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黎明，眾人啟程離開霖城。

喬綰一宿沒睡好，靠在車上晃晃悠悠打盹兒。

季九爺本是在看佛經，見狀眼角余掃了兩眼。

小姑娘一晚上不高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這事兒他不能依著，全當看不見。

這會兒瞧卷在車座角落里，鵪鶉一樣小小一團，心也了，自己也繃不住了。

季九爺合上書，傾過去，修長的手穿過肩膀，將人小心翼翼挪過來，輕手輕腳放平了。

喬綰困的厲害，迷迷糊糊順著力道躺下，自自發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就這麼枕著季九爺大睡了。

男人垂眼看，眸和，輕輕順了順凌的烏發。

趙濱從后視鏡看了一眼，憋了一路的那口氣總算順了。

這兩位祖宗冷戰起來，那方圓十里草木皆兵，嚇死他了。

喬綰睡到自然醒，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車停了，車上只剩自己。

坐起了臉頰，將蓋在上的長衫折起來，然后打開車門下去。

一下車，喬綰就被眼前的景深深吸引了。

車子停的地方是個山澗，空氣清涼潤。

山隘蔥綠，猿鳴不絕于耳，對面的半山腰開了大片的金黃花，像條金的紐帶。

眼前的一切像是到了世外桃源。

喬綰微微張著，四下打量了一番，視線頓在車頭。

季九爺穿了藏藍長衫，長疊靠坐在車頭，鼻梁上架副墨鏡，正在煙。

煙霧繚繞里，他似乎側過頭來，看見從車上下來，就站直了子，修長的手夾住煙。

“過來。”

喬綰還記得自己在跟他置氣，于是垂下眼繃著臉，慢慢走到他邊站住。

季九爺瞧這副模樣，是還在執著。

這姑娘犟起來，是真犟，他打不得罵不得，就連冷著也舍不得。

季九爺有些頭疼，扔了煙在河里，轉往前走。

“跟著。”

喬綰亦步亦趨，雖然好奇趙濱和司機去哪兒了，可是抻著沒說話，一路走一路看風景。

車停的位置是河道邊，跟著季九爺走了幾步，喬綰就發現了他們要去的目的地。

一棟白墻綠瓦的大宅院，就佇立在這麗的山水間，像是世外高人的居。

進了宅院，一路走進三門，喬綰看見了趙濱。

不只是趙濱，還有十個穿了黑武服的男。

“九爺。”

他們像是專門等著九爺來。

季九爺回看喬綰，眉眼淡漠的問，“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喬綰月眸眨了眨，默默掃了幾人一眼，抿著沒吭聲。

這些人形矯健，面無表，一裝扮便知是習武之人。

類似的人不是沒見過，過去顧大帥邊專門負責護衛和殺人的，大約都是這樣的。

看反應，季九爺就知道明白。

他抬手摘了墨鏡，向喬綰走了一步。

“你從里面挑兩個，一男一。”

喬綰再繃不住了，一臉詫異看著季九爺。

“挑兩個？給我？”

季九爺靜靜與對視。

“這種地方本來不該帶你來，但你既然不甘心爺的安排，那就給你選擇的權力。”

“想跟在爺邊同進同退，就不能做累贅。”

“從今天開始，讓你學什麼，你就學什麼，若是不能吃苦，以后就乖乖聽爺的安排。”

喬綰心緒起伏跌宕，怔怔看著季九爺，素手緩緩握了。

明白了，季九爺讓挑的人，既是用來保護，也是用來教導。

他在告訴，太弱了，想跟他板，想左右他的決定，想離他的規劃和安排，現在還不夠格。

“怎麼？”，季九爺勾了勾，捻著佛珠笑問，“怕了？”

怕了，就聽話。

喬綰深吸口氣，看著那一行十人，昂著下道。

“九爺還沒告訴我，他們的長都是什麼，要我學，總得先撿合適的學。”

向來有骨氣的，季九爺一直知道，他猜到小姑娘一定會愿意學，不管是出于賭氣還是什麼，一旦開始了，就不會輕易喊放棄。

就沖這韌勁兒，季九爺才下了決定。

他招了招手，一行十人紛紛自報姓名和看家本事。

趙濱在旁補充了一句，“夫人，他們在報的都是自己最通的，九爺手下的，在蘇省地界，他們十個的本事排在最前，實際上九爺教養他們下了大功夫，每個人都涉獵廣泛，只是憑天賦而定，各有長。”

喬綰聽了眼都沒眨，抬手指了兩個人。

“東風，聽樓。”

一男一應聲出列。

東風最擅長的是拳腳功夫和暗。

聽樓則擅長竊取和調香。

季九爺聞言沒說話，默默將墨鏡架到鼻梁上，轉往外走。

喬綰側頭看他漸行漸遠，不由氣的磨了磨牙。

趙濱上前兩步小聲安。

“夫人，九爺特地帶您來，讓您選人學東西，也是為著您好。”

喬綰忍下心里的氣，“我知道，真做個花瓶，怎麼配跟他回寧安，跟那些人斗，我或許幫不了他多忙，但總不會拖他后的。”

東風和聽樓對視一眼，默默站在一旁。

趙濱看想的明白，心里也松了松。

“那您還氣什麼，您明知道九爺是為著您好。”

喬綰抿沒吭聲，氣的不過是他瞧不起，覺得會連累他。

這男人心里什麼都明白，眼下帶來，給選擇的權力，是放了態度和尊重的。

按理是不該再氣，可想想他方才的語氣和舉止，總還是心里氣不過。

喬綰也沒搭理趙濱，扭頭就往外走去。

趙濱領著東風和聽樓跟上去，一路上叮囑兩人。

“九爺把你們指給夫人使喚，要心辦事盡心伺候，不能有丁點差錯，以后以夫人的安危和命令為重。”

“是，趙總軍。”

重新上了車，喬綰還是沒理季九爺。

東風和聽樓自然跟明秋坐一輛車，也不用去費心。

走了一段兒路，季九爺還是沒等到喬綰低頭，他不由過墨鏡，用余掃了兩眼。

趙濱坐在副駕駛時刻觀察著，此時見季九爺似乎撇了他一眼，趙濱當即開口。

“九爺，前頭就進江省了，咱們先尋個住整頓？大家都了。”

季九爺「嗯」了一聲，扭頭問喬綰，“不。”

睡了幾個小時，午飯也錯過去，應是的。

喬綰暗自翻個白眼，沒好氣道，“不。”

季九爺心下好笑，修長的手過去握住手腕。

“你不，爺。”

“哎！”，趙濱響亮的應了一聲，又從后視鏡里看著喬綰道，“前頭不遠進了城，有一家特面館，三十多年的老字號了，夫人嘗嘗，那手藝絕了。”

“話多。”

季九爺淡淡斥了一句，傾將喬綰攬住，語氣溫和。

“你想吃什麼，咱們就吃什麼。”

喬綰懶得理他，看著窗外就是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