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池雖然獲封郡王, 可正德帝也沒辦法直接拿出一套嶄新的郡王府給他，照例從國庫沒收的房產中挑出一套地段合適的宅子，命工部著人按照郡王府的規制重新修建, 考慮到木材石料運輸、花樹移栽等工程，且寒冬臨近得明年春暖才能土，郡主府大概要等到明年十月才能住。

　因此，宋池兄妹還要再在平西侯府住一年。

　這麼多年都住下來了, 也不急再多一年, 宋池索連自己買了一套宅子的事都沒告訴姑母宋氏。

　他平時除了進宮面圣, 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平西侯府，未曾結其他名門子弟, 是以封了郡王后，除了太子、二皇子請他吃了席，宋池的生活與平時也并沒有什麼不同。

　正德帝的壽辰過后不久，京城下了一場大雪，亦是今冬的第一場雪。

　揚州的冬天偶爾也會下雪, 雪落到地面很快就化水, 很暗積存, 所以虞寧初著實被這場雪驚艷了, 披著斗篷坐在廊檐下，只是靜靜地坐著賞雪，就能賞上半日。

　次日雪停, 沈明嵐邀去花園里賞景。

　那些看慣了的假山池水, 覆上白雪, 就了新景, 別有一番韻味。

　“阿蕪, 嵐表姐！”走到梅峰附近, 宋湘的聲音突然從山頂傳了過來。

　姐妹倆抬頭，就見宋湘站在山頂的梅雪亭前，正笑著朝他們招手。

　沈明嵐笑道：“阿湘倒是好雅興，早早來了這邊。”

　虞寧初見梅雪亭中空空，除了宋湘的丫鬟并沒有旁人，就放心地跟著沈明嵐朝上走去。

　石階上的積雪早已被仆人清掃干凈，路旁的梅樹枝丫被一指多厚的白雪得低垂了一些，沈明嵐輕輕了離得近的枝頭，那雪花便簌簌地落下去，亮晶晶地反著。

　空氣冷冽又令人神清氣爽。

　快到山頂了，虞寧初忽然聽到悉的男聲，仰頭一看，就見宋池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梅雪亭中。

　所以，他一直都在這邊？

　虞寧初心有點。

　那日比武結束，眾人回到平西侯府，宋池雖然叮囑他們不要提及他的傷，不知是誰說了，傍晚太夫人就把與表姐以及沈明漪過去，嚴厲地訓斥了一番，罰們閉門七日，抄寫《戒》。

　虞寧初跪在表姐邊，淚水涌上來，又被強忍下去。

　雖然太夫人好像對們一視同仁，可非常清楚，太夫人那些話都是沖著罵的，倘若沒有，太夫人絕不會那樣對待兩個沈家表姐。

　難，更為連累表姐挨罰而自責，如果不是表姐堅持要帶出來賞景，虞寧初恨不得永遠都待在西院，再也不出來礙任何人的眼。

　宋池坐在亭中，看著垂眸跟在沈明嵐后的虞寧初。

　太夫人的懲罰前日才結束，昨日妹妹去過碧梧堂，回來閑聊，提到虞寧初瘦了。

　的確瘦了，又披著狐鑲邊的斗篷，小臉躲在里面，都快看不見了。

　“池表哥也在啊，你的手怎麼樣了？”

　進了亭子，沈明嵐關心地問道。

　宋池出手，笑道：“說了只是皮外傷，早養好了。”

　因為這傷與有關，虞寧初也抬眸看去。

　宋池如玉，五指修長，手形很是秀雅，掌心平潤澤，毫看不出傷的痕跡。

　虞寧初不解，好的有這麼快嗎？

　念頭一起，突然意識到，宋池出來的是左手。

　不由地看向他的臉。

　宋池笑了笑，朝與沈明嵐道：“一點小傷，連累兩位表妹足多日，實在慚愧。”

　沈明嵐還在震驚于他傷勢的恢復速度，宋池如此一說，便忘了細究，一邊拉著虞寧初坐下一邊笑道：“足而已，沒什麼的，最近天冷，我還不想出門呢，只可惜錯過了府里為慶祝池表哥冊封郡王所擺的酒席。”

　宋池目溫潤：“不急，等明年我們遷居郡王府，會專門設席宴請幾位表妹。”

　沈明嵐喜道：“這話我可記住了，池表哥不許賴賬。”

　宋湘：“放心吧，我會替哥哥記著的。”

　兩人說起話來，只有虞寧初始終安靜地坐在一旁。

　宋池看向亭外。

　有麻雀飛來，落在一棵梅樹的樹梢，小小的爪子落幾點碎雪。

　石桌上擺著宋湘吃的零兒，其中有一盤話梅。

　宋池了一棵話梅，這種腌制的果子，只有一層薄薄的果，里面包著一顆大核。

　宋池起，在三好奇的目中，朝那只胖麻雀彈去。

　深的話梅速度奇快，中了麻雀的小腦袋，可憐的麻雀自枝頭栽落，掉進樹下的積雪中，生死未明。

　“敲昏了，誰撿到歸誰。”宋池轉，對三個小姑娘道。

　宋湘、沈明嵐都是貪玩好之人，聞言爭先恐后地跑出涼亭，去撿麻雀了。

　宋池重新回到了石桌前。

　虞寧初習慣地想要回避，瞥見宋池用右手去端茶碗，便下離席的沖，低聲問：“你的手到底如何了？”

　宋池笑，出左手給看：“剛剛表妹沒看清楚嗎？”

　他又調侃人，虞寧初微惱道：“你傷的明明是右手。”

　宋池邊收回左手，換了右手。

　玉一般的掌心，赫然多了一條長長的傷口，傷口的結痂尚未完全落，看得虞寧初心驚跳。

　低下頭：“表哥救命之恩，我不知該如何報答。”

　宋池：“挾恩圖報，非君子所為，何況你我表兄妹一場，何必如此見外。”

　虞寧初攥著袖口，堅持道：“總之我欠了你一……兩次，表哥若有差遣，只要不違禮法，我一定盡力。”

　宋池放下茶碗，仔細品味的話：“不違禮法？為何我覺得表妹這話意有所指？難道表妹以為我會讓你做一些有違禮法的事？我與表妹相識時間尚短，還請表妹明示，我究竟做了什麼招致表妹如此質疑？”

　虞寧初臉微紅。

　他戲言花容月貌，意圖私贈荷包畫像，哪樣符合禮法了？

　“好，就算我誤會你了。”虞寧初別開臉，亭外梅林，表姐、宋湘還在彎腰尋找那只被宋池擊昏的麻雀。

　宋池也掃了眼亭外，確定兩個小姑娘短時間還不會回來，他將一盤裝牛干的碟子推到虞寧初那邊，道：“表妹清瘦了，多吃點。”

　這句話說得低沉，仿佛多了一曖昧，虞寧初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宋池無奈：“表妹因我挨罰，我關心一下，難道也關心錯了？”

　虞寧初反擊道：“既然無錯，人前你怎麼不這麼待我？”

　宋池正道：“人前也可以，只怕表妹不喜。”

　虞寧初就知道他故意的，咬牙道：“人前不喜，人后也不喜，你以后都不要再這樣說了。”

　言罷，深深地吸了口氣，調整好緒，也去林子里幫忙找麻雀了。

　離開不久，山下，沈明漪帶著丫鬟尋了過來。

　宋池默默將那盤牛干放回原位。

　待沈明漪氣吁吁地爬上山頂，宋池與小姑娘們打聲招呼，徑直離去。

　沈明漪失地著他的背影。

　.

　待這場雪化了，陸續有人登門求見二夫人宋氏，想替宋池說親。

　宋池京快十年，員們始終猜不皇上對這個侄孫到底是什麼態度，如今宋池一鳴驚人，武藝超群，又年紀輕輕封了武英郡王，局勢明朗，有人就想把兒嫁給他了。

　宋氏來侄子，笑道：“子淵也十八了，既已封了郡王，現在定下婚事，明年遷居后正好完婚，府里也好有個主人幫忙打理家事。來，你如實告訴姑母，想娶一個什麼樣的閨秀。”

　宋池：“不瞞姑母，我暫且無意娶妻，侄子還年輕，只盼著皇上安排一份差事給我，盡心當差，真正對得起皇上的厚。若早早娶妻，被家事分心耽誤正事，反而不妥。”

　宋氏：“你只娶個妻子，能分什麼心？”

　宋池看向窗外：“侄子怕妻子與阿湘相不洽，怕阿湘委屈。姑母，我與阿湘投奔侯府，雖承蒙姑父姑母與兩房長輩照拂，并無任何不周之，可終不及自己有個家。待明年遷居，我想多留阿湘兩年，免得都嫁人了，卻沒真正過住在自己家里的恣意。”

　宋氏被侄子說的，眼圈都紅了，盯著侄子道：“你跟姑母說句實話，你娘到底怎麼死的？”

　先有二嫂的死，才有二哥出家，才有侄子帶著妹妹投奔于。

　十年過去了，近日京城又起了晉王府的閑言碎語，宋氏也想知道真相。

　宋池垂眸，淡淡道：“姑母真想知道，可以寫信問晉王。”

　宋氏早就寫過信了，可長兄的回信沒給任何解答，只讓好好照顧兩個孩子。

　“行，你們就都瞞著我吧，沒事，我總有死的那一日，到時候我問你娘去。”宋氏恨恨地說起了氣話。

　宋池笑道：“姑母心善，定能長命百歲。”

　宋氏看著侄子那張俊臉，還能說什麼？

　“真不想親？”

　“不想，還勞姑母替我謝絕各路人。”

　.

　不斷有人來向宋池提親，消息也傳到了大房、三房。

　牌桌上，沈明漪忍不住向宋湘打聽進展。

　宋湘一邊看牌一邊道：“我哥哥才對親沒有興趣，我早說過了，他一心向佛。”

　沈明漪不信：“池表哥親口說的嗎？可能他眼高，只是對前面幾家沒興趣，再來一個名門閨秀，他就想娶了。”

　沈明嵐故意刺道：“論名門閨秀，誰還比得過你？說不定啊，池表哥就是看姐姐看多了，眼才高了。”

　沈明漪又怒又，萬一，萬一宋池真的喜歡呢？

　貌不及虞寧初，可論份，權貴侯爺唯一的掌上明珠、當朝皇后寵的外甥，放眼京城，除了國舅府的兩個表姐，誰又比尊貴？而的兩個表姐，一個已經出嫁，一個與哥哥訂了婚，都不可能再與宋池有關系。

　紅著臉，眸中藏了得意與期許，心不在焉地打了一張牌出去。

　“胡了。”虞寧初笑著推倒牌。

　四個姑娘打牌，三個聊天，只有一心一意，畢竟宋池娶妻，跟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