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溫淩都心神不寧的，去打印室復印時還不小心打錯了兩份。

工程部的小程笑著打趣：“下次來要收費了。”

“去去去，浪費的又不是你的錢。”張月翻他一眼，“想跟咱們溫大搭訕也尋個好的由頭啊。”

小程訕笑，尷尬不已。

溫淩也是哭笑不得，忙拉著張月走了。

晚七點，大家陸續下班。

溫淩核對完最后一設計圖才開始收拾東西。

走到門口，程易言已經背著包杵在那等了，揚起表給看：“祖宗，等你快一刻鐘了！”

溫淩忙作揖告饒：“一會兒請你吃麻辣燙！”

“就麻辣燙？”

“麻辣燙加兩杯茶，全糖，特大毫升！”

“滾犢子，你要胖死我？！人，你一定是嫉妒我的貌！”

一路嘻嘻哈哈，們打車去了國貿附近的一家麻辣燙。往里走，許文佳已經在位置上等們了。

燙了個卷發，彎彎地著飽滿的臉，只單手拄著刷手機，背影去知而。

只是，臉好像不大好。

“誰惹我們大生氣了？”程易言笑嘻嘻過去摟住。

許文佳把手拍開，兀自端了杯檸檬水，涼涼道：“真關心我啊？一會兒你買單。”

程易言發出殺豬般的嚎：“姐姐，你月薪和分紅是我三倍不止，你忍心？！”

溫淩安靜笑笑，在們對面坐下。

許文佳是比們大幾屆的學姐，金融系才，在北京斗多年，目前是一家百強企業的高管兼合伙人，已然躋資本主義剝削階層。

獨立、瀟灑、自信，溫淩曾見在一次談判中把一個男合伙人說得面紅耳赤，失態地大罵。

結果，只是施施然一笑，極有風度，接下來的談判卻更是乘勝追擊，大獲全勝。

說著說著聊起工作，程易言又是一番大吐苦水：“起的比早，干的比牛多，說的就是我們‘設計獅’啊——”

溫淩和許文佳都笑起來。

程易言扁：“還是淩淩命好，工作一年就被提拔產品經理了，還有個領導師兄做后盾，前途無量啊。”

“別說。淩淩靠的是真本事，別往外傳些七八糟的。這麼多吃喝，堵不住你這張？”許文佳白一眼，沒好氣，“工作多用點心，別每次整點沒到就火急火燎地收拾東西回家，你老板也會給你升職加薪的。”

“略略略——”像溫淩那樣主加班，事不做完就不回去的怪能有幾個？

程易言回頭看了溫淩一眼，烏發、白、紅，一襲簡約的灰職業裝，包下，盈盈纖腰不堪一握。

第一眼看到溫淩的時候，覺得有些冷冰冰的，好像不大好接近。

識以后才發現，脾氣很好，特好相，笑起來還有種如沐春風的氣質，讓人忍不住靠近。

“剛剛看你心不好，是遇到什麼事了嗎？”溫淩看向許文佳，關切道。

“也沒什麼。”許文佳微不可察地提了下角，“最近在談合作，到個難纏的。”

這年頭，投資人都賊，許文佳看著風，一方面要接洽企業，一方面還要和那些投資大佬周旋，也不輕松。

溫淩回頭看了眼夜幕下的城市，燈火璀璨，車水馬龍，路上是形形而又忙碌的人。

可是，除了數那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他們這些蕓蕓眾生打工仔，誰又能真的輕松了？

度過短暫愉快的周末后，溫淩又迎來了魔鬼禮拜一。

和往常一樣地鐵，到了站，又徒步走了幾百米，抵達CBD那邊的辦公樓已經凍得不停手了。

“累死了，每天7點不到就起床，累死累活干到晚上八/九點才能回去！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啊啊啊——”剛從電梯出來就聽到了張月的抱怨聲。

男同事葉柯林從會議廳回來，笑道：“那你努力升職啊。”

“升職不也還是社畜一只？”

“那可不一樣，每月拿四五萬跟每月一萬出頭，我肯定選前者，至不用為要不要買幾千塊的子發愁。”另一同事笑道。

溫淩也笑了笑，到自己位置上坐下，麻利打開了電腦。

午休的時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張月搡搡肩膀。

溫淩從忙碌中抬頭：“你先去吃飯吧，我把這些資料再核對一下。”

張月看著，沒忍心，四張確定沒人聽得到才附耳過來跟說：“小心徐蓉。”

“？”

“H5這個項目前景和收益這麼好，徐蓉為什麼偏偏給你不給手底下的人？”低了聲音，“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消息，紫科技的CFO薛總下臺了。”這個項目的甲方就是紫科技。

溫淩微怔。

張月見不語，以為不以為然，輕哼：“你以為我是危言聳聽？這次負責監管的是紫科技剛上任的執行總裁傅宴，他跟紫的副董事長傅鵬禮素來不和。上次那批貨出事，造那麼大損失，總有人要出來背鍋。薛總又是傅鵬禮那邊的人，不就下去了。你負責的這個H5項目，薛總向來是非常支持的，現在他下臺了，你還能討得了好？”

又補充，“紫科技是什麼地方？國上市到現在一直在穩步躥升，去年市值都這個數了，背后又靠著紫集團這樣的大樹，不是野小公司，怎麼會出這種紕？圈里都在傳，上次那事故很可能是人為，目的就是薛總下臺……”

溫淩噤聲。

薛洋是讀研時的導師，對多有照拂，與傅宴也是舊相識，沒想到只是站錯了隊，竟落得如此下場。

立場不同，各為所利，也能理解。

但是，原以為傅宴會看在的面子上多顧忌點，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絕，連一丁點退路都不留。

知道他向來心狠，卻沒想到他能做到這種地步。

晚上回去，傅宴已經回來了，聽到關門聲抬了下頭，跟笑了笑：“今天下班早。”

“嗯。”溫淩彎腰下高跟鞋，聲音得很低。

線原因，傅宴看不清臉上的表，但還是捕捉到了一語氣里的異樣：“怎麼了？被領導訓了？”

溫淩沒答，換完拖鞋后才直起。

四目相對，定定地著他，言又止。

“怎麼這樣看著我？”他失笑，換了個疊姿勢。

溫淩決定不再忍耐：“薛老師那件事，是你做的嗎？”

“什麼？”

他的表太過鎮定，以至于溫淩有了片刻的遲疑。但很快，又堅定起來，目復雜：“不然呢？”

新上任三把火，為了掃除傅鵬禮的殘余勢力，他必然要殺儆猴。薛洋就是一個契機，一個很好的立威機會。以他的格，怎麼可能放過？

“我沒有陷害他。”半晌，傅宴開口，回目平淡道，“他犯了錯，我當然要秉公理。”

筆記本淡淡的白映照在他臉上，看不出緒。

溫淩：“……真的？”

他點了下頭。

心里卻道，確實不需要他親自手。察言觀的本事，手底下的人都會做。

溫淩著他平靜的側臉，仍有疑慮，但也不再問。

只是，心里到底種了刺。

因為這件事，兩人之后都沒怎麼說話。往常傅宴都會要幾次，那天晚上卻沒過來跟睡，去了客臥。第二天起來，洗漱完畢就整理好了行李，準備出門。

傅宴看到，還是問了句：“要出門？”

“嗯。”溫淩的聲音悶，不過弓著的緣故，聽不出緒，“要去廈門視察工廠。”

傅宴卻皺眉：“都要關門了，你去那邊干嘛？”

因為行原因，董事會一致決定，要將在下沙、深圳的幾個工廠盡數關閉，以減不必要的開支，順便集中資金在臺建立新的高新產業園，盡量做到高技、低能耗、高產出。

紫科技是興榮的甲方，作為集團高層，這一點他自然知道。

“考察，哪些工廠業績好，哪些差，做個報表上去，以后盡量避免相同錯誤，以便優化產業園。當然，最主要還是涉，安問吧。”

傅宴沒有開口。

溫淩回頭，卻見他神凝重，問道：“怎麼了？”

傅宴已經放下了筆記本，難得毫不掩飾的慍怒：“你的腦袋里是裝滿了漿糊嗎？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也接過來？！是誰派給你這種工作的？擺明了是在整你。要是沒事還好，要是那些工人鬧起來呢？你想好了怎麼應對了嗎？”

溫淩被他說得一滯，聽了他這番唯利是圖的冷言冷語，又想起薛洋的事，心里無來由生出一厭煩：“那我能怎麼辦？上面代的，難道我還能跟上司去吵？我只是一個小職員！你以為我是你嗎，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四公子？！”

傅宴面微變，可到底還是把火氣了下去，轉而道：“許述安不是你師兄嗎？他不護著你？”

溫淩奇怪地看他一眼：“這是小事，我總不能什麼事都麻煩許師兄。”

傅宴笑了笑：“你還為他著想。”

溫淩語塞，更被他這怪氣的態度弄得心極差，招呼都沒跟他打就拖著行李出了門。

走到外面，離家門很遠了，才抬手抹了幾下眼睛。

許述安出東北，家境很一般，家里兩代都是農民，只出了他這麼個高材生，舉家供養他讀書，考到了北京。

他骨子里傳了父母的基因，人實誠又刻苦，待人很真，溫淩上學那會兒就跟他關系很好。

兩人還經常聚在一起討論學方面的東西。不過，后來跟傅宴在一起了，為了避嫌，兩人私底下就不怎麼流了。直到工作后進了興榮，他為了扶植自己的勢力對抗徐蓉，對多加提攜，兩人才又聯系上。

不過，他們認識那麼多年一直都是師兄妹的關系，除了工作私底下都沒怎麼見過面，他竟然這麼說。

太欺負人了！

那他跟任淼呢？！只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

過兩天出差，溫淩是和張月幾人一塊兒去的。抵達廈門時，正好是晚上，天氣降溫很厲害。好在提早換了厚服，看一眼旁邊凍得瑟瑟發抖的張月，心里慶幸。

張月眼過來。

溫淩瞬間警惕起來，拽住了自己的圍巾：“想干嘛？”

張月：“明明天氣預報上溫度高的，怎麼這麼冷啊艸！”

溫淩默默看了眼只穿了的大白，無語天。

在酒店休息一晚他們就去了工廠。負責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微胖的廠長，姓周，笑起來跟彌勒佛似的。

溫淩來之前還忐忑，以為會遭冷臉，誰知對方態度和藹，還熱接待了們，弄得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工廠在郊外，這會兒已經停工了，廠里也沒什麼人，僅有的幾個穿工作制服的也不在干活，三五群聚在材料堆邊席地而坐，不是煙就是打牌。

周廠長有些尷尬，跟他們訕笑了兩下，過去板起臉道：“上班時間，你們怎麼都坐地上打牌啊？”

“還上什麼班？！廠都要關門了！”其中一個瘦高個的猛地丟了牌站起來。

這人皮黝黑，眉眼鷙，目朝這里掃來時，面無表地哼了一聲，溫淩心里無來由有點張。

張月卻氣不過，小聲道：“就是個搬磚的，有什麼了不起的？沖誰甩臉子呢？！”

聲音得很低，這邊又空曠，照理對方是聽不到的，誰知那人眉梢一挑，不不地道：“是啊，我們是泥地里打滾干活的，自然比不上總公司來的各位高管。您大老遠過來看我們怎麼下崗，真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