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林思卿十八歲的生日。

林家沒有為過生日的習慣，的生日本就是林華瑜母親的祭日，這些年來，也只在這一日時與蘇戰北去西街一位老伯開的面館吃一碗春面。

林思卿已經上高三，放學后沒有和同學們一起回家，而是依靠在一棵桐樹下靜靜等著，淺紫的桐花散發著淡淡的香，在清淺的春末暖風中飄落一地。

蘇戰北沒有辜負蘇谷柏的期，順利考上了軍校，雖然學校在城郊，卻到底在一個城市，離林思卿的學校并不算太遠，上星期他就說今日會請假出來，讓放了學在校門口等著他。

可這一日，林思卿等了許久，等到都酸了，等到學校大門都關了，還是沒有蘇戰北的影，他去了哪里？

天已經發暗，昏黃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亮起，遠響起了約的雷聲，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雷雨呀。

林思卿忐忑不安，以往就算蘇戰北有事，起碼也會讓人給帶個信，讓先回家，而自五歲后，每年生日蘇戰北必定都記得，都會陪著的！

難道，他出什麼事了嗎？訓練時傷到了？還是騎自行車回來時磕到了？或者，他又惹怒了蘇伯伯，被罰去大院的場負重長跑了？

林思卿越想著，心里越是焦急，遠的雷聲漸漸近了，濃墨般的夜空被閃電撕開，路上行人匆匆。

林思卿一路小跑回了大院，敲開蘇家的門，阿姨說蘇戰北還沒回來，又說也沒見打電話回家，家里人也著急著呢！

林思卿又想起上個周末蘇戰北與陳錚吵架的事，難道他們一言不合又打起來了？看了看雷聲轟隆的天空，咬牙又背著書包奔了出去，知道他們這幫人一般都在哪里約架。

沒有人！

那個廢棄的磚廠一個人也影沒有，幾只碩的老鼠自林思卿腳下竄過，匆忙回了，天空一個響雷驚醒了林思卿，一怔，覺到臉上都是水滴。

下雨了！

瓢潑大雨從天而降，連一的緩沖都沒有，林思卿這才想起忘記帶傘，不甘心的再一次四下尋找，依然徒勞無功。

渾漉漉的林思卿撐著書包在漫天大雨中奔跑著，心中分外擔憂，也不知蘇戰北有沒有回家，也不知他在哪里躲雨，淋著了沒有？

狼狽不堪的林思卿在經過一家燒烤店時，在回首間忽然看到了一個悉的影，是蘇戰北！

著便裝的蘇戰北背對著門口，他面前放著五六個啤酒瓶，一手還握著酒瓶，一手摟著個漂亮的孩，與對面的幾人談笑風生。

“北哥，回來了怎麼不去接你的小媳婦兒？咱們路過學校門口時我可看到在等你！”其中一人與蘇戰北了下杯，笑著問道。

蘇戰北狠狠灌了幾口酒，大聲笑道，“去你的小媳婦，老子的媳婦在老子懷里呢，你們一個個都眼瞎嗎？”

幾人哄堂大笑，懷中那孩卻不樂意了，酸溜溜直勾勾問道，“我可是聽陳錚說，你與那小媳婦兒從小玩到大呢，親梅竹馬！”

蘇戰北聞言微微一怔，愣神片刻又狠狠灌了幾口酒，罵道，“不知道就別瞎傳，我是和從小認識，那不過是因為北哥我有正義，看不得小生欺負，老子只是可憐！你們懂個屁！”

一人接過話茬大笑道，“哦，明白了，您這只是路見不平一聲吼啊，不摻雜個人的！既然那不是你小媳婦兒，我可就要下手了，校花級別人啊！”

蘇戰北猛地摔了手里的酒瓶，霍然站起神來大，“盡管去！也不怕告訴你，今天剛剛年，你能勾搭盡管去勾搭！告訴你們，……”

蘇戰北話音未落，卻見對面幾人忽然止住了笑，皆是一臉尷尬的盯著門口，剛才說要下手的那人，更是慌張站了起來。

蘇戰北隨著這幾人的目回頭，他的視線在與對視的剎那，忽然狼狽躲開。

林思卿的衫著，小溪似的滴答著雨水，一向蓬松的發此刻狼狽不堪的垂在臉上，水滴順著發一滴滴落在肩上，沒衫里，又流向地面，很快，腳下就匯聚了一灘水。

林思卿的眼神清澈的仿佛一汪沒有漣漪的水，懷里還抱著漉漉的書包，就那麼靜靜站在門口，看著蘇戰北。

“小北哥哥……”林思卿只喊出這個稱呼，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覺得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著般，疼到令不上氣來。

半晌，蘇戰北緩緩站起來，卻始終沒有松開懷中的孩，他抿著薄，定定看著哽咽無聲的林思卿。

“小北哥哥，剛才的話，是真心的嗎？”半晌，林思卿沙啞著嗓子低低開口，眼底的淚水終于不控制的滾滾而落，與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

蘇戰北別過了臉，沒有再看林思卿，沉默了片刻，才點了點頭，算是對林思卿剛才那番話的回答。

林思卿仰頭想讓自己眼中的淚不要流的那麼洶涌，可眼淚仿佛溢出決堤的洪水般，不控制的自兩鬢滾落，沒發間。

林思卿長相極，格又沉靜冷清，在學校也有“冰人”之稱，如今這兩行熱淚滾滾盈眶，輕的，通紅的眼，幾乎碎了與蘇戰北一起喝酒那幾個人的心，這樣的孩，就該捧到手心好好寵著！讓這孩流淚的，都是混蛋！

“北哥，行了啊！別趁著喝了點酒就賭氣，好好哄哄人小姑娘！”一人了蘇戰北的胳膊，低聲勸道。

蘇戰北沒有，林思卿也沒有，二人就這麼相視而站，直到林思卿忽然含著淚低低笑了聲。

“小北哥哥，這是最后一次你小北哥哥，你的話，我都明白了！過去的十三年，謝謝你對我的可憐，也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沒有當年的小北哥哥，就沒有今天的卿卿！”

林思卿的語氣頓了頓，的嗓子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抖，換了個姿勢，將書包提在手里，著蘇戰北輕輕一笑。

“自此以后，你就是蘇伯伯家里的蘇戰北，我就是林家的林思卿，你我，就這樣吧！再見！”

說完“再見”二字，林思卿緩緩轉，在蘇戰北的目中一步步走進了接天的雨幕中。

再見，我的快樂時，再見，我的小北哥哥。

一場春雨，澆了林思卿的心，自此，的心田一片荒蕪，再無鸚鵡洲頭的萋萋芳草，的心里有座墳，里面住著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