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忽然開口：“會不會是懷孕了？”

付拾一驚訝看他。

李長博微微一揚眉，“怎麼？”

付拾一收回驚訝，輕聲道：“我與你想法想同。”

李長博便也微微驚訝。

隨后，他就又問：“可有法子證明？”

付拾一輕輕的過去按了按陳巧娘的腹部，實在是覺不出來：月份太小了。

若是肯解剖的話，倒是好辦。

刀也在上，但是……

付拾一猶豫看了一眼李長博，沒吭聲。

李長博立刻道：“怎麼？”

“只能解剖。”付拾一輕聲說完，就看李長博皺起眉頭。

于是就明白了。

也不怪李長博，這個年頭，死者為大，做什麼都不能損傷死者。哪怕是為了給死者沉冤昭雪。

李長博默然片刻，就啟了第二個計劃：“無妨，先查一查醫鋪那邊。”

“嗯。”付拾一想來想去，也沒想到別的法子。

不過倒是想到一件事：“李縣令你說，如果真懷孕了，會留下這個孩子嗎？”

李長博頓時明白了付拾一的心思，并且延展出去：“與劉大郎親多年卻沒有孩子，旁人不都覺得奇怪，后頭覺得是劉大郎的職業緣故。但是自己既然……又對曹及帆那樣上心，必然是了真心的。”

“所以必定想留下這個孩子。”

“若想留下這個孩子……最好的結果是和離另嫁。”

“那曹及帆忽然手，就合合理了。因為曹及帆本雖未娶，可卻訂了親。還是一門好親。”

沒想到李長博這麼短時間已經清楚這些。

付拾一有些訝然。不過慢慢將陳巧娘整理好，然后下手套和口罩，“那暫且沒有我什麼事兒了。”

李長博看著付拾一臉上的淡然和從容，看著眼睛里印照出的燈火，忽然覺得過分的淡然和冷靜。

于是一句不該問的話，就沖口而出：“小娘子難道不怕麼？”

這樣的環境下，這樣冷……

付拾一微微愕然，剛要回答，就聽門口走路聲傳來。

付拾一還以為是要被人發現了，一瞬間看向李長博，臉上微有點張。

李長博咳嗽一聲：“是方良。”

果然外頭傳來方良聲音：“郎君，東西拿來了——”

“不用了，拿出去罷。”李長博應一聲，隨后又吩咐：“準備馬車，送小娘子回家。”

方良應一聲，腳步聲漸漸遠去。

剛才的話題打斷了，卻還是回答一句：“有什麼好怕？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說完這話，付拾一便想起了記憶深某些東西來，心瞬間有些影響，加上地窖里太過冷，便低聲道：“走吧。”

李長博跟在后，盯著付拾一的后腦勺和脖子，反反復復的琢磨這句話。

越想，卻越覺得滋味復雜，卻也越覺得有道理。

這樣的悟，又要經歷什麼，才能說得出來？還說得那樣的……篤定和深沉？

李長博覺得，眼前像是起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霧，將前頭走的付拾一漸漸籠罩起來，讓他看不清，猜不。

出了地窖，付拾一本該歸家，可付拾一卻想探劉大郎，便是與李長博求了這個事。

想著這兩日付拾一的折騰，李長博實在說不出那拒絕的話來。

付拾一便出去，買了一只燒，兩只胡餅，一竹筒的燒酒。

再見到劉大郎時候，付拾一還沒說話，劉大郎卻已是紅了眼眶。

劉大郎說出來的只有一句話：“這輩子我就是你阿兄。不管你認不認。”

劉大郎其實朋友不，親戚也有幾個，可是這些日子他在牢里，來的人，只有付拾一一個。

付拾一笑瞇瞇的將東西遞過去：“好好吃頓飯，事會真相大白的。”

劉大郎捧著東西，雖然肚子里累累，卻并沒有多食。

他躊躇一會，輕聲問了句一直想問的話：“你為什麼相信我？”

這個問題難倒了付拾一，以的職業，說出“直覺”這個理由，顯然是有點兒唯心主義了。

不過，還是說了句：“你是個好人。”

好人雖然也會被到絕路上，也會做壞事，可……卻不會如此窮兇極惡。更不會如此心思縝。

被發了好人卡的劉大郎，并不難過，反倒是一瞬間如同遇到知己，滿口說出來的都是：“謝謝，謝謝……”

最后一個大男人，竟然蹲在地上捂著臉哭出聲來。

這可為難了付拾一。

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安他幾句，可又覺得這個時候好像說什麼都不好。

最后，就說道：“不管發生什麼，都要好好活下去。活得好好的。人生苦短。說沒就沒……”

劉大郎聽得心里頭更不是滋味，哭得更厲害了。

全程在旁邊目睹的方良，忍不住出聲了：“郎還是別說話了。”

不會說話可別說話了，這哪是勸人啊！分明是在捅人心窩子啊！

付拾一乖乖住了口。

也覺得自己不擅長這個的。

劉大郎哭夠了，又說起了陳巧娘：“就算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可是這個事也怨我……怎麼就死了呢？哪怕是和離也行啊——”

真好人劉大郎的言語，讓付拾一有點兒忍不住走神：說不定陳巧娘將實告訴劉大郎，劉大郎也不介意帽子更綠一點……看這個意思，劉大郎自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劉大郎這樣，還是讓人有點兒心疼他。

付拾一出聲：“那等你出來，給買個好棺材吧。”

劉大郎頓時又哭了。

方良：您可閉吧。

付拾一也覺得不太合適，琢磨了一下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吃飯，等出來時候，我來接你。”

然后付拾一就溜之大吉了。

不過，溜之大吉之前，問了劉大郎一句：“對了，我看巧娘之前胃不好，你知道在哪家藥鋪抓藥嗎？我最近也有點兒不舒服。”

劉大郎還真知道：“是在百草廳看的，那里頭有個孫大夫，醫很好。”

付拾一謝過劉大郎，這才走了。

方良跟在付拾一后，不由得咂舌。

上了馬車，付拾一也沒多代什麼，自顧自就開始閉目養神。

方良倒是多話一句：“小娘子回去之后喝碗姜湯罷。別了寒。我家郎君本來讓我去取了披風的，結果我剛取來，您就出來了，竟沒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