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聞瞻略顯失神的雙目夾雜上寒意，松手放開的手腕，撐著子起來，連連冷笑道：“那朕就告訴你，就算朕死了，你也走不出這玉鸞宮。”

他的語氣肯定而平靜，卻是實實在在的給決定了未來之路，江知宜隨著那聲音逐漸安靜下來，渙散的眸子始終不曾凝聚。

聞瞻不再看，轉走到殿門前，雙手合作，用力將殿門“哐當”一聲拉開，又一腳踢在門檻上，好像將滿腔的憤怒都發泄在了上面。

李施候在宮外，聽見這聲響，邊小跑著往里趕，邊問：“皇上，這是怎麼了？”

待看見聞瞻頸上赫然落了幾道痕，正往外流著，連前的中皆被沾上時，又是驚訝的大兩聲，慌忙道：“我的主子呦，這到底是怎麼了？哪個大膽的……”

他話說了一半，猛然想起適才殿只有皇上和江家小姐兩人，忙止住了，連忙朝著后的小太監擺手，讓人趕去太醫來。

“無妨。”聞瞻了自己的脖頸，眉頭皺的更了，整張臉上布滿云，遮住了翩飛的冷意，又沉聲道：“上次給江家小姐弄得安神的方子，連帶著平日喝的藥，著人趕熬了送過來。”

李施連聲稱是，抬眼瞄聞瞻的傷口，左看右看，也覺得那應該是由姑娘家的指甲造，他不知道弄這樣是因為什麼，但若是江家小姐有意為之，皇上不應當這麼平靜，若不是，那這殿……

閨房之樂、芙蓉帳暖之事，當奴才的不好說，更不敢說，他瞇眼笑笑，弓腰扶住聞瞻，溫聲相勸：“皇上，外頭天兒冷，您進去坐著，奴才給您備熱水，讓您沐浴更。”

聞瞻卻道不必，垂眸開始思索江知宜剛才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

當真是有一腔孤勇，剛過的教訓對來說恍若無。

長廊間的烈風還在往殿涌灌，吹的他有些頭暈目眩，連帶著床榻間的旖旎之氣，也散了個干干凈凈。

脖頸間的傷口被刮得生疼，原本流下的熱，好像都已經凝固了一樣，沾在上和上，讓人瞧著難。

但他并不準備，也不打算換裳，等會兒有人要來見他，他得讓那人當著江知宜的面說說，謀害皇帝是多大的罪責。

“皇上。”李施見他始終未，以為他在等著太醫，又勸：“快進去吧，您這樣被底下碎的奴才們瞧見了傳出去，指不定明日又有朝臣要就題發揮，您先進去，等會兒太醫來了，奴才給您帶進去。”

聞瞻朝著低了頭的宮人們掃過一眼，不知道有哪個膽大的敢多，但他又實在是聽煩了朝臣們的陳詞濫調，終究還是轉又回到殿。

他沒有再靠近床榻，只是在烏木雕花刺繡屏風前停下腳步，聽著床上人并未有什麼靜時，施施然坐到了一旁的朱紅圈椅上，朝著床榻的方向張一眼，方開口道：“你父親一會兒要來謝恩，要不要讓他瞧見你，由你自己定奪。”

話音剛落，他便看見江知宜好像起了，但并未下榻，似乎是往床榻里面躲了躲，隔著屏風瞧不清楚，只能約約瞥見角落的小小一團。

聞瞻未置一詞，只覺得江知宜同他想的一樣，不敢出來見他父親。

太醫來得極快，進殿看見他滿頸的鮮，大驚失，慌慌張張的跪下便要替他診傷，他卻搖頭只說“不忙”，依舊面無表的端坐著，如潭的雙眸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往殿外掃過，不知道在等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有太監進殿稟告，說鎮國公與皇上有約，要來謝恩拜見，這會兒已經到了正和殿，現下是否召見。

“見，鎮國公特意來謝恩，自然是要見的。”聞瞻的眼神不斷往屏風后飄忽，這才擺手讓太醫為他查看傷口，又道：“就讓他來這兒見朕吧。”

“這……”傳話太監有些為難，“皇上，外臣是不得進后宮的。”

聞瞻眼神一凜，也不應答，那太監在外等得心急，正再開口，就見李施舉起浮塵甩在他肩上，低聲斥道：“糊涂東西，皇上說能見，就是能見，還不快請鎮國公過來。”

傳話太監一愣，抬手拍一把額頭，連道“奴才糊涂”，立即訕笑著彎腰跑了出去。

江載清隨著引路太監從正和殿往后宮而去，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再次出言詢問：“公公，皇上既還在后宮之中，那老臣自是不宜去拜見，要不勞公公去知會一聲，老臣改日再來拜見可好？”

那太監沖他笑笑，好言相勸：“鎮國公不必驚慌，皇上親自開口讓您去，您可不能推辭，畢竟都是皇上下令見咱們，哪有咱們開口說改日的道理。”

“是，公公說的對。”江載清笑著點頭，額間自有一周正之氣。

他一路心有思量，直到慢慢近了玉鸞宮，仍在斟酌他一個外臣，踏進后宮實在是不合禮儀，最后還是李施出門來迎他，才將人請進殿。

踏過門檻，他立即弓腰垂頭，不敢張四周，只能順著李施的指引，跪地行禮高呼：“微臣給皇上請安。”

聞瞻抿笑的隨和，又抬手示意他起不必多禮。

江載清這才瞧見皇上頸間似乎了重傷，流的到都是，太醫正手給他拭傷口，他心下一驚，早忘了來時想好的一堆謝恩的話，惶惶然問道：“皇上怎麼了這樣重的傷？是哪個賊人膽敢對皇上下手。”

“倒不是賊人，只是一不小心被豢養的俊鳥兒啄傷了而已。”聞瞻面如初，說得極為平靜。

“鳥蟲魚皆是玩，最易引人淪落，皇上切不可沉湎于其中，鶴失眾才是。”江載清又端起“言”姿態，壑縱橫的面上滿是嚴肅，字字句句說得誠懇認真。

但看他對自己的傷勢好像并不在意，又淳淳道：“皇上龍關乎江山社稷，只有您大安才是國之大幸、百姓之大幸，皇上理應珍重才是。”

新即位的皇帝哪哪都好，既不像先帝那樣沉湎逸，在理朝堂之事上更是游刃有余，但就是不大惜自己，對旁的事也不太用心。

對于朝臣來說，這樣冷靜自持的帝王固然是好，但有時候，太沒有人味兒的皇帝，更加難以控制。

“鎮國公所說有理，朕自當惜子。”聞瞻面上應得極為爽快，實則十分不以為然。

為臣子，只有進言勸諫的權利，沒有著皇帝聽從的本事，皇上肯點頭應個好，便是給了他們天大的面子，江載清深諳其中道理，也不再為此事多說。

轉而袍再次跪拜于地上，緩緩道：“微臣今日來，是想謝皇上恩典，允小在宮中暫住，又著太醫專門診病，微臣萬分激，自知如此大恩無以為報，只盼著能為皇上在前朝盡忠，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瘁。”

那日允卿卿留宮的圣旨到的時候，他一時驚愕，不知皇上何以如此好心，給這樣大的恩典，后來又聽將軍府傳信來，說衛將軍突然被派往塞外，他這才后知后覺，皇上這或許是在敲打他，讓他知道不該與將軍府結親。

而他今日來，說是謝恩，也有表一表忠心之意，與將軍府結親是他多力謀劃才，萬萬不會輕易放棄，但他想告訴皇帝，此舉只為著想，也是為更好的輔佐皇帝，絕無其它。

話罷，江載清以頭叩地，久久沒有起來，聞瞻抬手止住太醫的作，起彎腰將他攙起，輕聲道：“鎮國公忠心，朕一向知曉，你想為朕解憂，朕自然也顧及著你的煩憂，所以才會留江家小姐在宮中。”

“是。”江載清暗低下頭，聽不出他話中究竟何意，只能再次行禮，“微臣謝過皇上。”

聞瞻退回圈椅上，漫不經心的掃過屏風后的那小小一團，似做無意的詢問：“鎮國公適才問哪個賊人膽敢對朕手，朕想問問，若真有賊人，做出此舉該當何罪？”

江載清思索片刻，也不知他為何突然問這個，略沉了沉心，才答：“自……自然是誅滅九族之罪。”

“這樣啊，那朕的命可真是寶貴。”聞瞻角又勾起淺淡的笑容來，長睫微微彎曲下垂，落下一片影，只是這笑有些浮于表面，讓人覺不出一歡快。

江載清不知如何應答，垂首略顯拘束的干笑了半天，也沒敢多問一句。

聞瞻的傷口并不太深，但那太醫聽到適才他的問話，又顧及到龍貴重，有意用細布纏束一番，卻被他攔下。

太醫有些不放心，還相勸，聞瞻微微昂首，有些不耐的朝著李施招了招手，笑道：“送兩位大人出去。”

李施得命客客氣氣的去送人，聞瞻則再次起走到屏風前，不不慢的開口：“聽見鎮國公的話了嗎？誅滅九族之罪，你擔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