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顧聽霜已經有四年之久沒有踏足過地面,也整整四年沒有像現在這樣鮮活地活過。
他帶著一點惡劣的、放誕的心思,跑遍了一切能夠跑的地方。
上樹、爬假山、潛湖水中,甚至去泥地里打了一次滾兒。
藏在他靈識之下的小狼的靈識,同樣為他的快樂而到歡欣鼓舞。
兩種靈識同時占據著這副神狼的軀,顧聽霜左右著它的控制權,同時也能到小狼自己的思緒變化。
他知道一只小銀狼是怎樣喜歡脊背在山石側邊輕輕過的覺,喜歡追逐散影的日,爪子踏泛著寒氣的泉水中,從耳朵尖到尾的纖毫,都泛起一陣愉悅的戰栗。
他還能到小狼對某種氣息的迷——比起人,嗅覺在神狼的里放大了數十倍不止,他能嗅出頭頂火紅的石榴花正在醞釀果實,初生的石榴籽還泛著鮮活生的酸氣,酸氣的底部汪著一汪盈盈的甜。
滿園花開,石榴、無花果、人參樹、菩提、仙橘。
他經過時,任地破壞修整完的神木枝杈、抖落剛型的果實,肆意碎花枝花瓣。
攆兔子,撲仙雀,連結伴打理園林的侍們都驚著笑道:“殿下養的那匹小狼瘋了!平常也沒這麼鬧騰呀!”
小銀狼和他不同,因為寧時亭喜歡這只小狼崽子的原因,其他人也不再畏懼白狼神的份,都很喜歡這只茸茸、不傷人的小狼崽子。
兩個侍從袖中掏出幾個脯片,拿在手里抬高,去藏在樹間的那一抹銀白:“來呀,小狼,這里有好吃的。”
靈識深的小狼意識更歡騰了,這幅軀也不由自主地覺得有點。
但是顧聽霜強地終止了這種想。
樹上的小白狼并沒有像從前一樣,歡欣鼓舞地撲過來要吃的,反而爬得更遠了,只是回頭看了們一眼。
蒼的狼眼在日下如同琉璃琥珀,漂亮無比,卻帶著一點頑劣與傲然。
那一刻,宛如人眼。
“小狼了!”
其中一個侍觀察了一下,得出了這個結論。
同伴拉了拉的袖子,大笑:“白狼神一族靈識最近人的,但是小狼還這麼小,你別一驚一乍的。”
們把脯留在了原地,等小狼去吃。
顧聽霜縱狼從樹上跳下,原地刨了個,叼起脯,但并不吃,只是將其埋了進去。
“我替你把零食埋在這里,允許你之后來此地尋。”
小狼在他的靈識中抗議了一下,顯然想要他現在就幫自己吃掉,但是還是乖了,現在小狼發出了委屈的信號。
顧聽霜從小選擇辟谷,絕七六,就是防止自己因失足悔恨,如果不是后面靈被廢,他多半會修無道。?
白狼神一族雖然神魔兩道祝福,但是作為神,依然不可避免地保留著類中最原始的秉——對領地的征伐,對食的,對配偶的要求。
他一點一點地用自己的靈識,對抗著小狼軀中的本,將這一切排除在外。像一個最鐵腕冷酷、無無義的君主,紋不地堅守著自己的原則。
滿院香氣中,他追著一不屬于花果的味道而去。
小狼的靈識中,對這種氣味尤其悉。
千百種味道中,也只有它在面對這種氣息的時候,意識深會涌出某種依。
這種依讓顧聽霜看見了小狼腦海中的過去,在圓月高懸的漫漫長夜中,被漂亮的母狼叼回窩的覺。
牙齒松松地咬住后脖子的皮,仿佛掐了全的命脈,拎去了一個完全溫暖的所在。
山風拂過,母狼把它帶著點嫌棄,又帶著點溫地叼回窩,另一匹高大健壯的公狼奔回巢,用糲的舌頭溫舐它的發。
人、殊途,可是這種覺卻讓顧聽霜猛然憶起他十歲之前的年月。
那也是一個有月亮的時候。
王妃做了月餅,把他抱上膝頭,用溫的聲音為他唱著謠的時刻。
世界上唯一過他的人的手溫有力,帶著好聞的香氣。涂著蔻丹的指尖,輕輕撥開他不吃的皮,把藏著飴糖和茉莉的點心喂給他。
他追尋著這樣的氣息而去,進百草園中。
晴王府的百草園方圓數千里,收盡九洲六界百草,有許多地方是連這府里人都從來不敢進的。
他以前常帶小狼在這里玩,因為椅挪不方便,通常也只在園子門口等著。
小狼對這個地方的記憶比他更深刻,對各種小們才會稔的路線也十分悉。
重重花影、蒼翠樹過后,那香氣漸漸濃郁起來,眼是蒸騰的水汽,還有背對他、泡在泉池中的一個人影。
寧時亭。
盡管被水霧擋住,朦朦朧朧中只能看見被發擋住大半的、、的脊背,但看一眼那頭清爽泛藍的銀發就知道了,是他無疑。
狼眼比人眼更敏銳許多倍,甚至可以穿過朦朧霧氣,看清楚寧時亭后背白皙溫潤的理。
顧聽霜整個人僵住了。
他只顧著相信小狼的,想要找到那種氣息的源頭,卻兒沒想到,在小狼眼中,能和它“父母”相提并論的是寧時亭。
他把這只狼崽子從靈山撿回來、養起來,已經有了兩年,寧時亭進府還不滿兩個月,怎麼就讓這個家伙對他有了這麼深的了?
小狼的靈識仿佛也察覺到了他的緒,有點瑟地一團,更委屈了。
他不死心,在小狼的記憶中搜刮了一下對自己的印象。
小狼對他的印象和回憶,同樣也是和在靈山中的記憶練習在一起的。他催小狼的記憶中,跟自己有關的視角,最后發現小狼對他的印象是敬畏、信服的。
群狼蹲在懸崖邊,對月長嚎,下面是無邊熔巖熱浪。
小狼是唯一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家伙,還只會呼呼地掛在父母脖子上。
母狼將它叼過去,放在群狼中心,接月沐浴、熔巖熱氣洗禮,天穹中裂開一蒼的隙,是一只巨大無比的神眼。
是白狼神一族失去已久的、頭狼的眼睛,在長夜中睜開,為新生的生命獻上祝福,認可群狼現在的功業。
顧聽霜看到這里,勉強滿意了一點,也就不再計較這件事。
他出來時間不短了,到靈識消耗有點嚴重,是時候回去了。
然而,就在他回頭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下突然一空,小狼站立的樹枝發出了“咔嚓”一聲脆響。
顧聽霜還沒反應過來,小狼的整個就已經直直地往下栽了過去。
落地還不夠,地上剛好是個漢白玉的斜坡,用來盛放洗浴香的,膩膩的,爪子本鉤不住。尾甩、爪子撲,也沒有抓住任何一個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就這樣“撲通”一聲,直接滾進了寧時亭泡澡的泉池中,濺起了一大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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