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山艱難百倍, 每個人都拎著超過自己一大圈的垃圾袋，陡峭的長梯由上往下看更是驚悚百倍。

　舒昀拒絕了鄢南分擔的那份垃圾的好意。

　藏進生堆里, 全程沒怎麼理會他。

　從小酌峰峰頂下來許久，直至到達主峰的垃圾配送站，舒昀全上下最灼熱的地方依舊是腰窩那兒窄窄的一塊。

　被鄢南不懷好意地了一下，雖然力道不重，但他的指尖如同有穿的烙鐵，在舒昀腰間烙下一片火辣辣的印子。

　甚至，當想逃開的時候，竟然......用那種話威脅。

　從主峰下山的路途，不再有負重，志愿者們步伐輕快, 聊天的聲音也集起來。

　男生們走在隊伍前端, 生們綴在后頭, 一半人在聊八卦新聞，一半人在聊前頭的某個男生。

　“鄢南學長好高啊，其他男生走在他旁邊都像未年人。”

　“舒昀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你信麼？”

　“我信, 要是我有這麼個男朋友，怎麼可能藏著, 肯定天天到吹。”

　“哈哈哈，也是, 我看他們下山這一路都沒怎麼說話......”

　生話音未落, 前方高長的話題人倏地停下，轉過，漫不經心地向后方的生隊伍。

　孩們慌里慌張地從他旁兩側自散開，舒昀也不例外, 及時閃到同行的生后。

　當走到跟前，鄢南手攔住。

　與舒昀同行的小琪發出“磕死我了”的吸氣聲，噔噔噔丟下舒昀朝前跑去。

　舒昀不太愿地與他并行：“學長有事？”

　鄢南：“聽他們說中午要聚餐，我在附近的一家餐廳訂了包廂，下山后步行就能到。”

　舒昀：“學長請客嗎？”

　鄢南點頭，后又問：

　“和你一起聚餐應該不需要志愿時長吧？”

　舒昀揚了揚：“看我心。”

　說罷，步伐加快，馬尾在腦后輕快地左右晃。

　鄢南在斜后方維持一段距離，同速前進，舒昀看他半天沒跟上來，一回頭又差點撞上，癟癟，在對方的輕笑聲中一溜煙往前跑走了。

　快到山腳的時候，鄢南接到了父親書的電話。

　他戴上耳機，目仍然追隨著某個俏的影。

　“山上信號不好，沒接到前面的電話。”

　沈書：“爺，夫人今早突然飛來寧州了。聽說你在屹蒼山，決定順道過去接你一起吃午飯。”

　鄢南眼中閃一訝然：“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找到舒昀，道了聲歉，說自己有事不能去聚餐，但是這頓飯還是他請。

　眾人一道走出屹蒼山景區正門，鄢南和大家作別，朝大門右側的臨時停車點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停下來目送他。

　一輛藍灰拼、漆锃亮的邁赫停靠在臨時停車位，除了奢雅至極的車型，那一串相同數字的車牌號更是驚掉了眾人的下。

　司機從駕駛座繞到后座，畢恭畢敬地為他拉開車門。

　直到鄢南躬進車廂，同學們才堪堪收回震驚且八卦的視線。

　“鄢南學長在學校常開的那輛車是門級奔馳，我還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富二代，原來人家一直藏著份背景呢。”

　“這輛邁赫起碼要七位數吧？”

　“何止。瞧車型像是限量版，說不定八位數往上呢。”

　舒昀停議論，領著大家往餐廳方向走去。

　轎車后座上，鄭嵐上下打量鄢南一番，眉眼帶笑：

　“媽媽好久沒見你了，今天這打扮，差點讓我以為你還在讀高中。”

　鄢南理了理運服袖口：

　“媽，怎麼來之前不提前說一聲？”

　鄭嵐：“昨晚上做了一個夢，突然很想你們，今天早上心來就來了。”

　鄢南：“那您這次在寧州多留幾天吧。”

　鄭嵐淡淡地收回目：“看況。”

　轎車駛柏油馬路左轉車道，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

　路口前的人行橫道綠燈亮起，舒昀他們正好從鄢南車前經過。

　突然獲得了近距離觀察豪車的機會，同學們越走越慢，更有甚者掏出手機拍起了照。

　轎車兩側的玻璃單面可視，鄢南能看見外面的他們，而他們從側窗看不見他。

　伙伴們在后面磨磨蹭蹭，舒昀一個人走得很快，項堯學長亦步亦趨跟在旁，對向有一輛電車高速駛來，項堯立刻心地將舒昀護在里側。

　鄢南偏過頭，視線從窗外墜落回手機上。

　“他們是你的同學吧？”

　鄭嵐的聲音幽幽響起，

　“穿白服的那個孩子長得好漂亮，你認識嗎？”

　鄢南：“嗯。”

　鄭嵐用余描繪兒子低斂的側，又問：

　“你今天參加的什麼志愿項目來著？”

　鄢南：“環保項目。”

　這回是真的環保項目，如假包換。

　而且積滿30個小時，您的兒子將有機會給您兌換個兒媳婦。

　只是有機會而已。

　鄭嵐低笑道：“你什麼時候這麼熱環境了？前段時間也參加環保類型的創業項目。”

　鄢南怔了怔：“爸和您說的嗎？”

　他當時只是隨口當個玩笑說給父親，沒想到父親連這都告訴。

　看來他們夫妻這段時間雖然分居兩地，相得卻很融洽。

　半路上，鄭嵐接到丈夫電話，告訴午飯餐廳的位置。

　他們講話的方式一如從前，很平淡，像搭伙過日子的兩個同事。

　鄢南忽然拿起手機查了查備忘錄。

　今天上午10點至中午12點，鄢霖需要主持一場非常重要的集團會議。

　現在才過11點，會議正在進行中，他卻打電話來說要陪母親一起吃飯。

　鄢南忽然反省，他好像應該重新審視一下父母的關系。

　十幾年來，他一直以為父母關系冷淡，貌合神離。

　也許因為他從前從來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而現在的他，心里裝了些從未有過的，所以對于父親的某些舉，自然就產生了不一樣的理解。

　鄢南的心莫名變得舒暢，當母親向他詢問志愿活的工作時，他一改清冷的個，破天荒地詳細介紹起來。

　-

　早上六點不到起床，奔波將近7小時之后，舒昀終于回到宿舍溫暖的懷抱。

　簡單洗漱之后，換上一套珊瑚絨睡，爬上床準備補覺。

　仰面癱瘓不足五分鐘，手機突然嗡嗡嗡，微信聊天連綿不斷地震。

　志愿者協會“撿垃圾”項目微信群。

　【照片！@舒昀】

　【合照合照合照！！！@舒昀】

　【@舒昀 @舒昀 @舒昀 昀昀快去找鄢南學長要合照呀~】

　舒昀用手指了眼，抓著手機歪躺到一邊。

　明明是鄢南拍的照片，為什麼都@嘛。

　噢，鄢南不在這個群聊里。

　舒昀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不把高貴的鄢爺拉進這個瘋人院群聊，由吃點苦，承擔起大爺的傳話小書工作。

　鄢爺估計半輩子都沒遇見過這麼有個的書。

　舒昀：【合照，謝謝】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雖然綴了個“謝謝”，但是一點也不客氣。

　鄢南正半倚在公司的總裁休息室里午憩，收到舒昀的消息，他眼尾的困倦散了些，坐直起來回復。

　他并不反舒妹妹毫不客氣的語氣。

　對所有人都客氣，獨獨對他不客氣，怎麼說也算一種與眾不同。

　舒昀困得厲害，收到鄢南發來的照片，手指長按屏幕，立時轉發了出去。

　兩分鐘后的“撿垃圾”項目群。

　【！！！我看到了什麼？】

　【啊啊啊kswl，這確定不是結婚照嗎？】

　【@舒昀，你怎麼把你的結婚照發來了？】

　眾心痛男生：【......】

　舒昀臨睡前偶然瞥一眼手機，大驚失。

　怎麼連這個十來人的小群也被邪|教cp侵蝕了？

　雙指放大照片，只見照片正中位置，和鄢南兩個人旁莫名其妙空出半個位，襯托得他倆肩肩靠在一起尤為曖昧。

　鄢南扣在腰間的手被橫幅遮擋住，所以大家看不出是被人錮在旁，配上舒昀面對鏡頭的微笑，反而更像自己笑地上去一樣。

　舒昀從床上坐起來，凌地長發掛在臉上遮擋視線，主人卻沒有心思將其撥開。

　舒昀：【不可能只拍了一張吧？請全部發給我謝謝】

　舒昀：【集照要刊登在社團刊上，我覺得這張有點不合適】

　隔了兩三分鐘，鄢南回復：

　【好】

　他很快又發了五六張照片過來。

　鄢南：【這些是全部了】

　舒昀打開其中一張，放大，驀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照片中央，鄢南正低頭凝視，角掛笑，“再親你了”五個字在舒昀腦中飚出一片滿屏彈幕。

　手指抖地劃開下一張照片。

　說完“再親你了”這句話，鄢南看并沒有立刻老實下來，于是做出了更進一步的作威脅。

　他漸漸伏下，漂亮的臉蛋離舒昀越來越近，直到快要到的額頭，舒昀嚇得大氣不敢出，乖乖站定不彈，他這才滿意地停下。

　其中一張照片，正好記錄下這一刻。

　被迫回憶那些片段，舒昀好一陣頭皮發麻，逆流。

　原來鄢南發給的第一張照片，已經是他自己挑選過，最為正常的一張了。

　對話框突然又跳出新消息。

　鄢南：【滿意了嗎？】

　舒昀：......

　可以心滿意足地暈死過去了，謝謝。

　-

　周中，寒冬晴日，鄢南空帶著母親在寧大校園四走走看看，簡單游覽了幾個知名景點。

　他下午還有課，而母親中午要回公司和父親一起吃飯，大約十一點左右，兩人在校門口分別。

　沿著寬闊整潔的校道馬路，鄢南沒有回宿舍，而是往北部教學區信步走去。

　今天之前，他以“周末聚餐沒去”為由，說了舒昀和他一起在學校食堂拼桌吃飯。

　只是拼桌而已，各買各的各吃各的，不志愿時長關卡影響。

　涎皮賴臉這招，鄢大爺第一次使用，效果還算不錯，私以為可以復用。

　舒昀正在教授的辦公室里抓時間開小會。

　翟教授前兩周都在外地訪學，今天快到中午才回學校，舒昀攢了一籮筐問題請教他。

　時間剛過11點20分，翟教授看了眼手機，對舒昀說自己臨時有約，晚點繼續和聊。

　舒昀收拾東西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看到鄢南給留言——【數院學科樓見】。

　推開教師辦公室的木門，往外出去三兩步，目呆滯了一瞬。

　【數院學科樓見】的意思不該是樓底下大門口見嗎？他怎麼杵這兒來了？

　鄢南立在回廊墻面的宣傳欄下，微仰著頭閱讀宣傳欄中的學院新聞和學報告。

　鄢南讀新聞，而舒昀靜靜覽視他。

　這人的爹媽可真會生，長這樣，無論干什麼都很賞心悅目。

　悄悄接近他側，問：“你看得懂嗎？”

　鄢南搖頭：“看不懂。”

　舒昀：“看不懂就對了，否則我這麼多年豈不白學了。”

　鄢南慢悠悠地瞅了一眼：

　“你和我說話怎麼變得這麼隨便？”

　他的語氣不辯喜怒，舒昀習慣揣了一番，最終決定還是不要揣。

　小姑娘不甘示弱：“你意見很多哦？”

　鄢南輕輕哼笑。

　的好幾副面孔里，鄢南覺得這一副最有趣，所以他喜聞樂見。

　只聽后傳來輕微的“咔吱”聲響，來自翟教授的辦公室。

　舒昀陡然一驚，下意識地拽著鄢南的手臂閃進拐角后面的樓梯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