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也進了我們秋風堂!”
“是嗎?”丫頭瞪大眼睛。
“嗯,不過,丫頭,你知道我們是秋風堂做什麼為營生的嗎?”陸元風滿是傾訴的。
他也不知怎地,只要一遇上丫頭,想說的話就好像說不完似的,盡管丫頭寡言語,但給的建議和每說的一句話都讓他覺得是個聰慧而且值得信任的人。雖然二人份懸殊,但陸元風向來不在意這樣外在的東西,加上他已江湖,很多事都按江湖的規矩辦,心里自然已經把丫頭當做能夠信賴的同伴了。
作為一個傾聽者,丫頭也十分捧場:“不知道。”
對古代一切的新鮮事都到十分好奇,之前看書的時候,也曾經憧憬過快意恩仇的江湖夢,那些充滿正義和熱的大俠,一度是長大以后擇偶的標準。不過涉江湖之后,明白其中險惡,像大爺這樣,表面上風風,走遍五湖四海似乎都有人敬仰,但其實稍有不慎就會丟掉命——因為有人崇拜你,就有人恨你骨,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將為你日后埋下的炸彈。
所謂“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丫頭明白,大爺能夠取得今日在秋風堂的地位,肯定也吃了不苦頭。
陸元風頗為自豪地咳嗽了兩聲:“我們秋風堂之前是以走鏢為主,但現在也做一些送貨的生意,尤其是玉門關之后通往西域這條路,生意甚廣。知道為什麼秋風堂欠西域靈蛇一個人嗎,因為之前運貨經往鄯善的時候,在沙漠遇險,他們的人救了我們一命。”
“你也去了嗎?”
通過他手上結實的老繭,丫頭可以想象得到他曾遭遇過怎樣的危險——在上無飛鳥下無走的干旱沙漠,能夠走出來,一定不是件易事。
丫頭忽然很想問他,明明為陸府大爺,為什麼還要去做這些隨時都會丟掉命的事?像二爺一樣,兢兢業業地打理陸家家業不好嗎?
“我當然也去了,之前在山城腳下遇見你,就是剛從鄯善回來。”
“大爺,為什麼要去做這種營生?你……”
“你想問我明明可以坐其的,是不是?”陸元風微微一笑,右邊臉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丫頭仿佛能從他明亮的雙眼之中到一片廣袤無垠的孤北沙漠——長河、落日、狼嘯,雖然長途跋涉朝不保夕,但驚險叢生的生活確實要比待在這溫婉的江南小鄉中要讓一個熱男兒更為向往。
丫頭瞬間明白了——大爺和二爺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一個追求灑,一個醉心生意場,一個獷大方,一個打細算。
難怪他們常常一言不合,彼此也看不慣對方的行徑。
想到這里,丫頭不笑了笑。
陸元風很是驚訝,他一直以為丫頭是不會笑的,很難有事會讓一眉,如今突然笑出來,陸大爺不僅驚呆了,還差點看呆了,連自己正準備說出口的話都忘了。
“大爺,你不用說了,丫頭知道了。”
“哦!哦?”陸元風愣了片刻,隨即快速清醒過來:“既然知道,那我就不用向你仔細說明了,陸府如果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我估計都不會回去了吧。”
“那你父親呢?你不打算見他嗎?”
“我已經見過了,知道他過得安好,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倒是你,丫頭,你以后要做什麼打算?”
“我?我……”
正想說自己打算一直待在二爺的景泰茶莊,但陸府還有結不久的好友。趙清、彩蝶、五叔、春香,這些人難道都不打算再見了嗎?
一想到這里,丫頭不皺了皺眉。
“大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陸元風立刻神一振:“說吧,丫頭,你想讓我做什麼?”
“幫我帶消息回去,告訴他們我如今在二爺的茶莊這里,過得安然無恙。”
“你是說春香他們?”
“嗯,還有漿水院的趙清、晚汀苑的彩蝶。”
“彩蝶?你是說照顧綠喜姑娘的那位……”
“對,就是,曾是我在漿水苑的知心好友。”
“既然你拜托了我,我一定會辦到的!丫頭……”
話還沒說完,通往雅間的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丫頭心頭一跳,知道是丘掌柜回來了,于是推了一把陸元風。
“大爺,你快回去吧,丘掌柜要回來了,讓他看到你,他一定會告訴二爺的。”
陸元風也早已聽到走廊的靜,他站起看了一眼丫頭,然后抱拳道:“放心吧,你待的事我一定會辦好的!丫頭,等我。”
說完,他疾走如風,眨眼功夫就走出了茶莊門外。
丫頭心里十分納悶——大爺為什麼要自己等他?難道他還會繼續來找嗎?想到這個可能,丫頭竟生出了一點期盼。
陸元風的辦事效率很高,離開景泰茶莊之后,他立即回到陸府,把丫頭留在茶莊的事告訴了河心苑里的人。
但是問及趙清的時候,老五他們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怎麼會不知道呢?丫頭說是漿水院的人。”
“這事問我就知道啦!五叔他們又不經常到外走!”春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
“那你說,趙清是誰?”
“趙清,他不就是漿水院那個比子還要弱的白面書生麼!”
“什麼?趙清是男的!?”陸元風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一直以為丫頭所說的趙清是個子!
“嘻嘻,人家可是比一般子還要白貌,連我都羨慕不來!”
陸大爺頓時結了:“想不到……想不到丫頭,還,還認識那樣的人。”
“趙清怎麼了?雖說人家堪比扶風弱柳,但脾氣膽識可不小!我知道的事可多了,大爺,要不要我一一告訴你啊?”
“那你說。”
“要我隨隨便便就說與你聽,我豈不是很吃虧?不行,你得給我一點報酬,我這是有償打聽!”春香使壞道。
“你這丫頭!”陸元風哭笑不得。
他搖了搖頭,隨即轉走出河心苑。
春香在后面追問道:“哎,大爺,你不聽我說啦?那你慢走啊!”
陸元風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他不在河心苑這段時間,春香這丫頭都變得這麼八卦了啊。
走在去往漿水院的路上,經過春泰苑時,陸元風下意識頓住腳步里瞧了瞧,院子里的一個小廝正掃著門前落葉,庭院一片安靜——自他離開之后,老太爺的院子也鮮有熱鬧的時候了。
他心里慨著,忽然聽見一道悉的聲音,剛轉過頭,就看見陸三爺陸晟攜陸府的探花郎陸紹屏而來。
“喲,這不是大哥嗎?”
陸晟是陸玉恒那邊的人,陸玉恒與他不對頭,陸晟自然也看不慣他。
“阿晟。”
“好多年沒見啦,大哥怎麼舍得撇下江湖大事回我們陸府?上次見你還是在秦樓畫舫呢,不知大哥惹到了什麼人?”
一旁的陸紹屏推了推他:“陸晟,怎麼說話呢!大哥,久未見你,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開元,聽說你高中探花了,如今在哪做?”
“開元”是陸紹屏的名,他是陸老爺的弟弟——陸炳賢的長子,去年科舉高中及第,很是讓陸家再風了一回。
“就在蕪湖當個判,估計還得再過兩年才能調回京城,不過,開元倒是想留在蘇州。”
不同于一般的文人墨客,陸紹屏長得一臉正氣,為人也是廉潔自律、剛正不阿,評點政事客觀理智,文采斐然,文風大氣,毫沒有詩人、詞人的傷春悲秋。
他這次回來除了看家中老父,還想閑重游蘇州城,陸晟最是會玩的,自然就了他的最佳導游。
“那就努力干吧,將來出人頭地,也讓我們陸府跟著沾。”
陸探花不置可否:“大哥,我們正要去看老太爺,你呢?不一同前去嗎?”
陸晟嘲諷道:“他之前是要去見老太爺,但老太爺不愿見他,這事陸府上下都知道了,就是你這個探花郎還一頭霧水!”
陸元風不好意思地了鼻子:“我有急事要辦,今天就先不去了。”
“哦。”
“只怕這一走,又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了,哎,老太爺也一大把年紀了,還得為個年輕人碎了心。”
“晟哥。”陸紹屏無奈地瞪了他一眼:“你就別說風涼話了!大哥,那下次有機會我們兄弟幾個再喝一杯。”
“好!”陸元風抱了抱拳:“后會有期!”
待他走后,陸晟不屑地啐了一聲。
“什麼禮數,你看他在外面待久了,一江湖氣,難怪老太爺看見他就氣得哆嗦!”
“晟哥,算了,大哥他離開這麼多年,對我們生疏是正常的。再說,沒有他的退讓,二哥也不會順利接手陸府的大權。”
陸晟想要反駁他,卻發現他說的句句屬實,雖然心里還是咽不下那口氣,但表面上收斂了許多。
“下次再見到他,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他'大哥'的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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