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脾胃不佳，大夫說喝粥養胃，所以宋氏便讓人變著花樣為做粥。

素粥，粥，但凡覺得好的，宋氏便不會吝惜銀錢，天南地北的為尋好吃的食材。論起來，小時一直都是被母親寵著長大的，便是宮裏的公主，怕也就是這般了。

這般想著，謝姝寧不由有些悵然。

不過那些粥食中，最的卻是糖粥。

用糯米熬制，到粒粒開花，香氣瀰漫，糯黏稠之際，再淋上細細磨的赤豆沙當澆頭。若是秋日裏，定要再往上頭加點桂花甜。那香甜的滋味，即便過了這許多年，依舊在謝姝寧心頭縈繞不去。

「阿蠻，糖粥費時，等改日娘親再讓人給你熬了可好？」宋氏略遲疑了下，終是詢問起來。

謝姝寧又豈會不知道糖粥看似簡單，可熬制起來卻是極其費時費心力，這會提起，本就是故意為之。所以抬起頭，用水靈的一雙眼可憐兮兮地向謝元茂，喚道：「爹爹，阿蠻可以晚些再用飯的。」

謝元茂聞言哈哈一笑，手在鼻樑上輕輕一刮，應道：「好好，阿蠻想吃的，爹爹一定讓阿蠻吃到裏才行。」說完，他便轉而吩咐春平道，「菜便做北地的吧，只另外再讓廚子加一道糖粥。選上好的珍珠米，仔細熬了。」

「是，奴婢記著了。」春平神微異，笑著應下了便告退出去。

桂媽媽便也悄然退下，重新守在了外頭，順道將從延陵帶來的人都重新分配一番。人不多，又都是在宋家那樣的寬厚人家久了的，到這會卻是都要好好敲打一番才好。

屋子裏就又靜謐了下來。

謝姝寧覷覷父母的神，丟開了手中的紅繩，窩進宋氏懷中，又悄悄指使著哥哥有樣學樣靠在了父親懷裏。

而後才咯咯笑了兩聲，玩著宋氏白皙細的手指，一邊頭也不抬地問謝元茂：「爹爹，昨兒阿蠻睡得早了，你都沒告訴阿蠻，怎麼過了這般久才來接我們。」

有些話，肯定母親也是想問的，可是母親從來都是將父親的臉面擺在第一位的，想必不會直接就這般問，所以就由代勞了吧！

同樣，也如所料的一般，父親當著孩子的面本說不清楚。

於是就又道：「爹爹，你可是因為我們昨日見過的那位姨娘，才這般久不曾來接阿蠻？」話音落，估計用眾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嘟噥起來，「阿蠻知道，那人不喜歡阿蠻。」

謝翊也跟著道：「翊兒也知道！」

「怎會！」謝元茂面有些尷尬，轉而小心覷了眼宋氏的神，解釋道，「……也不是姨娘，往後可莫要這般喊了。」

謝姝寧瞪大了眼睛，一臉好奇地盯他，「若不是姨娘，那是誰？」

謝元茂被自家小問得說不出話來。

「娘親說府上只有爹爹的表妹，可是那人卻讓哥哥喚母親。」謝姝寧困地皺起眉，「那若是母親，娘親又是誰？我跟哥哥怎麼會有兩個母親？」

「胡說些什麼，母親自然是只有一個的！」謝元茂尷尬中帶上了幾分惱火，幾乎下意識落荒而逃。可說完這樣的話，他卻又驀地想起，自己不也有兩位母親嗎？真真是一潭渾水，越淌越渾！

好在宋氏倒是並不在意他這會的模樣，反而勸解道：「如今臨近年關，本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左右先等過了年吧。」

謝元茂微微鬆了一口氣，強笑了笑，過了會聽說謝家七爺謝元庭回來了，便急忙出去見人。

外頭的雪下著下著，間隙地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散發著冷意。謝翊纏著謝姝寧玩了會，又給宋氏背了幾句詩，被熱炕的溫度熏得有些昏昏睡，沒多會便將頭埋在宋氏懷裏睡了過去。宋氏便喚人進來。

謝姝寧則趴在炕頭，小手撐著自己的下頜，細細打量著謝翊。

這般歲月靜好的時，已經許久未曾過了。真真是人貪，連一刻也不願意錯失。

正慨著，謝翊邊伺候的大丫鬟白芍便著單薄的肩頭跟桂媽媽一前一後地進來。

宋氏瞅見了便笑，「怎地冷這模樣？」

外間也是燒著火盆的，原不該凍這模樣才是。

白芍卻憨憨一笑，並不言語。

桂媽媽個是忍不住的，便低了聲音道：「奴婢原不想提，可咱們手邊的人都是打南邊來的，不住這凍，所以便想多要些炭火。這炭能值幾個銀子？便是那上好的銀炭，也費不了多，可這府里的管事媽媽卻說這炭各房都是有定數的，一厘也不曾短了咱們的，沒有多餘的了。」說完，似還有些氣惱，「奴婢想著，大抵是那位有心作踐咱們。可您說，這般行事便是那小門小戶的也做不出才是。那話說了何人信，哪戶買過冬的炭，不多備些？便是沒有，派人出去再購一些也就是了。」

「莫胡說。」宋氏卻想的多些，「若是連這點事也要斤斤計較，便不足為懼了。想必不是那位的意思。」

謝姝寧在一旁聽著，想想也不該是陳氏的意思才是。陳氏再怎麼不喜他們，也斷不會在用度上苛待他們，這般做，沒臉面的只會是。這事大抵是下頭的那些管事媽媽自作主張，想藉著踩他們的機會在陳氏面前出出風頭。

不過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個機會。

——是機會便不會放過。

謝姝寧便坐起來，故作擔憂地道：「娘親，你看白芍姐姐都凍這樣了。不若咱們自己使人出去買些炭吧，要不然，凍病了可怎麼辦？苦苦的葯，阿蠻不喝，白芍姐姐肯定也不喝。」

桂媽媽見小大人似的說著話，又說的如此合心意，當即贊同：「太太，奴婢覺得小姐這話有道理，咱們自個買了備著總好過求人看臉。」

「這事……會不會不妥當？」宋氏有些擔心。

桂媽媽心裏也清楚這般做大抵會愈加惹了老太太不快，但是又生怕連這點小事都要服，將來延陵來的一群人在這府里便愈加沒有臉面了。做下人的沒臉，主子又哪裏還能有臉？

「娘親，這事阿蠻都明白。」謝姝寧手拄著自己的下，笑瞇瞇道，「若咱們沒去尋府里的人要過炭，便自個出去買，那是咱們的錯。可娘不是說，已經使人去問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