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夫人是第二日一早接到孫兒回信的。
正吃茶點,便見于勁頭腦的走了進來,行禮稟道:“老夫人,主子爺說是娶妻娶賢,必得選個寬和能容人的,其他的倒是不打。”
老夫人手中的茶盞重重一放,那雙久經世事的眼老練的很,盯的于勁頭皮發麻,忽而冷笑一聲,道:“看來你們爺是打定了主意,要庇護于。”
于勁撓撓頭,后面的話竟有些不敢出口,可到底是稟道:“國公爺還說,選妻之時老夫人能同各世家明說,他有外室弱無依,往后必是不能舍棄的,若是能接的便參選,不能接的,也甭費這個心了。”
他家主子爺倒是坦,從不藏著拽著,可偏推了他來說,讓于勁覺得,此刻在老夫人威嚴的目下,自己猶如被放在火上烤,好不忐忑。
張嬤嬤亦是怕老夫人肝火,急忙上前替輕摁太,溫聲道:“老夫人莫氣,仔細您的子,國公爺如此坦倒也好,往后新婦進了門,心里有個底,也能不麻煩。”
蔣老夫人卻并未大發雷霆,只連連冷笑,對張嬤嬤道:“巧姑,我自然不會同他置氣,懷玨自小便是個倔的,豈能?”
又拿了茶盞來吃,默了一瞬,才道:“等四月初四,便點選世家,讓懷玨來瞧瞧吧。”
說完又笑,意味不明:“沈家姑娘也請來吧,早日見見當家主母也是好的。”
.....
音音一連幾日沒瞧見江陳,聽說宮里那位又鬧脾氣,拉了江首輔全權理政務。
倒是月初便收到了老夫人的傳話,要四月初四去一趟,本想同江陳商議,可遍尋不到人,只好這日一早便去了國公府。
梁京四月初的清晨,薄霧裊裊,還帶著的寒氣。
音音與阿素候在角門邊,許久也未得見。守門的婆子袖著手,眼皮都不抬:“老夫人還未起,姑娘且先候一會吧。”
阿素替音音著冰涼的手,眼圈泛紅,低低呸了聲:“大清早將我們喚了來,卻連門都不讓進,不待這樣欺負人的。”
音音回握了下阿素的手,笑著搖搖頭。
等辰時一過,松壽堂才來了個小丫鬟,將人領了進去。
穿過幾進的抄手游廊,蔣老夫人正坐在后院的翹角亭里看家丁搭戲臺、擺花宴。
時候尚早,客人還未至,后院里假山嶙峋,清流潺潺,桃樹梨樹芳菲一片,富貴又清雅。
遠遠見了那抹窈窕影,瞇起眼,招手:“可是沈家音音?快來,讓老好好看看。”
待走的近了,瞧見那姑娘瓊鼻秀,眉目如畫,一舉一都牽人心神,不由也心下慨,自己的孫兒畢竟也是個氣方剛的男人,著了道,也是之所至,只,在這世家大院,空有容貌卻是遠遠不夠。
老夫人今日額上圍了秋香嵌珠抹額,掩去了眉眼間的幾老練明,笑起來倒是慈祥的:“好孩子,如今你伺候在懷玨旁,也算是盡心盡力,他的喜好想來你也略知一二。”
說著拍了拍手,張嬤嬤立時將一摞畫卷呈了上來。
蔣老夫人打開來,一一指給音音看:“這眉間有痣的乃是河西崔氏獨,家里幾代都是當世大儒,自己也是沾染了一書卷氣;這笑容可親的便是嘉明郡主,一家子的皇親國戚,也算是個溫雅端莊的……”
十幾卷畫冊,上面個個是顯赫世家的嫡姑娘,單獨拎出哪個來,都是明珠般的耀眼。
老夫人耐心的很,細細介紹完了,潤了口嗓子,才道:“阿音,你曉得,我們江家雖敗落過幾年。可到底是百年世家,如今也又站上了高點,子上最重家世,等閑進不了門,更逞論那起子不流的。今日來的這些倒也算合心,阿音不妨替老看看,哪個興許能懷玨的眼?”
音音嚨發,明白自己便是那不流的,老夫人這是要瞧清自己與日后主母的云泥之別,好早早死了非分念頭。
但立在這天地間,依舊不覺得這罪臣之后的份有何卑賤。母親說過,人這一生,總有坎坷曲折,有什麼好抱怨的,走過去便是。
微微直了背,溫和淺笑道:“老夫人,國公爺的心思小不敢妄加揣測,這國公府選主母,也不到小多多舌,依小看,這些貴都是頂好的。”
蔣老夫人聞言,耷拉的眼皮抬起,第一次正眼瞧音音。
確實沒想到,曾金尊玉貴的小姑娘,落到如今地步,能如此果決的便拋了那些昔日榮,還能毫不卑怯,說話又得謙和,也真真讓人無法生厭。怪不得巧姑回來也罕見的替人說起了好話。
滿意的頷首,眼里的審視去了幾分:“好孩子,今日你既來了,便幫著老張羅一二吧。等貴們來了,在一旁伺候著,也好給未來的主母留個好印象。”
音音笑著應了,隨了張嬤嬤至后院花廳。
不多時,戲臺上的伶人擺開架勢,咿咿呀呀開了嗓。今日唱的是一出《漢宮秋》,頗有幾分纏綿的味道。
蔣老夫人被幾位夫人簇擁著,眉眼帶笑的寒暄。
花廊下,世家千金越聚越多,三三兩兩,憑欄賞花,不時低語幾句,俱是端方知禮的模樣,只私下不免打量幾眼人的裝扮,看看是否被比了下去。
音音端了茶托,從花架下緩步走來,進了花廊,總覺氣氛有一瞬的安靜。
將茶托放在玉石桌案上,忽聽一個俏聲音道:“妹妹端著吧,這會子想來都要討一杯茶水喝,放下來豈不是不便呈上。”
說話的正是嘉明郡主,這話一落了,姑娘們便都鬧著討茶喝,只上嚷嚷,卻并不手來接。
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起旁的事,仿似都忘了這廊下的端水之人。
其實心里都明鏡似的,這江大人的外室,早在來之前便聽聞了,卻沒有人放在心上。如今這大周,哪個公子哥沒個通房小妾的,何況是江首輔這樣的人。
況今日看來,能讓人出來服侍,跟個使奴才一般,也確實不見得多寵。
阿素遠遠瞧見家姑娘端茶倒水,一時心疼的,立馬要來替換,卻被張嬤嬤喊住了。
張嬤嬤有些不悅,冷哼道:“阿素姑娘,這是國公府,你該曉得分寸。為外室,本就是要服侍主母的,怎麼,你覺得你家姑娘不該如此?端個茶水就委屈了?”
阿素有些憤然,卻漲紅著一張臉。一句話說不出來。
是了,為外室,這都是該做的,日后主母進了府,別說敬茶端水,就是伺候主母洗腳都是應當的。
要怪,只能怪那天殺的江大人,讓們姑娘屈辱至此。
音音倒坦然,今日來之前便料到了這種種,既然接了這份,哪里有只占便宜的。
只那鎏金托盤分量不輕,又加之其上的杯盞茶水,端起來實在吃力。
纖細的胳膊微微發,眼瞧著再抬不起,只好趨步上前,將它放在了玉石案上,淺笑道:“音音給各位斟茶。”
這第一杯自然是要遞給嘉明郡主,剛剛拂了的面子,總要賠禮。
將茶水斟滿,托起紅釉瓷盞,送上:“郡主用茶。”
嘉明郡主笑的明麗大氣,口中道:“謝謝妹妹”卻并不手。
慢條斯理掏出帕子,了手,轉頭同側的貴談起了京中新興的工筆畫師。一時大家又將話題轉到了書畫上,倒是文雅的。
那茶水滾燙,冒出裊裊熱氣,烘的瓷盞也灼人。
音音手指輕了,不著痕跡的換了換手,替換下來的食指上已是通紅一片,讓幾不可聞的嘶了一聲。只不過片刻,另一只手也灼痛起來,讓咬住了。
江陳是巳時三刻進的門,倒是讓張嬤嬤吃了一驚,沒料到他來的如此爽快。
他并不多言,大步流星,進了門便直奔寒山亭。他還有政事要辦,實在不能耽誤太多功夫。
寒山亭地勢頗高,站在亭,盡可一覽花廊境況。
他散漫的目一掃而過,食指曲起,輕敲著窗棱:“于勁,各世家的為人可都打聽清楚了?”
于勁撓撓頭,小心翼翼勸道:“爺,這品行是一回事,這長相也得眼,您可要先瞧瞧?”
“讓你說為人!”江陳短促的喝了一聲,已是不耐的。
話音落了,忽而手指頓住,凝目看了一瞬。他似乎瞧見個悉的影,站在香鬢影的人堆里,也一眼便能認出來。
于勁正將各閨秀的品行為人仔細說來,忽見他家主子爺一擺,徑直出了寒山亭。
戰神燕王說,我家王妃身嬌體弱,善良溫柔,你們都不要欺負她!被她坑的有苦難言的眾人,你說這話,良心不會痛?登基之后的燕王又說,我家皇后的端莊賢惠,朕獨寵六宮,眾妃們做個擺設就好!鎩羽而歸的眾妃們,皇后的手段比她們高百倍,爭個屁呀?終于,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燕王含情脈脈:“皇后,咱們好像還缺個太子呢!”
昭華郡主商寧秀是名滿汴京城的第一美人,那年深秋郡主南下探望年邁祖母,恰逢叛軍起戰亂,隨行數百人盡數被屠。 那叛軍頭子何曾見過此等金枝玉葉的美人,獸性大發將她拖進小樹林欲施暴行,一支羽箭射穿了叛軍腦袋,喜極而泣的商寧秀以為看見了自己的救命英雄,是一位滿身血污的異族武士。 他騎在馬上,高大如一座不可翻越的山,商寧秀在他驚豔而帶著侵略性的目光中不敢動彈。 後來商寧秀才知道,這哪是什麼救命英雄,這是更加可怕的豺狼虎豹。 “我救了你的命,你這輩子都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