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拖著傷痕累累的軀爬上巨大的古樹，從樹腰上那個蔽的口一頭栽了進去，砰一聲掉落進樹的底部，四五金紅的羽在他的邊散落了一地，一個帶著火焰芒的妖丹骨碌碌地在那些羽間滾了半圈。

銀的天狼昏暗的底部趴了片刻，勉強睜開眼，出舌頭把那顆紅的妖丹卷進自己的口中，吞下肚子里去。

從高高的口斜照進來，正好打在那幾片散落一地的金羽上，給漂亮的羽織上一層金的澤。

把這些羽帶給，不知道會不會喜歡？

南河覺得自己其實不太了解那個人類，人類似乎都喜歡鮮艷的東西，比如一些花呀草呀，一些有澤的錦緞和亮閃閃的金屬。有時候他們又會喜歡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如七八糟的蘑菇，沾著泥的植，讓他難以理解。

不過幸好那個人有一點和自己一樣，喜歡甜的食，喜歡那些鮮多的羊，并且能很巧妙的把那些類變得更加的香爽口。

南河想到這里，咽了咽口水，到空泛的肚子更加得難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但此刻的他并沒有力氣爬起，去外面捕殺一只哪怕普通的野。

他的后背和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南河回首看了一眼，后背被燒傷了一大片，原本漂亮的銀發落得七零八落，出鮮淋漓的。他想用舌頭一，可惜夠不著。

這樣難看丑陋的模樣，幸好沒有出現在那個人的面前。那樣的喜歡漂亮的發，如果看到這樣落一塊塊的丑陋皮，肯定更不喜歡自己了。

何況如今的邊已經有了容貌俊的山貓，千依百順的黑狗，還有那一只不知所謂的。

總是想著那個人類做什麼？南河唾棄了自己一下。

是了，我了的恩惠，問心有愧，不過是想要償還的恩罷了。

肯定只是這樣。

他耷拉著耳朵，合上了那雙琥珀的眼睛。

浩然鳥的妖丹在腹中擴散，大量的靈力驟然沖撞進了四肢百骸，每一經脈都被洶涌而的靈力沖擊著，一下下地膨脹搏起來。那力量過于強大，幾乎就要撕裂他的靈脈，破壞他的軀。

南河死死咬牙忍耐，到頸椎和周的骨骼仿佛在一點點的錯位，潰散了又重組，重組又一次潰散。他第一次真正會到了進離骸期的痛苦。

這個過程是每一只小的天狼都必須經歷的。在危機四伏中的南河，沒有安全的環境來渡過這一次次的虛弱時段，因此他比起曾經的同伴更為急進，所必須忍的折磨也更為劇烈。

在這個時期，他需要用一波又一波的巨大靈力的洗滌骨骼軀，慢慢擺原有軀骸的桎梏，為一種更高層次的質，稱之為離骸。沒有徹底經歷過離骸期的狼，不論多麼龐大，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天狼。

南河閉住雙眼，忍耐著拆骨削一樣的折磨。他覺得自己的似乎在這種過度的疼痛中變得遲鈍而迷糊了。有時候他會混地覺到軀變得極為龐大，有時候又覺得軀在無限小。

無邊無際的黑暗和疼痛死死纏繞著他軀和神。在他的邊只有危險和寒冷，沒有任何的同伴。

外是呼嘯的北風，敵人隨時有可能發現了這里，沖進來將自己撕碎片。

天狼星離他那麼的遙遠，在白晝里連一一毫的輝都看不見。他只是一只被留在這個世界的孤狼，即便艱難地功離骸，也只能形單影只地在這片大陸上渡過千年萬年。

南河在迷迷糊糊中回到年時的那一天。

那是一個星河璀璨的夜晚，月浪衡天，涼蟾凌空，一只小小的天狼全力在月下飛奔。他好不容易從人類的牢籠中逃，帶著一的傷痛和委屈，拼命向著遙遠的天狼山方向奔跑。

浩瀚蒼穹仿佛抖了一下，漆黑的天幕上徒然憑空多出了一圓月。

一般無二的兩明月舉鏡輝，在夜空中相承相應。玉兔雙，銀毫遍灑人間。

南河的父親說了百上千年的，似乎永遠不會出現的兩月相承之日，突然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降臨了。

小小南河在星空下停住腳步，愣愣地看著頭頂上兩巨大的明月。

遠遠的天狼山升起一脈細碎的銀，那些星星點點的銀輝，流瑩般盤桓高升，緩緩向夜空飛去。

他們排著齊整的隊列從銀盤般的圓月前游穿梭而過，盡管因為過于遙遠而顯得十分渺小，南河依舊清楚地看見了，那是他的父母，兄弟和族人。

他邁著小小的四肢在地面上狂奔，竭盡全力嘶吼。但那遙遠的星漢之中，終究沒人能聽見廣袤的大地上一只小小天狼的呼喚聲。

族人的影穿過明亮的圓月漸漸變得細小，最終湮滅消失在無邊的星河之中。

像是突然出現一樣，天幕上的鏡月又驟然消失。

無邊的夜空之中依舊只有一孤獨的圓月。除了天狼山上的狼群從人間消失不見之外，世間仿佛并沒有任何不同。

只有那一只小小的銀天狼，抖著幾乎虛的四肢，低頭息著，慢慢向著再也沒有家人存在的天狼山脈走去。

樹里的南河睜開眼睛，渾的汗水浸了他凌的發。口照進來的那束打在眼前的地面上，中的一只金羽，被微風，微微翻轉。

好疼，南河覺得自己幾乎要撐不住了。

但他不愿意放棄，這些羽還沒放到那個院子的門外，他也還想再悄悄看一眼那個人。

想到了那個人笑盈盈的模樣，上的痛苦似乎就減輕了一點。那個人依稀就坐在眼前的中，從束中出手來，了他的腦袋。

“疼不疼？別，我給你涂一點藥。”

南河輕輕嗯了一聲，再睜開眼，眼前的影已經消失，只有一圈朦朧的斑。

的四面八方都響起那個清越的聲音。

“忍一忍，一會給你好喝的羊湯啦。”

“桂花糖，很甜的，吃嗎？”

“別怕，我畫一個金鏃召神咒，很快就不疼了。”

南河在昏昏沉沉中閉上了眼睛，甘泉般的誦咒聲響起。

“羌除余晦，太玄真，妙音普照，渡我苦厄。”

“渡我苦厄，渡我苦厄……”

悠悠余音在昏暗的樹中不斷繚繞，安著那痛苦的軀。

……

袁香兒在庭院的梧桐樹下折騰新發現的“印刷”制符。

在黃紙上畫好符頭，天柱等等，對著錦羽招招手，“來，錦羽也來試一次。”

錦羽跳上桌去，咕咕咕地下小靴子，抓了抓小細爪，著爪子上前，在朱砂盒里踩了一腳，啪嗒啪嗒在符紙上來回印了好幾個朱紅的爪印。

袁香兒正兒八經地駢劍指，起黃符于懸空，口中斥道，“急急如律令，敕。”

那張符歪歪斜斜落在烏圓的上，噗呲發出一小縷細細的煙霧，只把烏圓一小條尾匿不見了。烏圓十分開心，一下跳起來，轉著圈尋找著自己看不見的尾玩耍。

引得袁香兒哈哈大笑。

“來來來，錦羽，咱們再來一次。看能不能把烏圓半個子都變不見了。”

錦羽抬起腳，正要在黃符上印下爪印，突然起爪，轉了轉眼睛。隨后他過脖子悄悄對袁香兒說了一句，

“來……來了，他又來了。”

袁香兒一下轉過臉，看向了悄無聲息的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