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握在手心里，挲了一下那溜溜的貝殼，低頭一言難盡地看著徐寧玉：這個小人。怎麼覺小玉更像當哥的啊？

等老板找了四錢，自認為大哥份到威脅的李磊趕推徐寧玉出去：“走吧，別看了，再看你又花錢。你剛才買那個郵票都沒錢了吧？”

徐寧玉生生被李磊推出了小店，有些意猶未盡：“沒花完，還剩幾塊錢呢，我平時也沒地方花錢。”

信紙是從大姨那兒拿的，零食和學習用的文都是家里買，所以才能剩這些零花錢。再說徐寧玉的目標很遠大，是買大房子，靠這點小錢可攢不出來。

“那剩的錢你自己攢著。你家里是你后媽管錢嗎？”李磊眼睛一閃，忽然問道。

年紀不大，關心的事還多。徐寧玉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就說：“我爸的工資都是他自己管，只管買菜的錢。”

“那就好。”看來小玉家是他爸當家，要是后媽管錢，小玉這麼大手大腳的，回去估計要挨罵。李磊松了口氣。

他心里其實不得勁的。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大哥，上卻一分錢都沒有，還讓小胖孩給他買吃的用的，他什麼人了。

“我回頭看看哪里能弄點錢，也請你吃東西。”李磊糾結地說，想著回頭去問問有沒有招小孩干活的，但是肯定不好找。

徐寧玉無語：“你才十一歲，能從哪里弄到錢？好好學習，別想那麼多，以后等你工作掙錢了再請我。”

說話的語氣跟大人似的，李磊忍不住笑了：“你這個小人，怎麼什麼都知道？”使勁了徐寧玉的臉蛋，被徐寧玉一掌拍在手背上，才笑嘻嘻地把人抱到車后座。

“回家啦。”李磊快活地喊了聲，又用力蹬起了自行車，里還開始七八糟地哼著歌。歌詞大多是錯的，偶爾能聽到一句“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嗷嗷下——”調子也已經跑去了喜馬拉雅山。

心還怪好。徐寧玉微微翹起，自己經常被人的臉蛋，有些苦惱，這嬰兒什麼時候才能消失？

距離那天去鎮上寄信已經過了兩個星期，暫時還沒收到任何回復。這些雜志大多是月刊，雖然明知道一兩個月才收到回信才是常態，徐寧玉心里還是有些無法平靜。

今天一大早下起了雨，教室里沒有燈，黑的，他就沒有看書寫字，一直托腮看著教室的窗外。

老師上課看了他好幾眼，最后還是忍住了沒去管這個班里最小最特別的學生。徐寧玉肯定是學習太辛苦了，累了，畢竟這麼小。老師腦補著，自替他作解釋。

徐寧玉可不知道自己已經引起老師的注意。他默默計算著自己又投了幾篇短文到不同的報刊和雜志，總數超過十篇了。不過從那一次之后，他沒有再親自去郵局。

李磊說天冷了，非不讓他去，自己騎著車子幫他去鎮上跑了一趟，又帶回幾個信封和郵票。徐寧玉的零花錢都花了，現在徹底無分文。

沒錢的日子真難過啊，一分錢一個的面糖都買不起。有時候里沒味，還想吃點甜的。

一直到下課鈴響起，他還在發呆。腦子里在想著接下來寫些什麼呢。作文寫多了，他最近有想著寫話和年兒為主角的小說，只是還沒有正式確定下來。

教室外面好多小孩在雨中跑來跑去，故意去踩水玩。老師出去喊了一次，把低年級學生的趕兔子一樣趕回了教室，不然這些小孩準能把服子全弄。

這時，他就看到李磊也沒有打傘，正遠遠地飛奔過來。還在門外呢，李磊就大聲喊著：“小玉，你的信！”

徐寧玉立刻坐直了，看著李磊頭發漉漉的，一路帶風地跑到他的課桌旁。

“我看到你的名字，就給你拿來啦！”李磊把有些的手在子上抹了抹，從懷里掏出一個大信封。信被他塞在外套里，保護得很好，一點水沒沾。

學校門衛室的屋檐下放了張課桌，郵遞員送信過來就會把信放在桌子上，收到信的人自己去拿。這時候通訊不發達，沒有手機，電話也很，分隔兩地的人主要靠寫信流，因此學校里每天都能收到很多信。

從那次寄了信，李磊每天一下課就要去門衛室轉一圈，生怕掉徐寧玉的信，果然被他第一個拿到了。

徐寧玉看著那信封的大小和厚度，差不多能裝下一本雜志，心臟不由自主地跳起來。

“我幫你打開。”李磊見他沒，特別熱心地拿鉛筆刀把信封拆開，頓時出里面一本嶄新的《小學生必讀》。

徐寧玉把雜志放到一邊，信封里還有一封編輯部的回信，和一張薄薄的匯款單。回信是打印在a4紙上的，大意就是“你的稿件我們已經采用了，希作者以后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應該是通用的回信模板。

信很短，徐寧玉一眼掃過去就看完了，一顆心也落了地。他又拿起那張郵政的匯款單，看到金額是六元整，皺了皺小鼻子。這家稿費好像有點低。

李磊在旁邊興地問：“這是被選上了吧？我就說嘛，你肯定行！”

班上其他同學早就圍了過來，這會兒七八舌地問：“徐寧玉，怎麼有人給你寄書啊？”“你是了筆友了嗎？”

這時候很流行筆友，很多報紙雜志上都有專欄刊登“征友啟事”，列著不同人的自我介紹和通信地址，興趣的就可以寫信過去，如果對方也回信，兩個陌生人就上了筆友。天南海北的人都可以互相通信，有的筆友甚至能持續很多年。

在雜志上發表文章也被認為是非常榮的事，不需要瞞。李磊馬上幫著宣傳起來，跟自己得了獎一樣驕傲：“徐寧玉寫了文章寄給雜志，被選上了，這不登出來了，人家給寄了書呢。”

徐寧玉點頭，把匯款單放到小書包的夾層里，拉上拉鏈，雜志和回信就任同學們隨意傳看。

邊悉的同學竟然給雜志社投稿，寫的東西和名字都被印到了書上，這對小學生來說這簡直和神話故事一樣神奇。他們都“哇”地張大了，爭著看《小學生必讀》上“徐寧玉”三個字，還有打印的信，一切都是那麼新奇。

“徐寧玉太厲害了吧！”同學們紛紛驚呼。

后排一個男生抱著，一臉的不服氣：“這有什麼，回去我也要寫，我寫兩篇。”比出兩短短的小手指。

另一個小男生也蹦起來，張開手掌出十手指頭，嚷嚷著：“我寫十篇！”

總算有錢繼續買郵票和信封了，徐寧玉心很好，沒有理會小學生的爭強好勝。即便只有一篇被選用，也差不多賺回了前期投，再來一篇就是凈賺的，他現在毫無力。

“三一班的小神寫了文章發表了！”一節課過后，這個新聞就傳遍了學校。

第14章 取錢

四十八中就一多半的老師都好文學，很多也曾經試圖向報紙和雜志投稿，但能發表文章的寥寥無幾。

而學生方面，倒是偶爾有一兩個能發表小作文，但都是經過老師的手把手心“指導”，水分很大。剛學一個多月的七歲小學生竟然就能發表文章，這對一個礦中學來說著實是個大新聞。

很快有高年級的學生跑來喊徐寧玉：“校長讓你帶著那個書去辦公室！”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徐寧玉倒也聽懂了，默默從椅子上站起來。班上生馬上搶著幫他拿雜志和信，還幫他打傘，他只要空著手走在旁邊。

班上其他同學也跟了過來，等徐寧玉走到校長辦公室，后已經跟了一群看熱鬧的學生。

魏校長和一群老師都等在辦公室里，陳秀英眉開眼笑地迎上來，一把抱起徐寧玉：“快給大姨看看！”

徐寧玉把《小學生必讀》翻到第一頁，舉到陳秀英面前。

陳秀英定睛一看，是一篇短文，上面的題目《秋天來了》字號最大，下面印著“淮水礦務局四十八中三一班徐寧玉”這樣一行小字。

又仔細看了一遍，頓時神一振，笑著把雜志遞給校長：“真的，是小玉的名字。這孩子，干什麼都不聲不響的，之前一句沒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