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神自然，“況且，晚上不宜多食。”

　顧筱有些猶豫：“可是我又沒讀書，夜宵是娘讓我做給你吃的。”

　吃了，萬一讓周氏知道，那該怎麼辦。

　燈昏暗，沈羲和側過，淡聲問：“你到底吃不吃？”

　“吃！”顧筱趕去廚房拿了副碗筷，然后把門關嚴，“我吃一點點就好了，你讀書累，多吃點。”

　魚頭給沈羲和，顧筱只挑了一筷子面，碗里有八個魚丸，顧筱夾了三個，“這些就夠我吃了。”

　沈羲和拿起筷子，“快些吃，一會兒我還要讀書。”

　顧筱使勁點點頭，絕對吃的很快，不打擾沈羲和看書，那麼一點面，顧筱一會兒就吃完了，“三郎哥哥你慢慢吃！”

　顧筱心里滋滋的，做的魚丸面真好吃，又鮮又香，明天周氏興許還給沈羲和加餐，也就是說還有的份。

　顧筱勾一笑，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來，只要能吃到，愿意給沈羲和做。

　畢竟讀書行不代表腦子也行，可以不計較。

　沈羲和低頭吃最后一口，顧筱簡單好哄，中午的事，想必已經忘了。

　“我還要看會兒書，你先睡。”沈羲和看了顧筱一眼，沒再說別的。

　顧筱本來也沒打算等沈羲和，又不睡床，等他干什麼。

　顧筱：“我一點聲都不出，保證不打擾你看書！”

　沈羲和皺了皺眉，“我并非是怕……算了，你睡吧。”

　兩個人的碗筷好刷，顧筱梳洗一番，爬上屬于自己的小榻，扯過被子，老老實實躺著。

　夜深濃，西屋就桌角亮著展燭燈，沈羲和就著點點豆讀書，他回過頭，那片黑夜里就能看見個隆起小包，還當真是半點都不打擾。

　次日，還是照常下地，有沈羲和在，顧筱輕巧，種地也快，十二畝就剩下四畝多，周氏心疼小兒子，恨不得什麼都給沈羲和吃，到了晚上，叮囑顧筱道：“小小啊，晚上你還是給三郎做一頓。”

　顧筱抿了一下，“娘，您說把豬蹄燉了行嗎？然后吃豬蹄面，肯定補。”

　補不補的無所謂，主要是想吃了。

　豬蹄還是幾天前買來的，周氏一直舍不得吃，排骨吃了，骨頭燉了，就豬蹄一直留著。

　好在天還不熱，不然就得留壞了。

　周氏點點頭，“你看著做就行。”

　兩個豬蹄切開，放進砂鍋里，里面放蔥姜蒜鹽和冰糖，面用的還是白面，麥香十足。

　為了讓面更勁道，顧筱還往里面打了個蛋，等豬蹄燉好，顧筱直接把面下在砂鍋里，悶了一會兒，面就了，面上撒一把蔥花，又香又好看。

　兩個豬蹄，興許能吃一個。

　周氏讓顧筱做本就想過會吃一點，三郎要懂得心疼人，就會給顧筱吃，小小吃舍得，別人可舍不得。

　一大碗面，比昨天的還要多，顧筱像模像樣地給端進去，沖著沈羲和笑笑道：“三郎哥，你吃！”

　沈羲和放下書，看了顧筱一眼，“你再拿一副碗筷。”

　顧筱二話不說，把碗放下就去了廚房，也不多吃，夾了一個豬蹄就不要了。

　沈羲和：“面太多，我吃不完。”

　顧筱頭也不抬，“吃得完，我這些就夠了，你讀書累，多吃點。”

　這話顧筱說過不止一次。

　燭在沈羲和臉上晃了晃，十五歲的年，干了一天活，又讀書，早就了。

　沈羲和不明白，為何顧筱就這麼惦著他，就這麼喜歡嗎，只對好一點，就很開心。

　沈羲和輕聲道：“還剩兩畝地，明天種完，后天早上我就回書院了。”

　那真是太好了。

　顧筱抬起頭，把骨頭吐出來，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開心，“以后天熱了，三郎哥要照顧好自己，路上小心。”

　沈羲和想同顧筱說，在家里不必他哥哥，可又開不了這個口，“……我知道。”

　知道顧筱的心意，也知道喜歡他。

　太東升西落，時間一晃而過，沈羲和覺得這幾天過的委實快了點，昨晚還吃了烤豬蹄，今天就要走。

　年人會到離家思緒，臨走前在門口了眼榻上的人，然后在深濃夜里趕路去縣城。

　周氏心里有點，春種過了，家里不忙了，沈大郎接了兩個木工活，沈二郎去縣城找小工做，大娃二娃他們也沒事做了。

　周氏想前陣子在廚房和三郎說的話，等春種忙過了，就讓大娃去送飯。

　現在春種過了，該怎麼跟顧筱說。

　周氏往圈里撒了把小米，神恍惚地進了廚房。

　顧筱在屋里磨了半天的扇柄，想下午去山上看看，挑幾竹子，竹子能做扇子，做傘，以后雨水多，傘肯定好賣。

　顧筱把扇柄收起來，活了一下手腕，“娘，還有骨頭湯呢，燉小白菜吃吧，菜園里小白菜長的，先吃一茬。”

　陳氏李氏在廚房做活，周氏咳了一聲，“行，中午就吃這個……小小啊……”

　周氏張著，眉眼睛都耷拉著。

　顧筱：“娘，怎麼啦。”

　周氏是真不忍心說，想，讓顧筱送飯也沒什麼，送頓飯，顧筱多高興啊。

　可三郎是兒子，命子，答應過的事，怎麼能不辦。

　周氏張張說不出來，顧筱笑了笑道：“娘，您有事兒就說唄，我拿您當親娘，跟親兒說話還用得著這樣。”

　周氏聽了心里大為，心還是顧筱心。

　周氏深吸一口氣，“小小，以后咱不去縣城給三郎送飯了，讓大娃去，天越來越熱，走一路曬的慌，大娃皮糙厚，不怕曬。”

　周氏深覺自己想的主意好，不是為了三郎，是為了小小。

　不僅顧筱愣住，連陳氏李氏都愣住了。

　陳氏指著顧筱帶絡子去縣城賣，李氏繡的帕子也全靠顧筱啊，顧筱不去送飯，東西怎麼賣出去。

　陳氏勉強笑笑，“娘，小小送的好的呀。”

　李氏肚子，“是啊，娘。”

　顧筱道：“娘……我不怕曬，也不嫌累，就讓我去吧。”

　“小小，大中午的日頭正毒，你一個姑娘家跑什麼跑，又遠又累，吃的還晚。”周氏被顧筱弄的手足無措，這孩子多讓人心疼，不哭不鬧，就說自己不怕累，周氏開始嫌沈羲和事兒多，有人送飯還挑來挑去。

　顧筱攥拳頭，“我不怕，去縣城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累。”

　不去縣城，怎麼賣東西，不賣東西，怎麼攢錢，不攢錢，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周氏為什麼不讓去了，是不是沈羲和說什麼了。

　顧筱自認對沈羲和仁至義盡，從前給他送飯，這三天還加頓夜宵。

　看來補腦子是不行了。

　周氏嘆了口氣，要怎麼說，難不說是三郎不愿意去送。

　顧筱吸吸鼻子，“不去縣城，就見不到相公，還賣不了東西，賣不了東西，怎麼給相公攢銀子。”

　小姑娘低著頭，抿著，委屈的不行，周氏心都了，“誰說的，你想去縣城賣東西，什麼時候都能去，非趕大中午干什麼。”

　“對啊！”陳氏趕道：“娘，小小一心為了三郎，您可不能辜負小小一番苦心啊。”

　李氏手，附和道：“就是！”

　顧筱眨眨眼睛，“娘你說的是真的？平時去也行？”

　周氏心已經偏了，打著保票，“嗯，只要把活干完，你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

　顧筱深吸一口氣，“那就讓大娃去送好了，我在家里給相公做飯也行的，只要相公能安心讀書，我不去也行。”

　周氏是徹底松了口氣，“在家里陪著娘不比跑來跑去強。”

　顧筱道：“我當然愿意陪您待著了，只是我更想賺錢讓您過好日子。”

　日后攢夠銀子，一定常回來看周氏。

　周氏心里舒坦，陳氏李氏相視一笑，“還是小小孝順。”

　中午飯是骨頭湯燉白菜，大娃從前給沈羲和送過飯，門路，籃子里兩個饅頭，一碟子菜，還有一個蛋。

　周氏囑咐大娃莫在路上耽誤，然后招呼沈老爺子他們吃飯。

　一個饅頭，再吃幾口菜，顧筱想不去也好的，以后想上午去就上午去，想下午去就下午去。

　再說另一邊大娃到了縣城，就趕去了書院，他到的早，門口還沒多人。

　大娃站在樹下等，那是他從前送飯的老地方，保準小叔一出來就能看到他。

　從書院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娃眼神好，一眼就看見了沈羲和。

　只是沈羲和本沒往他這兒看，而是走到了另一棵樹下，安靜地等著。

　沈大娃拎著籃子過去，高聲喊：“小叔，小叔！”

　沈羲和尋著聲音，看了過去，他皺了皺眉，眼底有兩分不可置信，“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