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晞再一次坐上久違的馬車,不知顛簸了多久,車簾外的聲音喧鬧集起來,林未晞便猜測,大概進城了。
果然,守城之人看到燕王的令牌,連查都不敢查,微低著頭便讓燕王的車架進城了。城裡縣令聽到昨日明明說要離開的燕王竟然親臨縣城,他嚇了一跳,趕帶著縣丞前來迎接。
「恭迎燕王殿下。王爺親臨,下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無事,起來吧。」顧徽彥手中鬆鬆握著韁繩,端坐在馬上居高臨下,連著聲音都帶著一些淡漠,「附近可有清靜的院子?」
院子?燕王竟然打算長住幾日?縣令有些懵,他朝燕王後的馬車掃了一眼,約猜到燕王尋清靜的院子是為了這一位,聽聞燕王喪妻近十年……縣令腦子裡僅是起了個頭,就不敢再想下去,他的姿態越發恭敬:「王爺,您大駕臨已讓小縣蓬蓽生輝,下怎麼敢讓您去外面租賃住?下的宅還算的了眼,若王爺不嫌棄,可以到小府邸下榻。」
顧徽彥朝這個縣令掃了一眼,這個縣令實幹一般,話倒是一套一套的。顧徽彥手上勒韁繩,安住有些躁的照雪,說道:「不必,另尋一個宅子吧。」
顧徽彥的話平平淡淡,但是縣令立即從中聽出一危險來。縣令背上滲出冷汗,他不敢再自作主張,低應道:「下遵命,王爺稍等片刻。」
林未晞覺到馬車停下,雖然馬車裡只有一個人,但是仍安安穩穩坐著,並沒有好奇地掀簾子。沒過多久,馬車就繼續行走起來,林未晞估著拐過幾個彎后,車廂下傳來咔塔一聲,隨後周茂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林閨,下車吧。」
其實按林未晞多年的教養,的形面貌不能被父兄之外的男子看見,馬車也必須要停在二門,在街上下車十分失禮。不過現在這只是一個小城鎮,而林未晞也不復原來的份,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講究的必要了。
林未晞自己拎著角下了車,抬頭看,發現他們竟然停在一個二進的宅子前。林未晞有些不準燕王的心思了,燕王這是什麼意思?
林未晞瞅了燕王一樣,顧徽彥如往常一樣,站在眾人之前。他正在聽下屬稟報什麼事,察覺到林未晞的視線,他抬了下手,止住下屬的話,然後對著林未晞輕輕點頭:「進去吧。」
林未晞左右看了看,驚訝地指了下自己。顧徽彥點頭,林未晞寵若驚地率先往裡走,顧徽彥跟在後,之後才是剩下的眾人。
他們在這裡只是暫住,所以顧徽彥只是買了一座二進的宅子。其中第二進是獨獨留給林未晞的,顧徽彥帶著親信住在前面,有什麼事必然會驚他們,林未晞的安全毋庸置疑。
林未晞今早出門時基本沒有行李。在林大娘家住了六年,但是行李卻之又,唯一的牽絆便是林勇寄給的一些書信。林未晞早就把這些打包起來了,隨時準備著離開,一眼都不想再見林大娘那一家人,所以沒有回去,而是托周茂去林大娘家,把的包袱取過來。
林大娘畢竟是林未晞的姑姑,而且收養了原主六年,林未晞上罵的兇,其實也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麼樣,又能拿他們怎麼樣。林大娘剋扣的那些銀兩林未晞不打算追究,就當打發花子行善了,可是昨日李達的做法,卻著實噁心到林未晞了。
林未晞長這麼大,無論為高熙還是為林未晞,都不曾過這種屈辱。氣得不行,可是自己現在沒了份,不能把李達怎麼樣,而也不知道能找誰求助。林未晞想了一路,最後竟然只能和自己生悶氣。
林未晞往院走,進門時,周茂趁周圍人不注意,悄悄對林未晞說:「林閨,你別怕,叔我昨天夜裡把那個小子狠狠揍了一頓,今天我去取東西時,他們一家嚇得跟鵪鶉似的,連屁都不敢放。」
明明是很俗的話,林未晞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收了笑,認真道:「謝謝周叔叔。」
周茂被這一句「周叔叔」得飄飄然,他暗暗嘆果然還是生閨好,聽聽這俏的聲音,禮貌的談吐,比他家那幾個小子強多了。
周茂看著林未晞,突發奇想,問道:「林閨,不是叔占你便宜,周叔是真的喜歡你這個丫頭,正好我家裡有幾個不的小子,和你年歲差不多大,都未娶親。你看要不要嫁到周叔家做兒媳婦,只要你願意,你看上哪個周叔就讓哪個小子娶你!」
林未晞本來笑著,聽到這話笑容漸漸僵下來:「周叔,謝您好意,不用……」
「你別客氣,你要是願意,我們家那幾個小兔崽子還不得呢。」
「真不用……」
辭別一臉憾的周茂后,林未晞轉往屋裡走,進屋后,長長嘆了口氣。
看起來就這樣愁嫁嗎?為什麼所有人都想給說親,周茂竟然還打算威自己兒子。
林未晞慢慢坐到綉墩邊,看著梨木圓桌上細微的裂,微微有些出神。
燕王急著趕回京城,想必是為了顧呈曜吧。是啊,從前被家世蒙蔽,真的以為自己琴棋書畫樣樣通,管家也是一把好手,所以別人說好就是真的喜歡。可是一旦離家世的環,就原形畢了。
林未晞想到這裡苦笑一聲,想來也是,如果是男人,也不會喜歡自己這種仗著家世和外祖母橫行霸道的子。所以啊,要是真的激周茂,就不能嫁過去禍害人家。
周茂一臉憾地目送林未晞進屋,之後長吁短嘆地回到前面。顧徽彥正在臨時收拾出來的書房裡理加急件,聽到周茂嘆氣,他抬頭看了一眼,手中筆墨不停,隨意地問了一句:「你這是何故?」
「我看林家那閨人長得伶俐,皮子也利索,日後娶進門必然是個興家的料。我厚著臉皮給我那幾個兒子做,拒絕了。唉,雖然本來就料到了,但還是有些可惜……」
顧徽彥輕輕笑了一聲,那個丫頭可不是一般的伶俐,膽子大心氣高,若不是有些本事的男子,恐怕還降服不了。所以周茂吃閉門羹,顧徽彥實在不意外,因為就在昨天,他不過略提了兩句,還被這個丫頭頂撞了一通呢。
不過說起林未晞興家,倒讓顧徽彥想起另一樁事。他親自寫信和壽康大長公主求娶來的兒媳,去年歲末竟然病逝了。
顧徽彥還記得,這個兒媳名喚高熙,平心而論,顧徽彥還滿意的這個兒媳的。只是可惜緣分不到,終究不能強求。
沈氏已經死去十年,老王妃也病故許久,燕王府里只剩顧徽彥和顧呈曜兩個男子。家裡沒有主人張羅,父子二人的婚姻之事就一年年耽擱下來。顧徽彥自己不想續娶,當然也懶得心顧呈曜的婚事,所以顧呈曜突然給他寄過來一個半魚玉佩,托他尋找這個玉佩的主人時,顧徽彥還很是驚訝了一下。
顧呈曜才十六歲,就已經懂得給自己找妻子了?顧徽彥沒什麼門第之見,反正無論方是什麼門第,放在他們家面前都差不多,既然顧呈曜喜歡,那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沒必要潑冷水。不過那時顧徽彥還在平定朵豁剌惕部叛,他沒空查一個子的玉佩,便手書一封信件,連著玉佩一起寄回京城,托壽康大長公主尋找這個子。
壽康大長公主是顧徽彥的姑姑,當年老燕王未就藩時很壽康公主照拂,所以老燕王和老燕王妃一直顧念著壽康公主的誼。後來等顧徽彥異軍突起,權勢大大超過壽康大長公主府後,顧徽彥也沒有斷絕和大長公主府的來往,兩家人走還算親,顧徽彥對這位姑姑也非常禮遇。
顧徽彥自己沒空,便順理章地把尋人的事託付到壽康大長公主那裡。壽康大長公主一直住在京城,平日里接到的眷也多,讓大長公主尋人要比顧徽彥親自來更合適。不過顧徽彥也沒想到,他剛剛把信送走,幾乎沒耽誤工夫,壽康大長公主就寄了回信過來,與信件一同來的,還有另外半個魚形玉佩。
喲,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顧呈曜要尋找的那個子,竟然正好是壽康大長公主的外孫。顧徽彥收到回信后二話不說,立刻取出自己燕王的印章,誠意十足地代兒子求娶大長公主的外孫,高熙。
後面的事便是京城人人皆知的英國公府和燕王府聯姻,兩家人強強聯合,喜上加喜。顧徽彥了卻一樁心事,此後便專心理西北戰事,沒有再注意王府的事了。
顧徽彥對壽康大長公主府的況瞭若指掌,壽康公主未下降前便寵,的夫婿是武年間的探花。駙馬一旦尚了公主后便不得再仕,而壽康駙馬還是個沒什麼基的讀書人,娶了公主誠然榮耀,但是公主與探花郎的前途不可兼得,駙馬仕途無,日後免不了要仰仗公主的臉,而壽康公主呢,格又稍微有一些強。
後來壽康大長公主的獨衛氏了父母相模式的影響,嫁英國公府後不肯放段,吃了許多妾室的虧。衛氏的兒高熙替母親不服,從小便爭強好勝,做什麼都要為姐妹甚至兄弟中的最好。在顧徽彥看來,子好強並不是什麼減分項,相反,如果顧呈曜真的看上那種文文弱弱的子,顧徽彥反倒要擔心起燕王府偌大的家業。而且高熙這個晚輩一年大半的時間都在壽康公主府住著,有壽康大長公主親自教導,顧徽彥很是放心。
可是沒有想到,顧徽彥不過一段時間沒有關注王府的事,再一次接到信時,竟然便是高熙的死訊。
雖然這樣說對死者很是不敬,可是……也未免太快了吧?尤其讓顧徽彥皺眉的,是顧呈曜隨著死者訃告一同遞過來的話音,英國公府有意讓高熙的庶妹高然嫁過來做續弦。他已經同意了。
顧徽彥當時什麼都沒說,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燕王對世子續娶這件事很不高興。
顧徽彥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因為林未晞而聯想到前兒媳上去。周茂看到顧徽彥的臉略有些沉,未出口的牢突然就打了個轉,咽下去了。他看著顧徽彥的神,小心地說:「王爺,是世子來信了嗎?」
顧徽彥微不可察嘆了口氣:「京城剛送來書信,他和英國公府三小姐的婚事定在下個月。」
林未晞專程來給燕王道謝,走過窗戶時,剛好聽到這一句。
顧呈曜和高然的婚事,就在下個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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