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位於城西景德街最繁華的地段，三層樓宇高，從樓上雅廂的窗口可以將下方城中河收眼中。

醉仙樓的梨花白也是京中酒樓中有名的，雖未能與用的梨花白相比，卻自有一種別緻的味道，很多文人客喜歡來此一聚，爲的便是品嚐醉仙樓的梨花白。

柳城正襟危坐於醉仙樓三樓的一間雅廂中，從窗口可以看到下方的街道及城河停泊的畫舫，雖已了冬，天氣寒冷，但作爲大夏政治經濟中心的京城，仍是難掩它的熱鬧，畫舫中傳來靡靡之音，遙遙而來，變得有些不真實。

然而，無論外面有何聲響，皆不能讓他移了分毫的注意力，此時所有的心神皆已經在對面的年出現在這裡時，化爲了一種專注。

端王乃是今上最寵的皇子，生母爲安貴妃，是所有皇子中生母份位最高的，未嘗沒有一拼太子之力。且又因皇后無所出，雖說立嫡立長，但若無嫡，大皇子又是扶不起的爛泥德行，那麼立誰爲儲君，便只看皇帝的心了。

柳家人丁凋零，柳城在無家族的支持下，能走到今日這地步，憑的或許是運氣，但更多的還是他的實力及那份敏銳的察力。

所以，他知道端王不會無緣無故地給他下帖子請他來此喝酒，恐怕有別的目的。甚至，可能與這幾年西北鎮邊將領頻繁調有莫大的關係。西北有定威侯，且定威侯滿門忠烈，固然不用擔心，但若是現任的這位年輕的定威侯有了私心呢？

如此一想，柳城心中微微一驚，不過面上依然沉穩從容，神未有毫變化。

“柳大人，來嚐嚐醉仙樓的梨花白。”一名樣貌分外漂亮的年侍衛熱地爲他們斟酒。

柳城見對面的年神清淡，由著那侍衛作，便道了聲謝謝，端起酒盞淺抿了一口。

陸禹端起了酒，敬了他一杯，說道：“柳大人不必拘束，今日本王請柳大人來此，只是爲了與柳大人聊聊天，以解心中一些疑罷了。”

他說得淡然隨意，柳城卻在心中苦笑連連，恐怕聊完後，他走出這酒樓就不開干係了。

正想著，突然又聽陸禹道：“說來，本王與柳大人也算是有緣份。去年本王回京，恰好遇到了柳大人的外甥嚴三姑娘，三姑娘乖巧可，天真爛漫，本王極爲喜歡……”

這實在是個極會挑話題的人，柳城嚴肅的神因爲提到了唯一的外甥而變得和，不可否認，疼的妹妹所出的唯一的兒讓他極爲疼的，這些天來阿竹時常到他面前賣萌，乖巧與萌皆讓這位舅舅吃不消，面上雖然沒什麼變化，但心裡卻是越發地疼起這外甥。

有了阿竹這胖竹筒當潤劑，氣氛變得容洽。

終於收斂了芒守在主子後的何澤邊傾聽著兩人你來我往打機鋒，邊想著被拿來當了一回潤劑的嚴三姑娘，心中憂鬱，主子似乎越來越將那嚴三姑娘掛在邊了，真的不是當了兒來關注麼？

等柳城離開了醉仙樓後，心中莫名地一鬆。剛纔與端王的談話，讓他見識到了這位十六歲年的機敏、心、政略，若是這帝國未來給他，也是位雄才大略的英主。

想罷，柳城對車伕道：“去靖安公府。”

今日正好是嚴祈文休沐在家，柳城來尋他原本是想告訴他端王對西北局勢變化的猜測，卻不想剛進靖安公府，便見管家嚴如榮一臉喜氣。

往五柳院行去時，嚴如榮滿臉笑容地對柳城道：“柳大人，我們二夫人有喜了。”

柳城聽罷同樣欣喜不已，妹妹只有阿竹一個孩子素來是母親的心病，沒想到他回京述職，還能聽到如此好消息，心裡也爲妹妹高興。

剛到五柳院，便見妻子何氏也在這裡，正陪著妹妹在花廳裡坐著聊些孕中的索事，妹夫嚴祈文傻了吧唧地坐在那兒，神遊天外，外甥阿竹窩在他爹懷裡，拿著芙蓉糕掰了往他裡送，而嚴祈文機械地咀嚼著，看起來真是傻得讓人不忍睹目。

柳城素來滿意嚴祈文這妹夫，雖然做兄長的對娶了寶貝妹妹的男人不太有好，但這些年來，嚴祈文對妻是好得沒話說，柳城的不滿也變了極爲滿意。

見到柳城到來，柳氏臉上止不住笑容，就要站起來時，被何氏制止了，笑道：“你哥哥也不是外人，就不用行這虛禮了，你好生保重子方是。”說罷，又笑盈盈地看著丈夫。

柳城咳了一聲，面上一派嚴肅，對妹妹道：“你嫂子說得對。”然後又看了眼嚴祈文，實在看不下他那蠢樣，招來外甥，的腦袋道：“舅舅過幾日就要回西北了，阿竹可要好好照顧你孃親和弟弟。”

阿竹脆生生地應著，拿來桌上的那盤芙蓉糕，孝順地道：“舅舅吃糕。”

柳城果然大爲用，又了的腦袋，說道：“等舅舅回去，再給你尋些西域的香香等東西給你玩兒。”那些東西在京中雖然昂貴，但西北那邊只要有門路，輕易可以弄到一批，給他家外甥一天用一瓶都使得。

舅舅真是個大好人！阿竹笑得更甜了。

這時，嚴祈文終於回過神來，裡被阿竹塞的芙蓉糕未嚥下，差點嗆著了自己，阿竹趕端了杯茶遞過去，讓他灌了杯茶後，方緩解了很多。

“舅兄來了。”嚴祈文滿臉的喜氣，臉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樂得像個傻瓜，然後起朝柳城長揖了一禮，正道：“這次多謝了嫂子和舅兄了，先前若非嫂子，我還沒發現惠孃的異狀，實在是慚愧……”

柳城過來時也聽嚴如榮說了，何氏今日過來尋柳氏說話，沒想到柳氏走得急了一些，一腳踏空，若非有何氏撲過去墊著，恐怕已經摔著了，肚子裡這孩子可能保不住。先前柳氏也不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原本大夫是爲了何氏的，何氏順讓大夫給柳氏看脈，卻沒想到診出了柳氏有孕的事，只有一個多月，脈相雖然淺，但已經能證實了。

這下子，嚴祈文可樂壞了。阿竹聽到消息，直接從靜華齋跑了回來，便看到自己老爹犯傻的事。

謝過柳城後，嚴祈文的智商終於回來了，奇怪地道：“舅兄今日怎麼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麼？”

柳城方想起先前的事，便道：“咱們去書房說罷。”

阿竹耳朵豎得高高的，小胖爪子馬上抓住了爹的一隻手，隨著嚴祈文一起去了他的書房。

柳城看了眼乖巧地坐在一旁著孤本的外甥，見嚴祈文並未讓迴避，想了下，便不再理會，將端王給他下帖子邀請他去醉仙樓一聚的事說了。未了，便道：“若如端王所說，定威侯與荊王有了協議，恐怕荊州那邊很快便會出事。不知端王是否是聽令探查這些事，總歸荊王將會有大靜……”

嚴祈文見他眉頭蹙起，心中約有個猜測，不由得道：“莫不是今上想要對付荊王？”

柳城的神嚴肅起來，說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是咱們這些臣子該干涉的事。不過……”

“不過舅兄此時是應州知州，若是稍微不慎，便會被牽連。”嚴祈文接了他的話，拳頭不由得攥了起來，在書房中轉了會兒，又道：“當然，端王今日能和你說這話，可謂是推心置腹了，咱們若是承了他這個，以後若是出什麼事，有他在皇上邊說項，也能避免些憾。怕就怕……”這不過是那個年王爺的便宜之計罷了。

兩人與端王接不多，但端王雖然年，給人的覺卻頗爲從容，雖說年人是有些清高，但沒有什麼劣跡，比起前頭的幾位皇子，這位十皇子龍章姿，一言九鼎，還算是不錯的。

兩人商議了一陣，最後只能相信端王今日的誠意。既然柳城要配合端王的計劃，那麼端王也應該會護他一二。只是，柳城素來心願做純臣，並不想選擇站隊，免得將來被人抓了把柄。這次的事雖然是皇上命端王暗查，有些事不可避免，卻不願意打上了端王的標誌，讓人以爲他是端王的人。

“舅兄放心，我在京中會注意著這事。”嚴祈文安道，心裡已經琢磨著，如何能將柳城摘出來。這事得和兄長商議一翻。

阿竹旁聽了會兒，心中驚了下，終於明白了在枯潭寺時陸禹的話，忍不住又咬了咬脣。

仗著年紀小，阿竹聽了父親與舅舅的談話，心裡不免揣懷了些心事，如此過得幾日，卻不想阿竹又遇著了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