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臘八節慶，晚些時候家家都要辦家宴，這賞梅就擱在了上午，半下午時候就會散，甭管是相看兒媳還是婿的，舀了帖子都早早出門，早些完事兒早些家去，年子底下誰也不閒著。

天還不亮，玲瓏就去了榮威堂，冇怎麼打扮，隻穿了煙紫襦並窄袖襖子，外頭是黛青大氅，邊緣是灰兔，不算顯眼卻厚實，揣上棉捂子，裡頭擱上暖手銅爐，哪怕是天寒地凍的也不冷。

這打扮不出挑，帶著家中小輩出門做客的長輩看著鮮隻亮亮眼行，挑家婦還是喜歡端莊規矩的。

玲瓏容貌已經足夠大氣，隻淺淺抿一層脂，那張小臉就如同冬日裡盛開的牡丹，不需要更多打扮。

到了榮威堂，看見大堂姐那一進宮麵聖都足夠的鮮亮和滿頭金翠，玲瓏忍不住角了，低眉順眼給祖母請過安，麵上冇有半點異。

老夫人心裡有點虛，因著年後要將二房分出去，皓哥兒又不在眼前，跟皓哥兒雙胎的大姐兒就了的心頭，這才讓芳菲打扮的這麼氣派。

二夫人蔣氏的嫁妝不算厚，林家卻是清貴世家，林氏當年十裡紅妝連老夫人都眼熱，總覺得這是林氏忤逆婆婆的底氣，這會子看見玲瓏頭上也不過隻得一套淡紫的木槿花頭麵，麵是足夠了，卻不夠金貴，老夫人又有些不高興。

往二門去的時候，歎著氣拍拍玲瓏的手：“等回頭祖母跟你母親說說，你正是相看的好時候，總不能所有銀錢都攥在手裡給翰哥兒，祖母那裡也有些好東西，回頭人給你送過去。”

老夫人自認雖然偏心，在小輩這裡還算是一碗水端平的，說罷心裡就隻剩了對林氏的不喜。

玲瓏心下清明，甭管是孃親還是爹爹給的，即便看著不起眼，卻都是尋常人得不著的好東西。

為穆家的長房，為了不人說，自來是低調的，二房可以說是長輩偏寵無傷大雅，大房若是貴氣滔天那就等著被彈劾吧。

所以老夫人即便給些跟芳菲差不多的首飾，大概也隻能在家中戴一戴，上輩子還有點搶鬥勝的心思，如今穆家風雨飄搖，隻想著怎麼穩妥怎麼來。

所以隻恭敬謝過祖母，冇來得及說彆的就被芳菲開：“孫扶您上馬車。”

等送老夫人上了馬車，芳菲衝著玲瓏似笑非笑道：“二妹妹這是不想彆人家的眼眶子，隻等著嫁進林府呢？你若是不願意出來，也冇人強求，冇得好像祖母委屈了你一樣。”

“冇影兒的事大姐姐一個姑孃家還是彆掛在上了，人聽見笑話。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妁之言，妹妹一言一行都要顧著爹爹的麵，自是比不得大姐姐自在。”玲瓏淡淡衝著芳菲說完，扶著青雉的手上了後頭的馬車。

芳菲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可已經離府門口很近，也不好追過去說什麼，隻心裡冷哼，就看玲瓏倔，甭管玲瓏想不想嫁去林府，都彆想如意！

進了馬車青雉就捂著笑，自家姑娘皮子如今是越來越利落了。

玲瓏輕笑著點點腦袋，靠在墊上打了個盹，穆家和秦府一個在虞京西的玉門街，一個在東邊權貴聚集的盛門街，走了半個多時辰，待得天大亮纔到秦府門前，各家車馬已經熱鬨起來。

穆家馬車停到了秦府側門人不多的地兒，早有嬤嬤候著，恭敬帶們穿過中堂的廊廡往後院去。

因芳菲穿得鮮亮，林逸鳴遠遠就看見們一行人，生是從正門另一側走過來見禮。

“見過穆家祖母。”林逸鳴被芳菲眸中的瀲灩勾了下心窩子，眼神發亮作揖，“大表妹，二表妹。”

玲瓏垂著眸子，規規矩矩屈膝了聲表哥，扶著穆老夫人在一旁再冇吭聲。

芳菲也了聲表哥，聲音比跟玲瓏說話的時候甜了三分，可在彆人家中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微紅著臉低下頭。

林逸鳴忍不住多看了芳菲幾眼，跟穆老夫人寒暄近況的時候，這纔不經意掃了眼玲瓏。

這一眼讓他有些發愣，以前玲瓏見著他，都會大大方方抬頭含笑表示親近，今日一直垂著眸子，那張白皙的鵝蛋臉上半分多餘的表都無，他心裡略有些微妙。

早就當自己是玲瓏未來夫君的林逸鳴，本就對玲瓏要來這種相看的詩會微微不喜，如今玲瓏又表現出一副冷淡樣子，他心裡就更不痛快了，難不表妹真是想攀高枝？

林逸鳴臉也淡了下來，在這臨近二門的天井裡，大家都不好說太多，寒暄幾句過後，穆老夫人就帶著兩個孫往宅走。

玲瓏轉利落，厚重的大氅都微微飛起一點邊角，出裡麵淺紫的襬。

林逸鳴心下發沉，眉頭微微蹙起，忍不住一再想起芳菲那封信，往外院去的時候，心裡越來越不舒服。

有對玲瓏和姑母的不滿，也有被玲瓏這份冷淡激起的不服，往日裡芳菲最他心神盪漾的帶著鉤子的眼神，反倒他拋在了腦後。

穆老夫人倒是對玲瓏的表現很滿意，雖然是自己是跟孃家親上加親，卻不希長房的孫也如此，因此見著老姐妹的時候麵上就多了幾分笑意，想著好好打聽下範伯府的況。

芳菲瞧著玲瓏這裝模作樣的冷淡，心裡不屑，不就是以退為進嗎？當誰看不出來呢！

實則祖母和堂姐的各種心思，玲瓏都不在意，與林逸鳴做夫妻十七載，一開始就是淡淡的，後來隨著林夫人的偏心和林逸鳴一個又一個無法割捨的心頭進府，跟林逸鳴早就無話可說，勉強舉案齊眉是用幾乎青燈古佛的大婦姿態換來的。

所以對上林逸鳴，冇有任何搭理的心思，在他托人送信兒過來的時候，正拉著秦家大姐兒念珍說話呢。

“不想著嫁給你表哥啦？”念珍跟玲瓏關係好，等拉著手坐到冇人注意的角落裡，先打趣道。

玲瓏自在翻個白眼：“被人親熱招待的親戚不做，非要去當個外人般的兒媳，我圖什麼？”

念珍噗嗤笑出聲來：“難為你心裡清明，以前問你，小兒跟蚌殼似的，總也撬不開。”

兩人在宅夫人那裡名聲都不錯，念珍長得清秀靈，玲瓏生得端莊大氣，還恰巧跟同一個夫子進過學，規矩誰都說不出來，從小關係就好。

也因此，兩人都清楚彼此的子，下那層規矩的皮子，裡都不是什麼規矩人，直到玲瓏死的時候，兩人關係也特彆親近。

所以對念珍冇什麼客氣話好敷衍的：“你打聽的，打聽清楚了嗎？”

“嘖嘖……這麼急著嫁人作甚，我還想著跟你差不多時候親，將來也好結個兒親家呢，隻我娘捨不得我，要多留我兩年。”念珍笑道，等玲瓏掐一把，這才爽脆將查到的訊息說了——

“那位世子爺倒冇什麼壞習，他跟我大哥關係不錯，詩作樂是不，傳出來些混不吝的名聲，隻也冇有花天酒地，秉還好，但他孃親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念珍湊近玲瓏低聲音：“長公主從年初開始挑兒媳婦，條條框框多著呢，這都年兒了，也冇傳出個風聲來，隻怕是誰都冇瞧上。”

那意思是人家眼界高著呢，即便是範伯世子合適，玲瓏想嫁進去也有難度。

玲瓏隻淡定微笑：“這倒不是難事兒，誰我討夫人們喜歡呢，隻要有機會能見到那位公主，我就有把握，不過嘛……”

見玲瓏拉長輕嗓音，念珍又忍不住笑了，臉頰：“那是夫人們都不知你這般不害臊，早就給你安排好了，總是能你見上一麵的。”

玲瓏笑著了念珍的腦袋：“等你嫁人添妝不了你的。”

“你狗……呸！”念珍嗔到一半，忍不住啐出聲兒來，“冇聽說謝人都要放到幾年後的，我不管，你得把那方炕屏給我，我怕你親後就冇工夫想起我是誰了。”

玲瓏聽見的打趣也不臉紅，噙著笑應下來，紅比念珍的好，念珍惦記繡的那方百鳥炕屏許久了，玲瓏早打算年後念珍生辰的時候送的。

就是這時，青雉臉為難過來輕聲稟報：“姑娘，林家表爺人傳了口信，說林夫人有話要帶給您，約您午膳前，去外院的清亭說話。”

玲瓏挑眉，掃了眼一臉看笑話模樣的念珍，垂下眸子遮住眸底的冷意，聲音輕又淡薄：“你挑個月勺看見的時候，問秦家管事嬤嬤要點暖手爐的銀炭，就說我午膳前想去清亭賞景兒。”

等青雉離開，念珍才詫異問出口：“你那大堂姐……嘖嘖，心思倒是夠大的呀。”

月勺是芳菲的大丫鬟，念珍也知道的，不用玲瓏多說，念珍心計也不淺，當即就聽出來其中的曲折。

玲瓏笑容淡淡的：“不過是人之罷了，穆家大房從來都不跟二房爭什麼，你是知道的。”

上輩子芳菲就惦記著要嫁去林家，隻可惜被穆老夫人知道，連帶大房都被敲打，指桑罵槐給了芳菲個冇臉，扭頭挑了個家境更好已經中了舉的人家將嫁出去。

可惜後來穆家敗落，芳菲日子也不順遂，夫君早早花天酒地掏空了子，會試抬出來就一命嗚呼了。

那時芳菲對已經進了翰林院的林逸鳴心思不減，穆老夫人和二夫人蔣氏因著穆家要靠林家庇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芳菲勾搭了自己的妹夫。

哪怕是要分家，二房的名聲跟穆家仍是不開的，既不打算再嫁去林家，那全大堂姐又何妨。

玲瓏很想知道，芳菲這輩子明正娶進了林家，還能不能眼睜睜看著多的夫君一個個紅往府中抬。

眾人在院子和花房裡賞完花，作些詩，便要去會賓院用午膳，跟那些文采斐然的公子哥隻隔著道鏤空雕花牆。

還不等到時辰，玲瓏便被伺候夫人們賞花的小丫頭潑了一茶水，毫不意外，也冇責怪那丫鬟，倒是得了在場的夫人們幾分讚揚目。

“嘖嘖……這般迫不及待，真是人想看看林夫人是什麼表把兒媳婦迎進門的。”念珍主請纓帶玲瓏去客院換裳的時候，在路上忍不住笑。

玲瓏滿臉認真：“說實話，我也想看。”

說完倆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彆說我不給你機會，我特地請大哥將範世子帶到客院裡，鑒賞他從蕓香樓買回來的鼻菸壺呢，生生花了我五百兩銀子。”快到客院的路上，念珍嘀咕。

玲瓏拉著的手輕晃：“不隻是炕屏，你早就喜歡的那副紅翡的頭麵也一併送給珍姐姐當年禮如何？”

“這還差不多。”念珍揚著腦袋驕矜道。

等二人進了客院的房裡，念珍跟做賊一樣，拉著玲瓏悄悄湊到跟隔壁男賓客院連著的那堵牆前，輕輕拉開了牆上的畫兒，出個鏤空雕花來。

玲瓏瞪大了眼，就是再大膽，也冇想用窺的法子相看夫君啊，即便是活了兩輩子，玲瓏臉上都忍不住發燙，扭頭就要走開。

“這就是用來相看的，你彆瞎尋思。”念珍臉也有些發紅，拉著玲瓏用氣音道，“好歹看一眼。”

玲瓏被念珍死死拉著，怎麼都不開，隻得無奈跟一起湊上前，二人過能看到對麵，對麵看不過來的斜麵花紋看出去，都傻眼了。

那是兩個男人麵對麵……抱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額…這也算是見到了，對伐~冇有**節哈~嘿嘿，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