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鳴沉默了一會兒,點了煙,突然說道:“睿子,我覺得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齊睿懵了下,“啥米?”
趙一鳴認真說:“你看啊,你是區里樹立起來的典型,就應該先士卒、凡事沖在前頭,帶領大家積極防疫,將危險消滅在原始狀態,怎麼可以遇事就躲,玩兒大撒把呢?這也太對不起領導們對你的欣賞和重了,有違一個典型人的良知。”
咋還道德綁架上了?
齊睿哭笑不得,沉聲說道:“我要是說,我兒就沒想出名,你信嗎?”
認真打量這貨一眼,趙一鳴點頭說道:“我信。”
反轉來的這麼快嗎?
齊睿剛想開口,就聽到趙一鳴悠悠補了一句,“我信你大爺小睿子,你個騙死人不償命的玩意兒,你個無恥敗類!”
咋還帶補刀的呢?
小睿子然大怒,看看這貨的條兒,又灰心喪氣了,真干不過啊。
默默嘆息一聲,拍了下趙一鳴的肩膀,齊睿語重心長,“然而事實就是這麼殘酷,人啊,越不想出名,名氣就越大,我也很無奈的,你盡管不服氣就好了,但是沒吊用啊。”
趙一鳴肺都快氣炸了,“不帶你這麼公然炫耀的,小睿子,你可要點臉吧。”
齊睿笑了笑,從提包里拉出金錠子,拿著就往外走,“賣金錠子去,你來不來?”
趙一鳴騰地站了起來,邊追邊說:“等我會兒,臥槽,你一個人拿著這麼一大塊金子出門,我可不放心。”
這貨還是很仗義的。
兩人出了胡同口,溜溜達達來到酒仙橋,這是個收購各種雜貨的集散地,大到金銀銅鐵錫,各類老家,小到一枚紐扣一顆釘子,只要你手里有貨,在這兒就不愁賣不出去。
道路兩旁全是攤位,或許是因為地震的緣故,看攤的并不多。
偌大一條長街上人跡罕至。
哥兒倆沿街而行,趙一鳴先遭不住了,低聲說道:“沒趕上好時候,看樣子不好賣啊。”
齊睿點頭,說:“再往前走兩步吧,如果還沒有找到收金子的,就只能賣到公家的店里去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快走到馬路盡頭了,見一老頭坐在個破馬扎上,地上擺了塊帆布,帆布上全是陶瓷皿,旁邊還豎著個幡,幡上寫著仨大字:收金銀。
哥兒倆對視一眼,樂了。
快步走過去,齊睿問道:“老先生,金錠子收不收?”
老頭一眼皮,見是倆小青年,沒吱聲,把搭在肩膀上的煙袋桿取下來,在鞋底子上磕磕,填了一鍋煙,劃了火柴點著,了口后,才問:“什麼來路?”
見老頭這一套作下來行云流水,齊睿樂了,蹲下來后說道:“老家兒傳下來的,這不是趕上地震了麼,房子塌了,只能拿出來賣了,換倆錢兒蓋房,您䁖䁖?”
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金錠子遞給老頭。
老頭接過來掃了一眼,又看看底款,頗覺驚訝,“喲呵,還是嘉慶年間的東西,務府流出來的啊,不錯不錯,打算賣多錢啊?”
齊睿剛想開口,旁邊的趙一鳴先了,“老爺子您覺得多錢一克合適啊?”
老頭意味深長瞅了眼這貨,呵呵一笑,說:“外行了吧?這要是普通黃貨,確實是按克賣的,你這個小元寶,嚴格意義上說應該屬于古董類別,是有收藏價值的。這樣,我給七千,你倆商量商量能賣不?”
聽到這個價格,齊睿倏然一驚。
都說世黃金盛世古董,他是真不懂。
上輩子也沒玩兒過啊,再說了,這個世道算是盛世嗎?
老頭是個厚道人啊。
好在這個貨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忽悠,也沉得住氣,扭頭瞥一眼趙一鳴,見他也傻眼了,頓時對他鄙視不已,一扯這貨的邊,咳嗽了聲,轉回頭看著老頭,笑瞇瞇說道:“老先生是行家啊,既然您點破了,我也跟您實話實說吧,來前兒我母親專門跟我代過了,說我家祖上是宮里的人,在造辦謀了一從四品的差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老頭嗤地一聲打斷了:“從四品的人吧?俗稱太監!編,你繼續往下編!我看你還能編出啥花兒來!”
“哈哈哈哈……”趙一鳴這貨都快笑背過氣兒去了。
饒是齊睿臉皮厚,這會兒也被老爺子揶揄的滿臉通紅,嘿嘿一笑,他著頭皮說道:“您就別管他啥兒了,總之有那麼個人,要不然我家從哪兒得來的這宮里的東西啊。”
“得嘞,你小子一看就不是個玩意兒的,就生了一張好兒,也甭跟我來這套彎彎繞了,直接說價兒吧,老頭子沒空聽你在這兒胡咧咧。”老頭捻捻煙鍋,吧嗒又嘬了一口。
“七千肯定不行,一萬吧,您給一萬我就賣您了。”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上輩子在商場拼殺出一條路的齊睿,這麼淺顯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趙一鳴直接懵了,心說你小子獅子大開口啊這是。
掂了掂小元寶,老頭沉片刻,一咬牙,“,一萬就一萬。”
說完,扯過來一個黑提包,拉開,取出厚厚的十沓錢,一沓一千塊,全丟齊睿腳下,“麻溜兒滾蛋吧。”
要了啊。
從老頭這做排上就能看出來,開個一萬二他也能收。
齊睿悔不當初,卻也只能啞吃黃連——有苦難言。
瞥一眼老頭的提包,齊睿又看傻了,沒想到老頭還是個富一代,深藏不啊,這一提包錢,怕不下十萬塊,他真想問一句:“您家有礦嗎?”
也知道這時候多說無益,惹惱了老爺子可不是好玩兒的,看著這一萬塊錢,小睿子哭無淚。
咋拿回去啊?
橫不能就這麼抱回去吧?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沒走到家怕是就被搶個干鳥凈了。
老頭似乎看出了齊睿的困擾,嘿嘿笑了笑,從提包里又翻出來一個黑布袋子丟給他,說:“小家伙做事就是莽撞,你出門賣東西,不知道拿個包麼?”
齊睿趕接過來,邊往里面裝錢邊笑道:“謝謝老先生了啊,來的太急,忘了。”
心里說,我這麼心思縝的人,居然也會犯這種小錯誤,簡直太不應該了。
都賴趙一鳴,讓你一大早跟我抬杠,氣得我都快心梗了,包都忘了拿,這下丟人了吧?
“我平時不太來這邊,今后你還有東西要賣,潘家園找我去。”老頭說了這麼一句。
“老先生貴姓啊?”齊睿笑著搭咯一句。
“姓關,祖上瓜爾佳氏,造辦正三品大員佟赫是我親姥爺。”
“噗!”齊睿差點噴出一口老,自個兒還觍著臉吹呢,這特麼敢是李鬼遇到李逵了,這臉算是徹底掉地上了,他二話不說,提著黑布袋落荒而逃。
后面傳來關老爺子一陣爽朗的笑聲。
一路上趙一鳴這個損他啊,說什麼,你的愚蠢總是那麼富有創造力,還有啥,作為失敗的典型,你真是太功啦。
齊睿一顆心碎的,捧出來跟餃子餡似的。
丟人現眼了啊,還是在親哥們兒面前。
耷拉個腦袋回到院里,見劉偉業找的施工隊伍已經忙活開了,兩臺挖掘機轟隆隆鳴響,一鏟子接一鏟子的碎石塊碎磚頭被挖走移開。
劉偉業倒背著手悠閑觀瞧。
齊睿跟他打了個招呼,走到老劉家地窖前,開鎖后順著梯子下去,把一萬塊錢放進青花大罐里藏好,心瞬間麗了。
又想到上輩子830就把這堆文全給賣了,就覺那時的自個兒愚不可及、愚昧無知、愚蠢到家,懊惱的直想拿腦袋撞墻。
好在這輩子彌補了憾,也遇到了關老爺子這樣的無賴好人,終于可以用這一萬塊錢干點事了。
他走上去給鐵蓋子上好鎖,走到劉偉業邊,問道:“一上午能清理完嗎?”
劉偉業笑著說:“清理快,用不了一上午就能干完,蓋房子就慢了,要一戶一戶的來。”
“那就多上點人啊。”齊睿說道。
“兄弟,你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就這十多個人,還是我求爺爺告生拉拽弄過來的,震后重建工作已經開始了,全市各個工程局所有工人能派的都派出去了,全都在修房子蓋屋,忙得腳打后腦勺,上哪兒找那麼多人去?”劉偉業苦笑著說道。
“倒也是哈,這次震太嚴重了,全市各個居住區損失都不小,活兒一多,建筑工人們就捉襟見肘了。”齊睿也慨道。
“上面發話了,要求在半年把全市的危房、坍塌的房屋修理、建設完畢,讓在外面避難的老百姓全搬進新家。領導們跟著添,愣是把這時間到三個月完,還拍著脯跟上面打了包票,這特麼……唉,說多了都是淚啊。”劉偉業最近也跟齊睿學了不新詞兒,隨口一句就把工人們逗得哈哈大笑。
齊睿琢磨琢磨,問道:“如果完不,先弄點移板房讓災群眾住住不行嗎?”
劉偉業深深了齊睿一眼,懵懂問道:“啥移板房啊?”
齊睿心里一個臥槽,忘了這年頭還真沒有移板房這個神了,轉念一想,這似乎是一門好生意啊。
這貨計上心來,拉著劉偉業走到自家防震棚里坐下,然后說道:“移板房,說白了就是結構房。它最大的優點是便于拆裝,可以重復使用。”
劉偉業問道:“材質結構呢?”
齊睿笑道:“鋼架結構,墻板和頂棚大多采用的是型彩鋼夾芯板,外嵌明玻璃。如果要生產的話,工藝并不復雜。”
他拿了紙筆,畫了張草圖,給劉偉業看了眼。
齊睿上輩子研究過移板房的構造和材質使用況,也曾想投資建一個生產移板房的企業,他知道,全國各地都在進行大開發大建設,對移板房的需求量與日俱增,投資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穿回來了,他哭無淚。
眼下剛好到這麼個機會,這錢不賺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劉偉業把簡易圖紙拿過來看了看,很興趣,越看越發覺可實施很高,眼睛亮了,對齊睿說:“我真想開看看,你小子這腦袋瓜子到底是咋長的,你真是太厲害了,這玩意兒絕對有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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