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下棋，居然睡著了？」池燦淡淡問。

喬昭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手起棋落，發出一聲清脆響聲。

「你看錯啦。」聲音甜。

只是打個盹而已。

「我看著，你剛剛是閉著眼呢。」池燦笑瞇瞇說著，語氣卻讓人頭皮發麻。

「不信你看，我可有下錯？」手指白如玉，輕輕點著楸木棋盤。

居時慢慢，下棋正適合打發閑暇時間，能與祖父對弈的對上眼前這人，確實是閉著眼都不會走錯的。

這樣一想，好像有些欺負人。

池燦目下意識追隨著手指落，看到對方落下那一子后他又損失慘重，頭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這丫頭剛才大概、應該不可能睡覺吧？

「別下了，快收拾東西，馬上就要靠岸了。」楊二忍笑打斷二人談。

不多時船靠了岸，果然如楊二所說並沒有進城，池燦輕車路找到城外一馬圈，挑選出三匹健馬來。

他拍了拍馬背，對喬昭道：「我們三人誰都不方便與你同乘一騎，等會兒我先帶你進城尋一家客棧住下。」

「我會騎馬。」喬昭道。

池燦怔了一下，居高臨下打量著高還不到自己腋下的小姑娘，牽了牽角，又挑出一匹馬來：「既然會騎，那就帶你去。」

「謝謝。」喬昭鬆了一口氣，出大大的笑容，走向那匹棗紅馬。

楊二忍不住低聲對朱彥道：「拾曦怎麼突然變得好說話了？」

朱彥瞄著喬昭的量，不厚道猜測道：「大概是覺得小姑娘騎不上去，想看笑話吧。」

「我覺得拾曦恐怕要失了。那丫頭玄的，才這個年紀下棋就能贏了你，說不定馬比我還要湛呢。」

朱彥直直著前方，表奇異。

楊二順著方向去，正看到那匹棗紅大馬把小姑娘甩到一旁，施施然跑了。

小姑娘吃了一鼻子土，猛烈咳嗽著。

「果然是騎湛。」朱彥大笑起來。

著跑走的馬，喬昭有些懵。

確實是會騎馬的……

「你在客棧等我們吧。」池燦微笑著，毫不掩飾眉梢眼角的愉悅。

這人就是恨不得甩下吧？喬昭垂眸想。

倒是不會抱怨什麼。

於他們三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人家願意手救一把已經該恩。

可這一次，只能「恩將仇報」了。

「我想和你們一起。池大哥載我——」

「不，男授不親！」池燦斷然拒絕。

這丫頭，臉皮怎麼能這麼厚呢？

「我不在意。」

池燦翻了個白眼，不客氣道：「我當然知道你不在意，可我在意！」

不要怪他說話無，他要是子再溫點，在京城恐怕都不敢出門了。

聽到池燦如此直白的話，喬昭反而輕笑起來。

那一年，這人在祖父面前就是這般厚著臉皮糾纏的，而今換纏上他，真有點因果迴的意味。

「你笑什麼？」池燦蹙眉。

這丫頭有些邪門，他無法把當尋常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看。

「我是笑，你們這一趟若不帶上我，恐怕難得償所願呢。」

池燦眼神陡然凌厲起來，迎上對面似笑非笑的眼，呵地一笑，嘲道：「小丫頭就喜歡故弄玄虛，以為這樣我就會帶你去？呵呵，要帶你去也無妨，除非你說出我們要去的是什麼地方。」

「拾曦，你就別逗黎三了。」楊二有些不忍。

朱彥跟著道：「是呀，不然我帶著吧。」

池燦挑了挑眉。

朱彥乃泰寧侯世子，份尊貴不說，還才華出眾，年紀輕輕就中了舉人。他平日裏瞧著溫和，實則很有幾分自傲，如今居然願意帶一個小姑娘，真是稀奇了。

朱彥被池燦看得不好意思，輕咳一聲道：「別多想，我只是覺得帶上也無妨。」

棋品如人品，會大刀闊斧贏過他的子，應該做不出攀權附貴的事來。更何況，這真的還只是個未長大的小姑娘呢。

「杏子林喬家。」喬昭啟，吐出五個字來。

三雙眼睛猛然看向。

「你怎麼知道？」楊二口而出。

喬昭心下微松。

賭對了！

池燦三年多前來拜訪過祖父，而今祖父雖已不在，父兄他們卻回了嘉。實在想不出，堂堂長公主之子不畏奔波之苦來到嘉會是單純遊玩。

他們很可能是來拜訪父親的。

若猜對了，池燦無論出於好奇還是防備，定然會帶上。

若是猜錯了——

如果池燦三人去的不是家，當然就沒必要非跟著去了。

說到底，語出驚人之後，沒有任何損失。

那三人眼神卻變了。

池燦甚至忘了什麼「男授不親」，一把抓住喬昭手腕：「你怎麼知道的？你是誰？」

「我猜的。」喬昭微笑，「我是京城黎修撰之，住在西大街杏子衚衕。」

說到這，喬昭微怔。

杏子衚衕……

家在杏子林，小姑娘黎昭的家……在杏子衚衕。

這樣的巧啊。

「別說這些沒用的，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池燦再一次認真打量喬昭。

第一次這樣打量，他只是慨這個小姑娘有幾分小聰明。

而這一次，他覺得這丫頭……真他娘邪！

喬昭眨眨眼，把小姑娘的純真無邪展現得淋漓盡致：「沒有池大哥想得那麼複雜。我只是——」

頓了一下，接著道：「我只是萬分敬仰喬先生，所以才猜測三位大哥來嘉，是去喬先生家。」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數十年前就能讓天下讀書人公認是第一才子的喬拙先生，當然當得起所有讀書人的敬仰。

有那樣高超的棋藝水平，站在三人面前的小姑娘自然也是會讀書的。

「喬先生……已經仙去了。」池燦語氣莫名。

喬昭心中一痛，抬眸與他對視：「是，但喬大人還在。」

喬大人，便是的父親，前左僉都史，祖父過世后攜家人回到嘉丁憂。

與祖父的瀟灑不羈不同，父親嚴肅，論琴棋書畫，真正說起來，是不及的。

但天下人不知道。

「你真是因此猜出來的？」

「嘉沒有名山樂水，三位大哥從京城來這裏，緣由沒有那麼難猜。」

池燦直直盯著喬昭，良久，再問道：「你又怎麼篤定，不帶上你，我難得償所願？」

他來嘉，當然有所求。

喬昭嫣然一笑，側頭俏皮道：「等到了杏子林，池大哥不就知道啦。」

池燦翻上馬，向喬昭出一隻手：「上來。」

喬昭把手遞給他，只覺一大力傳來，整個人瞬間騰空而起，落到了馬背上。

風馳電掣行駛中，耳畔儘是呼呼風聲，男子低沉慵懶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他們兩個明明比我好說話，先前你怎麼不求他們帶？」

咳咳，雖然他長得俊是最重要原因，但還是希能聽到一點新意。

喬昭笑盈盈回道：「自然是一事不煩二主。」

是知恩圖報的人，欠池燦的恩已經記下，總不能再欠另一個吧。

池燦臉一黑。

敢是著他一個人使喚啊！

他就說，這丫頭一點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