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高曉燕很張。

一路上，都抿著，目視前方，一聲不吭。

其實看的樣子，是有話想說的，卻愣是憋著沒說出來。

高曉燕知道葉九說得有道理，也知道葉九是一片好心，爲的安全著想。

可是一想到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裡生活一段時間，就不由自主地張。

這也是人之常。

實在這麼莫名其妙地住進人家葉警家裡去，也沒個名目啊。

萬一鄰居朋友問起來，算是葉傢什麼人？

尤其是，也不知道葉警結婚沒結婚，要是結婚了，家裡突然多出來這麼一個年輕姑娘，人家老婆怎麼想？

這些都如同巨石一般在高曉燕口，差點就不過氣來了。

葉九倒是沒太多的顧忌。

說到底，他也是個大老爺們，辦案子的時候，思維縝，邏輯嚴謹，對於孩子的心理，瞭解得就不是那麼徹了。

更多的時候，他是從有利於破案的角度去考慮問題的。

高曉燕不說話，他自然就當人家姑娘是默認了。

微面很快駛出城區，開上了前往西郊的公路。

大華機械廠是一個很大的工廠，始建於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期，是大三線建設時代搞起來的，建廠之初，主要是生產各種軍工產品。

改革開放之後，軍工訂單逐漸減，工廠開始轉型生產民用產品。

和許多被迫轉型的軍工企業一樣，大華機械廠在技力量方面並不弱，關鍵是大鍋飯機制一時半會轉不過來，包袱太重。

作爲一個正團級建制的大型機械廠，包括總部和兩個分廠在，職工家屬子弟等林林總總加起來，超過四千人。

其中真正能幹活的，大約不到一千人。

其他的都是家屬和子弟。

這麼沉重的包袱，一旦沒有國家兜底，完全自謀出路，轉型之艱難，可想而知。

所以，昔日曾經十分紅火的大型軍工廠，現如今早已沒落，風不再。

大華機械廠離平安市城區大約二十公里左右，深藏在山區之中。

這也是五十年代末期大三線工程建設的基本思路，大型軍工廠普遍都建在山裡。

山高深，不容易被發現，易守難攻，是這些軍工廠的特點。

現在大華機械廠的軍工訂單已經很，戒備等級自然也不太高，但工廠建在這個地方，卻是搬不走的。

沒有親自到過大華廠的人，很難想象，在這看上去貧瘠荒涼的山裡，還藏著這麼大的一個工廠，如同一個繁華熱鬧的小鎮。

不過眼下已是深夜，大華廠大多數地方都已經關門閉戶，進了夢鄉。

微面警車駛，打破了廠區的寧靜。

大華廠佔地比較廣闊，葉九開著車，在山裡鑽來鑽去，差不多七八分鐘之後，才終於在一排平房前停了下來。

事實上，這是一個獨立的區域，依山而建，一排排平房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每一棟平房都是一個單獨的小院子。

高曉燕不知道，這是大華機械廠廠領導聚居區，大部分廠領導都集中住在這一塊。

這個地方地勢好，向，不遠還有一條小河蜿蜒流過，風景不錯，山坡的坡度也比較平緩，沿著山坡一路往上，有二三十個這種獨立的小庭院。

葉九將微面直接開進了一號院落。

他家老爺子，打從六十年代開始，就是大華機械廠的一把手，黨委書記兼廠長。

這滿山坡的平房小院子，就是在葉明德手裡建起來的。

他黨政一把抓，是絕對的一哥。

這些平房建之後，自然要恭請葉廠長住進一號院落。

他住進去了，其他廠領導纔好跟著住進去。

這些平房院落建之初，那還是相當“洋氣”的，但幾十年時間過去，也早就落伍了，顯得陳舊落後，暮氣沉沉。

事實上，現在大多數現任的廠領導，都不住在這裡了，大家都搬進了新建的單元樓裡去。

按照新思路設計的單元樓，佈局更合理，使用更方便。

而且也顯檔次。

誰還住在這六十年代的老房子裡，跟個鄉下土農民似的？

也就葉老頭這種老古板，才死死釘在這地方不挪窩。

葉明德在大華機械廠威高，因爲他事公正，爲清廉，當了那麼多年一把手，不貪不摟，廠裡大多數幹部職工對老頭子都很服氣。

當然了，葉老頭的暴脾氣也是全廠聞名。

外號人稱“葉黑麪”。

罵起人來，那真是疾風驟雨一般，不管你是誰，都不給你留半分面。

哪怕你是副廠長副書記，只要你做錯了事，葉老頭指定批得你屁冒煙。

葉九的暴脾氣，怕是隨了他家老子。

儘管爺倆的年齡相差了四十幾歲，也不影響老葉頭將自己火霹靂的基因傳給兒子。

在回家的路上，葉九就給家裡打了電話，所以車子開到家門口，小院的門是打開的，平房裡也亮著燈。

見到這悉的形，葉九心裡頭涌上一陣溫暖。

明明前不久他纔剛回過家，偏偏腦子裡卻涌上一陣奇怪的覺，似乎已經有好久不曾回過這裡了，這裡的一切，對他而言，既悉又陌生。

好吧，肯定又是另一個時空的記憶在作怪。

十六年後，自家老頭，可能過世了吧？

畢竟八十多歲了。

老頭的，也不是多好。

在那個特殊的歷史時期，他固然沒有到多麼厲害的批鬥，多多也是到了一定衝擊的，要不是上邊有領導力保，加上老葉頭自己功勞大，搞不好那十年，老頭子就不一定能撐得過去。

事實上，老葉頭就有不戰友是沒撐過去的。

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