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腦的是人，電子腦的不是。】

先不說徹底混雜了S型初始機的軀。被全面修復、摻雜了人工細胞的腦，是否還算“天然腦”呢？按照那位阮教授的定義，他不算是“人類”。

自己不用繼續偽裝，無論唐亦步如何檢驗，他都是理意義上的“仿生人”。

只要這點立，作為“同類”，唐亦步沒有一定要對自己下殺手的理由。

沒問題。

“你不是站在MUL-01那邊的。”阮閑清清嗓子，開始了談判的第一句。

唐亦步沒有給出任何反應，仍然只是看著他。

“第一，如果MUL-01需要利用我，我會被直接帶走，而不是在人類方磨磨蹭蹭徒增麻煩。以主腦的技，給我換個聽話的電子腦應該不難。”阮閑握手中的槍柄，指尖和槍管同樣冰冷。“第二，就算它有其他目的，也不會派一臺‘老舊機型’來。你并未因為人類的外貌得到優待，使用能力導致暴的風險卻高得多。”

唐亦步終于肯彈了，他松開抱的雙臂，雙手垂在側。

“你應該沒有控制電子腦的手段，或出于某些原因，更傾向于讓我自愿與你合作。考慮到你的能力和需求，我傾向于認為——你屬于MUL-01與避難所以外的第三方，擁有或者曾擁有相當強大的技支持，不過資源有限。”

阮閑盡量平靜地繼續。

唐亦步微微皺眉，沒有否認。

“下面是我的個人猜測。除了調查S型初始機外，你在這里待了整整兩年的理由……如今看來還有兩種可能。藏自己，出于某種目的觀察人類，或者兩者皆是。”

金屬零件嘩啦啦撞，桌角蹭過地板發出尖銳的噪音。

叮當作響的零件被掃上地板。唐亦步黑豹般伏在桌上，渾線條繃。微長的黑發還帶著汗水，著脖頸，有幾縷垂到鎖骨。漂亮的手指直直出，拇指在阮閑的頸脈上，其余手指則將咽虛虛住。

野般銳利的金眼瞳徑直盯過來，瞳孔微。

整個過程不超過半秒——阮閑剛將“兩者皆是”這個詞吐出，還沒來得及合上。

微微了結，阮閑能到冷汗滲出孔。他大氣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與唐亦步對視，沒有躲避對方錐子似的目。

“理由。”唐亦步終于開了口，聽上去不太愉快。阮閑拿槍的左手了。

“現在看來，阮閑為你準備的不是普通的智能與個。如果你看到了這一步，那麼你該清楚……”仿生人的語調一如既往聽不出喜怒。

“繼續在你面前裝傻，默默收集報才是更好的選擇。”阮閑咽了口唾沫，接過對方的話尾。

“所以我需要理由。”唐亦步重復道。

“我要得不多。只是請你幫點小忙。”阮閑肩膀，不留痕跡地向后挪了挪。“可這事說來話長——”

唐亦步的姿勢無懈可擊，他蜷起，護住了一切軀干要害。而卡在阮閑脖子上的左手也保證了自己頭顱的安全——阮閑若想要槍擊他的頭部，在功抬高手臂之前，嚨就會被掐碎。

然而阮閑沒有攻擊要害。

面對渾繃的唐亦步，阮閑集中全部神，用最快的速度出槍口，改造槍的槍口上那仿生人的右肩。他果斷地扣下扳機，沒給對方留下任何反應時間。

槍響并不大，如同指尖敲擊的布面，撲的一聲輕響。

沒有任何炸或者撕裂的聲音響起，唐亦步右臂的傷口眼可見地收攏，徹底恢復。被槍擊的肩膀除了服上多出幾個點，沒有任何異常。

唐亦步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多了單純的訝異。

他松開阮閑的嚨，反手扣住阮閑抬著槍的手腕，用舌尖了槍口。

下一秒，阮閑的兩把槍全溜到了他的手里。唐亦步半是警戒半是好奇地擺弄著它們，活像只剛得到新玩的貓。

“槍口的味道……這把是新鮮槍。”不到十秒，他得出了結論。“你擊出的子彈被高溫毀了些，但治療能力還在。一點痛都沒有，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設計。程有，唔，一千米左右？”

“如果有合適的零件，這個范圍還能再擴大。這樣可以遠程為你治療。”當然，撇開效率問題，他完全不想和一位男仿生人吻來吻去。

阮閑說罷，舉起空著的雙手，示意自己沒再有其他危險的打算。

“而這一把的子彈被微電流刺激凝結，沒有治療效果，不過能作為普通槍械使用。”唐亦步將另一把槍在空中拋了一圈。“漂亮的作品。如果由你來用……”

“只要S型初始機的恢復能力沒有失效，我永遠不會缺彈藥。”阮閑接過話茬。“今后我能提供更多這樣的設計——殺了我或許可以保證你目前的安全，但如果我們合作，你的生存率能有相當可觀的提高。”

這是當下自己能暴的極限，他手中關于唐亦步的信息實在有限。作為第三方勢力，唐亦步對人類和主腦的態度尚不明確。阮閑自認推出了安全范疇的所有籌碼，如果繼續盲目代，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踩到哪條紅線。

“這就是你的價碼。”唐亦步語調輕快，看起來卻沒有把槍還回去的打算。

“……可我不相信你。”他說。

“我理解。”阮閑終于出一個微笑，“彼此彼此。”

兩人對視幾秒。就在阮閑的微笑快要掛不住的時候，唐亦步空手一劃，空氣中浮出一個小小的作屏。他將兩把槍抓在左手，右手飛快地敲擊屏幕。

阮閑左耳的耳釘突然一陣灼熱，他猛地了口氣，原地打了個哆嗦。

“不要試圖取下來，割掉耳朵也沒用。”唐亦步停下手上的作，板著臉解釋。“如果我發現你做出任何對我不利的行為，它釋放的電流能夠瞬間破壞你的腦。我原本不想在合作中加這樣危險的約束，但如今你主暴實力，應該有心理準備。”

“是啊，小型犬可以抱在懷里，狼得好好關進籠子。”阮閑毫不意外。之前他頂多算唐亦步的移醫療包加戰斗輔助，如今暴部分能力，倘若對方不設防地答應合作，事反而可疑。

他們之間還遠遠未到談“信任”的地步。

“不，我還沒有激活它。你還來得及拒絕。”

出乎他的意料，唐亦步搖搖頭。那仿生人認真地看向阮閑，手指在作屏上懸著。

“相對的，我會想辦法抹去你這一段記憶。避難所里有記憶消除的治療服務，你應該知道。”

阮閑用手還在發燙的耳垂：“如果我同意戴上這個……唔，項圈。你愿意為我提供幫助嗎？”

“當然，只要對我本人沒有危害。”唐亦步點點頭，“事先聲明，這不意味著我會對你完全坦誠。”

“彼此彼此。”阮閑出手，“把我的槍還給我吧。”

“……你愿意？”

“我愿意。”

唐亦步將兩把槍拋回給阮閑，在桌上盤坐下，眉宇間還帶著點困：“你到底想要什麼？”

阮閑從口袋里取出罐頭標簽，將它著桌面到唐亦步手邊。

“把它給田鶴。就說是你從廢墟那邊撿到的罐頭，標簽屬于張亞哲，和張亞哲的報告沖突。田鶴不會懷疑電子腦被破壞的仿生人。”

“搞了半天，還是為了那幾個人類。”唐亦步搖搖頭，“我只需要幫你做這個？”

“我還需要能夠接這里數據庫的械。”

“還有嗎？”

“戰斗時考慮我的主觀意向，不要一票否決，兩人共同商量。”

“還有嗎？”

“……不要隨便吻我。”

“……如果你堅持的話。”唐亦步捻起罐頭標簽，“走吧，我想你愿意在門外聽聽田鶴的反應。”

“嗯。我需要收拾一下，你先出去等我。”阮閑從一地狼藉中扯出副腋下槍套，束上肩膀。

唐亦步點點頭：“好，我去把服上的漬弄干凈。”

那仿生人剛剛離開房間，阮閑便兩一，一屁坐上地板。長時間的繃讓他恨不得就地躺下，心臟幾乎快把肋骨撞出裂。要還是以前的質，現在他可以爽快地暈過去，放個昏迷假來獎勵自己。

阮閑將兩把槍進槍套，用袖子抹抹額頭上的汗水。然后捶捶口，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氣。

幾分鐘后，大難不死的阮先生臉上終究還是出了一點微笑——

他功了。他給自己爭取到了一點點發揮的余地，一條狹小的裂。

而他將用它撐開一個出口。

作者有話要說：

糖：論養的倉鼠變狼是怎樣一種←

然而不是狼啊糖，那是你爸爸（×

——

小修了一下√

第17章 知者

田鶴放下手中的電子紙。

他的床位在病房側的角落，一扇巨大的假窗邊。玻璃幕另一側模擬了雨天，順著玻璃下的雨滴幾可真，人工制造的雷雨聲在玻璃幕后方循環播放。那幾盆勿忘我還在床邊盛開，花瓣干凈，生機。

床邊小桌上擱著碗冷掉的湯，湯已經凝了焦糖的凍。田鶴目麻木地掃過它，最終停在了碗邊的作臺上。他出只枯瘦的手，了兩下作臺，在面前調出屏，然后挨個檢查避難所的各個角落。

“STR-Y型307a231，輔助機械申請通過。”隨著機械提示音響起，病房門應聲而開。

田鶴抬起眼：“231？”

“是。”唐亦步換下了沾著漬的服，站得筆直。“我需要提一份矛盾數據。”

“直接通過公共后臺提就可以。”田鶴將注意力放回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