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程溫遲疑著，當時那聲低喚雖然有點模糊，可離得近，他的確是聽到了。

簡清忍不住皺起眉，他不知道這個小傻子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難纏了，僅有的耐心在這一刻消磨殆盡，口氣冷了下去。

“我說了，你聽錯了。”

“我跟你弟弟只是單純的同學關系，難道你在懷疑我嗎？”

“不是……”程溫下意識否認，整個眼圈都紅了起來，還想說什麼，然而對方本連機會都不愿意給他。

“那就不要想東想西，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可。閑得慌的話就給自己找點事做，比如看看書。”

一鼓氣說完，簡清眸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角出一個嘲諷的笑。

“哦，我忘了，你本就不識字。”

這話里簡直充滿了惡意。

程溫本就出生在一個困窘的家庭，父親又早逝，哪里來的那麼多錢讓兄弟倆讀書，他沒上幾年就輟了學，跟著母親一起早貪黑地去路邊擺煎餅攤子了。

在學校的時候同學們就說他蠢，說他笨，他自己也知道，可是被最的人這樣看不起，還是覺得難過極了。

程溫把頭埋得更低了一分，眼淚無聲地掉在雪白的腳背上，試圖為自己辯解。

“我會……會的，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還有阿清的名字……

后面那句話，還沒說出來，簡清已經轉出去了，可憐的門被摔出震天響。

程溫向來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簡清的怒火，現在也是一樣。

分明最開始的時候，那人對他笑得那樣溫好看，說喜歡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變了這個樣子。

其實他還會背阿清的號碼呢。

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很努力地在記了，花了好幾天才記住。

他知道自己跟正常人有點不一樣，腦子不好使，記也很差，怕自己萬一哪天走丟了，就再也找不到簡清了。

——小傻子以為，只要記住簡清的號碼，會寫他的名字，就算走散了，還可以跟人打聽他，總歸會找到的。

他不知道的是，當對方有意將他弄丟的時候，所做再多，在那人眼里，也只是一場啼笑皆非的鬧劇。

全是徒勞。

司機已經準時把車停在別墅門口，看見簡清出來，麻利地下車為他開了車門。

簡清面無表地上了車，眉頭微微蹙著，不知道在想什麼，司機了他好幾遍，才回過神，將目投向駕駛座。

“你說什麼？”

司機看出他心不好，了把冷汗，問得越發小心翼翼。

“爺，是去公司嗎？”

“嗯。”簡清應下。

司機松了口氣，車子緩緩啟，逐漸快了起來。

晨過一側的車窗躍進來，落在簡清廓分明的側臉上，猶如一尊的雕像。

他渾然不覺，目深沉地著前方，許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心里沒來由地到煩躁，沉思間又出了神。

算算時間，那個小傻子跟他在一起已經快一年了。

去年夏天，他開車路過新華街的時候，偶然間看到‘程冉’在路邊倒垃圾，穿著那種保險公司贈送的帶著logo的劣質藍T恤，已經洗到泛白了，腰上還圍了條臟兮兮的圍，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不過仍然難掩清秀的面貌。

他倒完垃圾后，就轉回了打工的小餐館。

當時簡清難以置信，正在國外留學的程冉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激地下車追上去問，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

他不是程冉，而是程冉的哥哥，程溫。

在那之前，他從來不知道程冉還有個孿生哥哥。

回去之后就讓人查了查，發現這是個腦子天生有病的傻子。

也不是有病，就是母懷孕的時候營養不良，導致程溫先天反應遲鈍，智商比正常人低下。

說來也怪，明明是孿生兄弟，一個聰慧機敏，一個卻愚鈍笨拙，天壤之別。

不過好在兩人生了張一模一樣的臉，就連聲音也一模一樣。

簡清喜歡程冉很久了。

年時代的總是讓人難以忘懷，更何況是從來不曾得到過的。

那人清高得很，自尊心又強，始終只肯以朋友的份與他來往，他擔心做得太多會適得其反，就連資助程冉讀書這種事，也只敢以學校的名義暗地里去做，免費讓他出國留學，每年還有高額獎學金。

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簡清其實沒有花費多時間思考，在發現程溫的存在那一刻，心里就已經初模型了。

他要得到那個傻子。

在沒有真正得到程冉之前，找一個替代品來湊數也好啊。

從那之后，簡清每天都去那家以前本不可能駐足的小餐館吃飯，用了些手段輕易就把小傻子騙到手了。

帶他去高檔的餐廳吃飯，欣賞夠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再幫他切好牛排優雅地送到他面前，帶他去旅游度假，看電影，游樂場……

那些地方程溫這輩子都沒去過，就像除了母親以外，這輩子都沒人對他那麼好過。

小傻子是真的很傻，傻到連什麼是‘喜歡’都不知道，不過后來簡清教會他了，到現在，他甚至無師自通，明白了什麼是深。

只不過，被深的那個人，從來不肯珍惜。

這會兒已經是五月末了，再有半個月，程冉就該從英國留學回來了。

想到即將到來的見面，簡清心好了不，連帶著接下來一天的工作也無比順利。

等正牌回來，瑕疵品，就應該丟掉了……在那之前，再用用也無可厚非。

下午六點整，簡清合上電腦準備下班，剛站起來，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順手接起放到耳邊。

“喂……阿清，飯……飯已經做好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聽筒里傳來男人糯的聲線，好聽是好聽，可說話都說不直溜，一聽就人討厭，簡清反地皺起眉，沉聲道。

“等下就回來。”

“以后沒什麼大事，不要給我打電話。”

說完不等那邊回答就掛了。

簡家別墅，正站在灶臺邊熬湯的程溫愣住了，緩緩將手機撤離耳邊，有點想哭，眼圈紅了紅，又努力把淚意憋了回去。

阿清忙了一天，應該是太累了，所以才不想跟他說話。

他不能生氣，應該理解他才對。

……

掛掉沒多久，簡清的手機又響了。

陌生號碼。

遲疑片刻，接通后，那道悉的聲線再次傳了過來。

“是我。”

簡清只覺得火氣噌噌往腦門上冒，回去肯定要把那個聽不懂人話的傻子好好教訓一遍：

“不是說了讓你沒事別給我打電話嗎，你來勁了是不是？”

那邊沉默了一秒，語氣里充滿疑：

“簡清你怎麼了？”

“是我，我回來了。”

“程冉？”反應過來后，簡清漂亮的丹眼瞬間亮了起來，低的聲線里充滿了驚喜。

“晚上一起吃飯嗎？”程冉笑問。

分明是與那傻子一模一樣的聲線，聽上去覺卻截然不同，一個唯唯諾諾，讓人不喜，一個自然大方，令人舒心。

“好啊。”簡清笑著應下，全然忘了自己剛才答應了家里那位小傻子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