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寧回到家, 韋冬穎看到又臟又的樣子，驚訝地問：“怎麼搞這樣？你不是帶傘了嗎？”

　唐亦寧一下擺，說：“被車子濺的泥。”

　韋冬穎拿來巾幫兒子, 又看看掛鐘, 問：“怎麼這麼早回來？比賽打完了？”

　“雨太大，延期了。”唐亦寧很累, 接過巾說, “媽, 我先去洗個澡。”

　站在花灑下, 唐亦寧任由熱水澆到臉上。

　以為會哭，結果一路回來, 直到現在, 一滴眼淚都沒流，生氣遠遠地蓋過傷心與委屈。

　唐亦寧不知道這一個多月江刻遭遇了什麼，他沒給打過電話，也沒發過微信，完全消失在的生活中。今天的見面純屬巧合, 在這種況下，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說到結婚？

　難道就因為他知道了和章一格相過親？不至于吧？江刻不是那種沖的人, 他都理過頭了。

　占有、勝負、控制、表現……這些“”他都沒有，就算是有, 對象也不是，而是人民幣。

　“有病。”唐亦寧沒法用別的形容詞去描述江刻今日的行為, 思來想去就只剩下一個詞, “神經病。”

　——

　一夜過后, 唐亦寧坐班車去廠里上班。

　業務部開完例會, 彭玉向招手：“小唐, 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唐亦寧跟著彭玉去到茶水間外的小臺，上次來這里，還是一個半月前，彭玉給“上課”。這一次，彭玉笑容滿面地告訴一個好消息，分管業務的老總同意讓唐亦寧轉去做業務了。

　“從七月開始吧，還有一周。”彭玉說，“人事會發一份轉崗通知，七月一號開始你的薪資福利會按照業務員的標準來，底薪會降低，你能接嗎？”

　唐亦寧忍住激，用力點頭：“能！”

　彭玉嘆口氣：“其實我和你配合得很好，現在我還得去用新助理。這些天你先把工作接給小何，等新助理到崗，你再帶帶，反正你也沒走，接不難。”

　唐亦寧應下，彭玉拍拍的肩：“那你好好干，七月八月我帶你，你跟著我跑，兩個月下來你差不多也能知道怎麼做客戶了。”

　“謝謝彭姐！我一定會加油的！”唐亦寧真的很高興，被江刻影響的壞心都急速好轉，真可謂心花怒放，對未來充滿干勁。

　——

　同一時間，杋勝科技的辦公室里，關于江刻的八卦消息滿天飛。

　見識過前一天“二男爭一”名場面的幾個人被眾人追著屁問：消息是真的嗎？江刻真的有喜歡的生？

　趙海濤對幾個男同事說：“當時啊，江刻跟著了魔似的，單槍匹馬闖到義嘉的準備區，差點和他們打起來！要不是我們去得及時，搞不好就上社會新聞了。”

　眾人一臉懵，江刻啊！那個薅公司羊薅得坦坦的江刻！居然不是Gay，居然有心儀的姑娘，居然還有敵！

　“那個義嘉生的小哥長得也很帥。”陳艷是事發時唯一在場吃瓜的HR，邊圍著一群同事，聽繪聲繪地講述見聞，“和江刻類型不一樣，江刻酷一點，更朗，那個小哥比較溫，笑起來暖暖的，哎呀是我喜歡的類型呢！”

　好奇地問：“那個孩好看嗎？”

　“好看！非常好看！”陳艷比劃著說，“小臉盤兒，眼睛大大的，又高又瘦，皮特別白。”

　“我要是那孩，肯定不選江刻。”一個會計姐姐說，“我從小教育我兒子，男孩子一定要大方，不管是花錢還是氣量，都得大氣！像江刻這麼摳門的男孩我真是從來沒見過，哪個孩得了？”

　賊賊地說：“江刻適合富婆。”

　“對對對對對！”一群人紛紛附和，“這絕對是他最好的歸宿！”

　“對富婆來說，二十五、六歲會不會老了點？”陳艷壞笑，“我聽說富婆都要找二十歲的男孩子，還喜歡很很乖的那一型，就江刻那臭脾氣，富婆能把他打到床下去。”

　人們一通狂笑，吃瓜真是太快樂了！

　此時，瓜田里的江先生正坐在工位上敲代碼，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眼睛底下掛著兩個黑眼圈，顯然昨晚沒睡好，干活時不就跑去吸煙室吸煙，男同事們看到他那張臭臉，沒人敢去招惹他。

　趙海濤覺得他狀態不好，給他拿來一罐咖啡，安他：“刻兒啊，天涯何無芳草……”

　江刻接過咖啡，一個字都沒說，只瞪了他一眼，趙海濤就嚇得溜走了。

　江刻摘下眼鏡，又是臉又是鼻梁，困倦還好說，他早就習慣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心累，江刻充分會到什麼心力瘁，在見過唐亦寧以后。

　他想不通唐亦寧為什麼會拒絕他的結婚提議。這些年他們相得很好，之前他不婚，而想早婚，所以他們斷了，現在他愿意和結婚，為什麼又不答應呢？

　問他，他嗎？

　江刻都沒看出來，唐亦寧也會追求“”這種虛無縹緲、因為多胺分泌才會讓人短暫愉悅的東西。

　他看過一篇文章，多胺不會永遠分泌，它有高峰有低谷，當多胺減、消失，意也會隨之消退。誰能對另一個人永葆激？那麼多的出軌、分手和越來越高的離婚率，還不夠證明這個事實嗎？

　與其去相信這種由激素支配的所謂“”，不如去相信一套實實在在的小房子。房本上寫上兩個人的名字，拆都拆不開，那才是維系一段關系最好的紐帶。

　江刻學的理工科，又是程序員，做事特別講邏輯，從不用事。

　唐亦寧對他的那一大段“控訴”，他其實可以一一回應，但他當時沒回應，因為知道唐亦寧在氣頭上，他還沒蠢到去火上澆油。

　第一，關于“分趣事、傾訴糟心事”。

　這些可以在見面時說啊，平時離得那麼遠，說了又有什麼用？他們見面時都會聊最近的工作和生活，知道對方上司和同事們的名字，又沒有冷場過。

　第二，關于“認識朋友、同事和家人”。

　開玩笑了，他自己都不和同事聚會，唯一的朋友只有尤達，尤達有什麼好認識的？至于家人就更離譜了，唐亦寧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的況，他哪里還有什麼家人？

　第三，關于“除了上床，是否會心”，以及“是否會因為高興、難過而起緒變化”。

　會，當然會，他又不是AI，難道覺不出來嗎？

　每次去他那兒，他心都會變好，做菜都盛很多！他平時本不會買那些菜。

　第四，關于“提醒增減、帶傘、小心冒”。

　拜托，大家都是過高等教育的年人，這不是生活基本常識嗎？又不是小學，還要大人去提醒。

　第五，關于“旅游、過節、送禮、看電影和吃大餐”。

　唐亦寧居然有這樣的想法，江刻到意外，他以為在這些事上他們是達共識的。

　他的薪資浮不大，剛畢業時一年就二十多萬，現在也才漲到三十六萬，還是稅前，其中有八萬要到年底作為年終獎發放，每月扣掉五險一金和個稅，到手還不到兩萬。

　他做的理財周期短，風險低，因為想著隨時就要把錢拿出來首付，他本不敢去炒票或買基金，就怕被套牢。

　沒有任何天降之財的可能，為了早日存夠首付，他只能省錢，用盡一切辦法去省錢。這兒用幾百，那兒用幾千，這房子要買到猴年馬月去！

　江刻喝了一口咖啡，火氣又一次竄上來，把咖啡罐“砰”地砸到桌面上，將隔壁工位的小南嚇得渾一抖。

　江刻想起第六條，關于買打折的避孕套！

　誰規定打折的避孕套不能買了？網站搞促銷，不就是讓人參加的嗎？他多囤點怎麼了？又沒過期！就那個牌子用著最舒服了！

　事實證明，買東西就是要克制，看吧，唐亦寧說走就走，都不提前打個招呼，他買多了，還沒用完呢！

　——

　那場七人制足球賽的決賽最終安排在一周后的周六下午舉行，唐亦寧對章一格說自己要上班，實在沒法去現場為他加油。

　章一格知道這就是借口，甭管唐亦寧要不要上班，決賽對手是江刻，打死都不會再去。

　周六傍晚，唐亦寧坐著班車回錢塘，半路上，收到章一格發來的幾條微信。

　【章一格】：比賽結束了，我們輸了，1:2[大哭]

　【章一格】：今天江先生殺氣騰騰，猶如天神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都沒進球，他們丟的還是個烏龍。江先生把他們隊打進烏龍球的那個后衛罵得夠嗆，我看對方都要哭了[壞笑]

　【章一格】：不過江先生拼得太兇，了點傷。

　【唐亦寧】：怎麼還傷了？

　【章一格】：他其實沒有當守門員的經驗，技也不太行，就是純靠素質在拼，救一個球的時候撞門框上了，傷了肩膀，半天沒爬起來。就這樣，他都不肯下場呢！噴了點藥一直打到哨響，后來也不知道去沒去醫院。

　【章一格】：要看視頻嗎？小尚剛好拍到了。

　唐亦寧還沒回答，章一格就把視頻發過來了，是一段橫屏拍攝。

　鏡頭有點晃，場上穿藍球的是杋勝科技，穿紅球的是義嘉生，距離太遠，看不清球員們的臉，只看到義嘉在攻，杋勝在守，一堆人都圍在杋勝的球門前跑。

　混中，有人起腳門，力道很大，足球呈直線飛向球門右上角，球門前一道高大的藍影騰空而起，向左邊撲去，手套應該到了球，球因此變向彈了出去，沒進。

　而那個人卻重重地撞在門框上，接著又摔到地上。

　“哎呦！”拍攝者尚秋了一聲，視頻到此結束。

　【唐亦寧】：……

　【章一格】：你這六個小點點是什麼意思？擔心啊？

　【唐亦寧】：沒有。

　【章一格】：擔心就擔心唄，我又不會笑你。實話和你說吧，這個球是我踢的，他要是不那麼拼命救，估計能進，他摔地上后我還去問了一下，但他不理我[委屈]

　唐亦寧又想發一串省略號，怕再被章一格取笑，還是作罷。

　江刻傷了。

　說不擔心，自然是假的。

　半小時后，班車開到終點站，唐亦寧提著大包小包下車。天氣熱，廠里發了兩箱飲料，有同路的男同事幫唐亦寧提去地鐵站，事先給韋冬穎打過電話，說飲料太重，讓老媽來文興橋站接一下。

　在文興橋站下車后，唐亦寧吭哧吭哧把飲料拎出來，就看到老媽等在出站口，邊還有韋秋敏。

　唐亦寧很驚喜：“小姨，你來啦！姨父和東東來了沒？”

　韋秋敏接過一箱飲料，說：“東東和同學畢業旅行去了，你姨父在家陪你爸下棋呢。”

　韋冬穎笑著說：“你小姨啊，麻癮犯了，三缺一，就等著你回來，說晚上幾把。”

　韋秋敏嘿嘿笑：“寧寧，晚上沒約會吧？”

　唐亦寧哀嘆：“小姨你好壞，知道我打得不好，盡想著贏我錢。”

　韋秋敏說：“一塊兩塊的小麻將，能贏你幾個錢？”

　三個人一同往家走，唐亦寧高興地對媽媽說，下個月就要開始做業務了，先跟彭玉跑兩個月，完了自己跑客戶。

　“我得準備買輛車。”唐亦寧說，“小姨，姨父好像很懂車，一會兒讓他幫我出出主意，我想買輛八萬左右的車。”

　“沒問題。”韋秋敏一口應下，又問，“寧寧，你最近和小章有沒有聯系呀？你倆聊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