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門
蕭承鈞看向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淳德帝有些時候還是不糊塗的,比如對於人才,他的眼向來很準。去年樓璟秋獵大展手,就毫不含糊的賞了他羽林中郎將,所以當初皇后提出要樓璟做太子妃的時候,淳德帝並不十分樂意。
“我約有個猜測,還未證實,”樓璟放下手臂,回到了枕頭上,聲音有些冷,“待過幾天或許就能知道了。”既然有人想算計他,就要有被他加倍報復回去的覺悟。
蕭承鈞聽出了他話中的冷意,再沒了剛才那嬉笑的愉悅,不由得暗自懊惱,原本是自己心裡不痛快,倒惹得太子妃也傷心了,緩緩出手,試探著附到了樓璟搭在枕頭上的那只,“我會幫你的。”
溫暖而乾燥的,喚回了越來越冷的心,樓璟反手將那只手握到手心裡,“臣也會幫殿下的。”
修長瑩潤的手,如同暖玉,將他的手包裹著,蕭承鈞眼中泛起苦的笑意,他的太子妃不得父親喜,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如今規勸父皇,已然不能直接諫言,要像那些個佞臣一般,著父皇答應……”
“殿下也是皇上的臣子,只要能勸得皇上,是不是直諫都不重要,”樓璟把那只暖暖的手向自己這邊拉了些,“父為子綱,卻不能一味愚孝,從父親把刑杖給侍衛那時起,臣就明白了這個理。”
侍衛?蕭承鈞蹙眉,原來他的傷是侍衛打的,難怪養了這麼久也不見好。
樓璟抬頭看到太子殿下皺的眉頭,出小指,輕輕撓了撓太子殿下的手心,換上輕快的語調笑道:“所以明日回門,殿下只管冷著臉便是,我也好跟著殿下沾沾,讓我爹給我磕個頭。”
“你呀……”蕭承鈞忍不住輕笑,被他一逗,方才的低落心緒頓時消散了不。
樓璟握著太子的手,語調緩地給他講家裡的狀況,“我家裡現在就兩個叔父和一個姑母,皆是庶出,姑母嫁到了晉,兩個叔父還沒分家,都在安國公府,沒有職,就在家幫著父親管些庶務……”
蕭承鈞聽著那悅耳人的嗓音,細水長流地講著家長里短,奇異地漸漸驅散了他心中的鬱,不知何時合上眼,沉了黑甜鄉。
清晨的過窗棱,照在豔紅的帳幔上,樓璟迷迷糊糊地醒來,覺得這一覺睡得特別舒服,沒再覺得脖子疼,多虧了懷裡的枕頭撐著子……等等,懷裡的,枕頭!樓璟一下子清醒過來,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
懷裡抱著的自然不是什麼枕頭,而是睡相規矩無比的蕭承鈞。昨晚由於側著睡,不知不覺地就往一邊趴下去,而離他最近的太子殿下,自然而然地就被他到了懷裡!
懷中的修長溫暖,抱著很舒服,樓璟一時有些不捨得鬆開,正在這時,睡的人輕哼一聲,濃的睫開始微微。
樓璟立時閉上眼,做出夢正酣的樣子,否則被太子發現他醒著還不把從人家上挪開,可就是大不敬了!
蕭承鈞皺了皺眉,覺得有東西著,有些不舒服,待看清了眼前的狀況,太子殿下立時僵了一下。他的太子妃,正趴在他上睡得香甜,一條修長的還搭在他的上!
無奈地勾,蕭承鈞放鬆下來,微微轉頭,若泉中玉的俊近在咫尺,他忍不住慢慢靠近,用角輕輕了。
樓璟閉著眼,覺到一個溫暖的東西到了他的臉頰,黑暗中,所有的覺都清晰了數倍,識海中忽然跳出了昨晚看到的那幅畫,莫名的有些發熱。
再裝下去就出事了!樓璟不得不睜開眼,誰料看到的竟是一個“睡”的太子殿下,不由得勾。
兩人起之後,便梳洗穿,誰也沒有提及方才的事,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
蕭承鈞見樓璟喚了樂閑來服侍更,那兩個宮只管端盤子和梳頭,心中甚是滿意。
三朝回門,自當風風地回去。
東宮衛鮮怒馬護在四周,太子與太子妃乘一輛五駕華蓋馬車,浩浩向城西而去。
“最近朝中不太平,我也不能過於奢華。”坐在馬車上,蕭承鈞有些過意不去地對太子妃道。
太子妃回門,本該鼓樂吹奏,調羽林軍開道。
樓璟聞言,哈哈大笑,“臣一個男子,回門還要什麼排場不?”
蕭承鈞想了想,也是,對於樓璟而言,嫁給他並不是什麼彩的事,若是大張旗鼓的回門說不得還會給他招來取笑,倒是自己想差了。
“我還從沒坐過五駕的馬車呢!”樓璟笑著去看馬車外那五匹純淨的棗紅馬,“這些馬不錯,我在朱雀堂也養了幾匹好馬,有兩匹還是從西北帶回來的,殿下一會兒要不要去看看?”
“好。”蕭承鈞也忍不住出些許笑意,幸而自己娶的是個男子,不會在他韜養晦的時候跟他計較這些排場。
皇宮西面的落棠坊,是開國時太祖敕造的一片宅邸,裡面居住的都是公侯世家。安國公作為如今唯一的國公,又是簪纓世家榮寵不衰,宅邸自然要比其他的宅子氣派。
安國公樓見榆帶著一家老小早已等候在大門外,雖然這位太子平日不顯山水,但終究是太子,毫怠慢不得。
騎著馬的護衛整齊劃一地勒馬,杏黃的華蓋馬車不急不緩地停在了正中,車夫下了車牽著馬匹,安順打簾,樂閑放腳踏,所有的作行雲流水,看起來賞心悅目。
一角杏黃的袍率先探了出來,太子穿著杏黃太子常服,頭戴金白玉冠,從容地走下馬車。氣質清貴,不怒自威。
蕭承鈞沒有理會躬而立的眾人,轉而手,將車的太子妃扶了出來。
今日回門,樓璟也沒吃什麼藥止疼,左右樓家的人也知道他上有傷,何苦撐著給父親和繼母做面子。父親自己做出的事,後果自然要自己擔著。
新姑爺是太子,論理娘家人是要跪拜相迎的,但若是新姑爺脾氣好,也可以免了這個禮。安國公樓見榆觀了片刻,見太子殿下毫沒有免禮的意思,待樓璟站穩,便忙帶著眾人跪下見禮,“臣樓見榆,攜闔府恭迎太子妃回門,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太子殿下只是扶著自己的太子妃,毫沒有上前攙扶老丈人的意思,樓璟站在太子邊,看著自己的父親給自己磕頭,心中很是微妙。
回門娘家需要宴請賓客,太子份太高,單安國公府的這些長輩不住腳,安國公就請了有姻親關係的幾個勳貴前來作陪。宴客分男兩桌,男子在外院陪姑爺,子在院陪姑,樓璟是男子,便哪一桌也不用坐。
拜過宗祠,樓璟便以子不適為由,回了朱雀堂。
樓見榆欣然同意,心道若是樓璟跟他們坐在一桌,指不定會出什麼麼蛾子。轉而笑著請太子去正廳喝茶,等著開席。
“世子爺,您回來了!”朱雀堂裡的下人都沒有換,高義率先迎了上來,上下看了看見樓璟安然無恙,很是高興。
“你去程先生來。”樓璟在朱雀堂的正廳坐下,還沒喝一口茶就高義去喚他的帳房先生前來。
朱雀堂有單獨的一套帳目,管賬先生其實也是樓璟的謀士,名程修儒,乃是一個落第的讀書人,雖在科舉上屢屢挫,但無論是管賬還是出謀劃策,都是一把好手。
“世子,既明爺今早遞了個消息進來。”雲八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了出來,遞了一張折起來的白紙給樓璟。
樓璟接過來打開一看,飄逸俊秀的字,正是趙熹的手筆,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九月初九願即,彩頭先行拿走,勿念”。
彩頭?樓璟額角一,“他拿了我什麼東西?”
“世子桌上的青玉筆洗,”雲八面無表道,“既明爺說世子忘了定彩頭,他便自己挑了。”
“這個趙九!”樓璟無奈,他的青玉筆洗是一個玉雕大師用一整塊青玉雕的,底部是凸出來的魚戲荷花紋,裝上水就如真的池塘那般,蓮葉亭亭,遊魚穿梭,趙熹那傢伙惦記好久了。
樓璟笑著把手中的紙條扔進香爐裡燒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一個四十歲左右,穿著青布長袍的儒士便走了進來,手裡還捧著幾本帳冊,“世子您回來了。”
“程先生坐,”樓璟抬手讓程修儒坐下,“近來府中可有什麼事?”
“繼夫人向屬下要了兩次帳冊,都搪塞過去了。”程修儒歎了口氣,朱雀堂每年的花用都出自公中,樓璟自己手裡的私產,卻只記在朱雀堂的賬上,也難怪世子剛剛嫁出去,繼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接手朱雀堂。
“倒是心急。”樓璟冷笑。
程修儒把手中的帳冊放到桌上,“這些是夫人陪嫁的帳目,當時世子爺走得匆忙沒有帶上,過些日子屬下人把庫房裡的東西給您送到東宮去。”
這些是樓璟母親的陪嫁,當初繼室過門之前,他就把這部分拿出來自己管著,珍寶銀兩鎖在庫房,田產鋪面每年的收益則是朱雀堂的一部分進項。
樓璟垂目,兩指在帳冊上點了點,又推給了程修儒,“不,東西都放著,你把這些賬再抄兩遍,一個你留著,一個送到東宮,夫人再要朱雀堂的帳目,你就把這個給。”
“世子的意思是……”程修儒不由得坐直了子。
“不是想算帳嗎?”樓璟單手支在額上,在額角輕點了點,勾出個高深莫測的笑來,“那就跟夫人好好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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