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泊鋒拿著通知單,一學期就要八百塊,他問:“縣里獎學金多?”
甘涔說:“二百呢。”
這個倒是真的,他考了他們縣理科第一,這分放周邊幾個縣合起來都算不錯的,雖然水地方小,但也是教育局特地報上去批下來的,不過就只有一年。
蔣泊鋒又問:“剩下的你爸肯出?”
誰都知道甘立國不喜歡甘涔這個兒子,不然也不會一而再的把甘涔踢回老家。
見蔣泊鋒不信,甘涔有點心虛,連忙道:“當然了!他已經只管生不管養了,現在是給他家祖墳添青煙的好事,他能不上桿子干嗎!再說了,別人求,還考不上呢!”
蔣泊鋒沒說話,大概算是信了,已經很晚了,他收拾好上床。
甘涔長長舒了一口氣,要糊弄蔣泊鋒太不容易了,他趕轉移話題:“哥,租在這里,你顧著我了,會不會離你工地很遠啊…?”
蔣泊鋒現在干的工地工期要結束了,工頭李偉準備帶他們去接另外一個修路的工程,在隔壁縣,賺的比這里多點,但去了就得大半年住在那邊,剩甘涔一個人。
蔣泊鋒算了算,工錢雖然是比這邊多,但那邊人生地不,一層層扣下來,到他們手上也沒剩幾個。
租這間房子是押一付三,他兜里之前在汽修店攢的錢已經見底了。
“不會。”
甘涔打了哈欠,埋臉在被窩:“哥,那你會不會覺得我什麼都沒干啊…,跟你養的小白兔似的…,就會吃喝拉撒…”
蔣泊鋒想了想以后的打算,有定數之后,他也累了,他閉上眼睛:“你只要好好讀書就行了。”
甘涔親了他下一口,覺得自己真像蔣泊鋒養的兔子,蔣泊鋒負責給他喂草喂胡蘿卜,窮就窮喂,富就富喂,他負責親蔣泊鋒。
甘涔困著眼哼著:“那我明天早點起來去早市看看…,給你做早飯啊…”
他說完就撐不住睡了過去,一覺睡到蔣泊鋒要去工地,他都還沒起來,外面的天還沒亮,蔣泊鋒問他想吃什麼,甘涔迷迷糊糊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蔣泊鋒平常自己三餐為了省錢都在工地上吃,工地上伙食差,多半是饅頭咸菜,咸菜饅頭,他對吃的不挑,能填飽肚子就行,但有了甘涔就不行了,這里大院小巷的多,賣早點的不,蔣泊鋒出去給甘涔買了豆漿包子。
他回去的時候,甘涔還跟個小瞌睡蟲似的不愿意醒,甘涔臉兒,一睡覺埋著半張小臉,像個小雛鳥似的,蔣泊鋒的心忽地了,從前他只有自己,怎麼過都行,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有了甘涔,他得給甘涔更好的生活。
過了兩個白天,甘涔歇過勁兒了,就開始纏著蔣泊鋒要跟他一塊去工地,說自己不喜歡院里老跑的小孩,嫌吵。
蔣泊鋒說他氣,只好帶著他。
他去了沒幾天,工地上就都知道蔣泊鋒有個生得又白凈又漂亮弟弟跟著他一塊上工,大熱天的,蔣泊鋒在工地上忙,甘涔就拿個大扇坐在工棚下的涼地里看。
甘涔那行李箱里什麼都能不要,就這把扇不能丟。
其實甘涔這兩天心里也在發愁,發愁他的學費怎麼辦,錄取通知書上說一學期要八百,就是縣里給他出了二百,他也差六百呢,一年要快一千二百塊錢呢!怪不得那麼多人讀不起書。
六百塊…,這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就是天文數字,甘涔知道現在的蔣泊鋒絕對拿不出來這麼多錢,他還有半個月就開學了,可按照上輩子的時間線,蔣泊鋒要至要再等幾個月之后,才開始慢慢手里有錢…
只不過是…,
甘涔想起上輩子,工地之后,蔣泊鋒下一站應該是去了建京一個黑社會頭子開的歌舞廳。從一個底層打手慢慢混了上去,賺的是多了,但那兒地方牛鬼蛇神混雜,在國家還沒開展掃黑除惡的時候,那些地惡霸眼里可沒有王法兩個字,打起來拿起砍刀就砍,警察都管不了。
甘涔還記得,有一回太城里持刀斗毆,蔣泊鋒人在后背砍了一刀,送到醫院差點沒命,那道猙獰的傷疤橫了蔣泊鋒的后背,直到七年后都褪不去,甘涔每次著就害怕。
算算時間,其實也就在他這輩子開學后不久…,甘涔心有余悸,他好像突然覺得,這輩子的蔣泊鋒可以不用像上輩子那樣那麼有錢,他只要有一點點錢就好了,夠養他就好了,不要再那麼重的傷。
甘涔想著,突然心也疼起來,學費的事的確是這輩子目前最大的變數,上輩子他可沒這個麻煩,蔣泊鋒已經夠辛苦了,他不能把所有擔子都讓蔣泊鋒一個人擔著,他不想蔣泊鋒。
甘涔抓抓頭發,他也不能真當一個就會吃喝拉撒的兔子…,至于學費…,
媽的!甘涔一拍大,他都差點忘了他在市里還有個爹!
中午工地開飯,甘涔這人鬼靈,到了這里甜的不得了,把做飯大嬸哄得笑的合不攏,飯都有他的一份。
他拉完飯,跟蔣泊鋒說:“哥,我下午不陪你了啊,快開學了,我去買點東西。”
工友看他腳底下拿小樹枝一上午劃拉出的“大作”,逗他:“哎呦,咱們工地的小棋神下午不接著下了啊,可惜可惜!”
甘涔紅臉,“李叔!你下不過我就直說!”
蔣泊鋒干了一天,也,問他:“買什麼?”
甘涔拿腳掃了掃棋盤,沒多想,說:“買個本子和筆,開學用。”
蔣泊鋒端著碗,有些詫異:“你會寫筆記?”
甘涔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氣的照蔣泊鋒肩膀上打了一掌:“哥!我怎麼不會寫筆記啊!瞧不起誰呢!到時候我寫的筆記準得好看的要全班展覽呢!”
蔣泊鋒輕輕笑,旁邊人只看著這對兄弟還好。
“你兜里有錢嗎?”
甘涔說:“有,你上次給我三塊錢呢,夠了。”
“行,路上慢點,買完早點回去。”
甘涔說知道啦,拍拍屁站起來,蔣泊鋒在后面代讓他六點前回去,甘涔說啰啰嗦嗦,他拿著他的書包離開工地,其實里面就裝了個扇。
甘涔在街邊電話亭掏了三角錢跟喬姨打電話,他這個兒子當的,連自己爹現在的家在哪而都不知道。
喬姨電話里問他,咋突然要去。
甘涔怕喬姨擔心,扯謊道:“我爸不是要給我學費嗎,他我過去拿,又不說地址,我看他有點健忘。”
喬姨這才放心,甘立國這麼多年沒有管過甘涔,連一分錢都沒寄過,如今兒子自己爭氣,掙出了考上大學這樣大的喜事,他當父親的出份學費也是應該的。所以甘涔在家里跟說剩下六百塊的學費甘立國出的時候,喬姨就相信了,不然這麼多錢,還真不知道得去哪兒借。
喬姨拿出信封,給甘涔念了地址,甘涔在心里記住。
甘立國在市里開個小飯館,幾年前掏了點錢,把他后娶的老婆張麗塞進了一個林業局當臨時工,現在一塊住在林業局的家屬院。
甘涔跟書報亭一問路,沒想到竟然那麼遠,得有四五公里,他兜里沒錢,回去找蔣泊鋒要就一定會被發現他撒謊,甘涔抓抓頭發,這大熱天,他已經一汗了,最后沒法子,只好一路走過去。
走了一個多小時,甘涔覺得自己熱得就像路邊吐舌頭的狗,他累的走不,坐在路邊臺階上,念叨:重生也不是好重的呀,他這要個學費要翻越火焰山了,要不別讀了,上輩子這時候他還躺在出租屋里,沒出息是沒出息了點,但也不用這麼熱呀!
只可惜甘涔也就想想,他現在說不讀,蔣泊鋒估計能把他的打斷,甘涔拿著扇扇了半天風,臉頰的紅熱才退去一些。
他照著地址好不容易找到六樓,敲門,喊:“甘立國!甘立國!”
甘涔一邊扇風一邊拍門,要不是為了學費,他才不想來找甘立國這狗東西,想起上輩子甘家是怎麼對自己的,甘涔就恨不得沖進去先給那的一掌。
甘涔在心里默念自己這麼大老遠都走到了,一會兒一定要忍一定要忍,就算被罵的狗淋頭,也得先把學費先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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