人慢慢走。
待回了院子,田媽媽小聲道:“大姑娘,為了我們,您這是跟老爺扯破臉了!”
蘇落云笑了笑,徑自拿起筆紙準備練字,知道田媽媽在自責,緩聲道:“我也不全是為了留下你們。歸雁明年就要考學了,可是嫡母借口他魯鈍,怕耽誤那兩兄弟的課程,不想讓他再跟錦錦城一起讀書了。我昨日就聽錦城說,說他娘要請了個落第秀才獨自教歸雁。能請什麼好人來教歸雁?我們若能出去單過,也好再請個像樣的先生為歸雁補習一番。”
香草不放心道:“可是您還未出嫁的姑娘,就要另外買宅院單過……那名聲可怎麼辦?老爺和夫人能答應嗎?”
蘇落云閉目不甚在意道:“家姐陪著弟弟讀書,古來有之,也不算出格。而且我那位繼母大約會替我說服父親的吧……”
丁佩今日趕人,的確有些心急了,但也有原因:彩箋的婚期在即,陸家人多來走,若是蘇落云跟陸誓再上幾面,蘇彩箋應該會爬上屋頂,拍著房瓦哭鬧。
丁佩不愿落云多見陸家人,這才急不可耐地要將弄回老家去。
而且丁氏最近又重金新請了位名儒給二錦兄弟授課,若是帶三位學生,勢必分神,所以丁氏才想著另請落第秀才,踢走蘇歸雁。
如果歸雁識趣出府讀書,那丁氏只怕求之不得。所以略提了話頭,剩下的全給繼母去辦了。
據說那日回房后,丁佩與父親小吵了一場。大約是父親怪這麼早轟攆落云,將大兒得罪了。
不過丁氏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如凝脂,哭起來也是凝結玉,直說了為人繼母的種種心酸不已。
蘇鴻蒙最后不得心,小意溫勸。
其中的夫妻私話不得為外人知,但是最后,蘇鴻蒙同意了落云的提議。不過買的宅院卻是讓甜水巷子里一甚是老舊的小宅子。
據說宅子價錢甚是便宜,所以房牙子一提,蘇鴻蒙連房子都沒看,就定下了這個。他跟落云說了,不要太挑揀瘦,等去住時,公中再拿錢修繕一下就是了。
當然,這亡妻的兒出去住,也得有個正經說辭,只說嫡長子蘇歸雁嫌棄府里吵鬧,所以特意給他買了宅子讀書,蘇落云不放心弟弟,便也搬過去陪讀督促。
如此以來,便顯得蘇老爺寵亡妻的兒,雨均沾,父無邊。
落云是看不見的,可去探看院子那日,聽著門板咯吱聲,田媽媽和香草不住地嘆氣,便也知這院子大約凋零得很,沒有蘇府寬敞舒適。
但是吝嗇鬼爹爹的荷包能扎出來,便是值得慶祝了。蘇落云嗅聞著屋淡淡的霉味,反過來笑著安田媽媽。
幸好請來的工匠查看一番后說,房屋大梁還好,那些小病稍微修繕一下就可以了。
看著略微破落的院落,蘇歸雁卻覺得十分快樂,他說只要下雨時不水,便是好屋,不必挑剔。
歸雁在蘇府被后母的兩個兒子欺負久了,心里也不大暢意,想著能出來跟姐姐同住,哪里會在意屋子的簡陋。
落云微笑著聽著弟弟嘰嘰喳喳的聲音。這般雀鳥一樣活潑,才像是個年,并不后悔搬出來。
其實跟弟弟一樣,一天也不想在蘇家待著,所以沒等屋子修繕,只簡單收拾下,就搬過來了。打算以后一邊住,一邊修。
因為丁氏那邊一心忙著嫁妝,最近好似錢銀周轉不開,蘇落云的月錢發放的都不甚及時。
待田媽媽終于領月錢的時候,丁氏直言:修房子的錢,更得往后等等。
落云懶得跟繼母計較小錢。搬來的那日,蘇落云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讓田媽媽買了酒。
傍晚時,大家有說有笑吃了一頓,便各自睡下了。
老人都說,宅子好不好,需要住上才知道。這話果然不假!
等蘇落云躺在陌生的床上,輾轉了一會,剛剛睡,就被一陣竹之聲給吵醒了。
開床幔問睡在下屋的香草:“這麼晚了,哪里來的樂聲?”
香草趕披好服,尋聲找了一圈,結果在屋宅西側院墻那找到了樂聲出。
原來這院子的西側毗鄰著青魚巷的一大宅子,那里燈火通明,似乎有人在園中把酒言歡。
香草站在梯子也看不清人,只是看一群裹著薄衫,著雪白脖頸和胳膊的子,喝得醉眼酩酊,在一群男人中大笑著輾轉,彌漫著一子醉生夢死的氣息。
香草得不敢多看,趕下來告知大姑娘。
蘇落云微微皺起眉,以前都是白天來看房,真不知這看似幽靜的巷子,夜里竟然是這般妖魔橫生,盤的景。
只是那戶人家是誰,竟然通宵宴飲,如此鋪排?
待第二日時,蘇歸雁讓田媽媽給巷子口買菜的各家婆子閑聊,這才知道,挨著家西院的那老大的一戶竟然是先宗帝的后代孫輩在住。
“就是那個北鎮王爺的世子,京求學,被陛下賜了隔壁的青魚巷的宅子暫住,自從貴人來了,這巷子里幾乎夜夜笙歌,吵得人睡不安生。可那是皇親國戚,我們這些百姓也不好拍門跟他吵,耐不住的,都賣屋搬走了!”
聽了田媽媽的稟報,蘇落云深吸一口氣,怪不得屋宅原主人低了價格賣得這般痛快,原來這屋子竟然挨著這麼一位金猢猻。
登時想起那日街上到過韓世子當街琴“乞討”的事來。看來這個紈绔世子玩樂的花樣子真是層出不窮啊!
別的還好,可弟弟若不得休息,該如何應考?
蘇落云離開京城兩年,并不知這位后腳來京的世子底細,就像街坊所言,平頭百姓哪里好去招惹皇親貴胄?所以夜夜笙歌也得忍著。
幾日下來,蘇落云的眼圈都有些泛黑了。不過蘇歸雁到底年紀小,竟然覺意深沉,每晚都睡得香甜。
幸好隔壁那位晨昏顛倒,白日里倒還清靜些。蘇落云覺得不耽誤弟弟學習就好。至于聽覺敏的,在沒有能力買新屋前,只能上午補覺了事。
可惜沒有多時間休息,因為漁公主的那香膏還需要親自調配。
每日晨起,就算頭腦昏沉,也得起來去鋪上調香。
因為蘇落云想到母親當初拿出了自配的香料方子,最后卻連自己的娘家都幫襯不了,所以深以為戒。
雖答應配方子,卻并沒有將方子給守味齋,而是帶著田媽媽和香草了香料庫,取材料親自調配。
睡眠不足,卻還要勉強爬起的滋味實在太難。香草替姑娘打了水,正準備伺候姑娘起,卻見大姑娘還萎靡在被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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