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永寧侯府老夫人很快就知道,自從天子府之后,侯爺并未派人跟從伺候。
想也知道,兒子絕對不會這麼輕慢天子。
顯然這是天子自己的意思。
不管天子去了侯府哪里,干了什麼。
有一點可以肯定,天子的確不是平白無故來永寧侯府的。
永寧侯老夫人不敢興師眾盤問下人,來推測天子行蹤。
但可以派人去查,今日來的賓客,有幾個離開過花廳。
很快,便知道。
烏雪昭和茵姐兒中途離過場。
老夫人再三向兒媳確認:“竟是烏雪昭?”
永寧侯夫人也是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地說:“是。丫鬟說是瞧見妹妹在院子里跑不見,便往花園深追去了。”
老夫人默然無語。
也相中了這丫頭,還讓九郎和烏雪昭相看來著。
若真是烏雪昭,那永寧侯府豈不是在和天子搶人?
想到這,老夫人居然有些頭皮發麻,臉也微微一變。
永寧侯夫人瞧出了婆母的心思,低聲安道:“烏姑娘討喜,大伯母又說沒定親,您想要也是人之常。何況……咱們猜的也未必就是對的。”
侯府花園大,府里人手大多都調來花廳、大廚房里幫忙了。
烏雪昭去的那地方沒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老夫人也覺得匪夷所思,想到以烏雪昭的家世,實在和天子沒有任何集之。
一顆心暫且放回了肚子里。
不多時,許多賓客賞完了牡丹回到花廳,紛紛到老夫人跟前夸贊的牡丹。
老夫人和們說說笑笑。
隨即有人提起道:“聽說永寧侯府里還有一位極擅雙面繡的阮娘子,我們到現在都還沒見著雙面繡的影子,老夫人還不把寶貝拿出來大家伙瞧瞧。”
老夫人笑呵呵道:“老可不藏私,正打算要給你們看的。大家既然看完了牡丹,都來看阮娘子的繡作。”
永寧侯夫人立刻就招了手,吩咐下去:“把阮娘子繡的四季屏風都搬進來。”
早就準備好了的東西,臂膀壯的仆婦們,從庫房里小心翼翼地把屏風搬了進來。
烏雪昭聽到“阮娘子”的名頭,也早已拉著茵姐兒一起,走了過來。
四季屏風,顧名思義,繡的四季里的景。
但不拘泥于花草。
鳥游魚、山水人,統統都有。
蟲字與天子名諱“崇”同音,為避天子名諱,時下繡娘都會避開繡“蟲”。
因此四季屏風里,獨獨沒有蟲魚鳥里的“蟲”。
四扇屏風,每一扇展開都是四折,連一幅完整的畫。
總共十六扇,全是雙面繡,驟然展開在眾人面前,圍了一間四方形小廳似的,無論站在哪里,都能看到絕倫的一面。
花草生到仿佛馥郁芳香,鳥游魚栩栩如生,寫意山水不輸大家手筆,人愜意自然。
滿座驚嘆。
茵姐兒指著紅的小鯉魚,驚贊道:“姐姐你看,它好像在清澈的溪水里游。”
烏雪昭目移過去,果然繡出了“皆若空游無所依”的意境,而另一面,小魚形態也如出一轍。
得沒有一瑕疵。
這幅繡作里面用到的針法,也從未見過。
烏雪昭看著屏風,心神意,眼里閃著微。
這樣漂亮的屏風,優越的針法,只怕很快就要在京中眷之中風靡。
有人央求永寧侯老夫人:“快把阮娘子請出來,同我們說道說道。”
烏雪昭也抬眼了過去,出有的殷切眼神。
也很想親耳聽一聽,阮娘子會怎麼講雙面繡的針法。
永寧侯老夫人沖大家笑笑,跟眾人說:“阮娘子手傷復發,近日都在休息。諸位稍等,我這就讓人去請。”
立刻有丫鬟去請阮娘子過來。
花廳里議論紛紛。
永寧侯老夫人在人群里掃視一周,目不經意落到烏雪昭上,很快又收回。
不一會兒,阮娘子便來了。
穿一沉香的比甲,下|著長,頭發梳得干凈利落,臉上有一個酒窩,笑起來很和氣的一個人。
手腕上的確有傷,綁著白的腕帶。
阮娘子同老夫人行了禮,老夫人便讓同大家講解一下針法。
紅非一日之功,只是這麼說上一,其實也說不明白多。
還是得上手。
阮娘子手腕有傷,只在繡架上,給大家簡單繡了一株蘭花,便作罷了。
大家也沒為難。
不過不能繡,卻能教。
永寧侯老夫人索道:“多搬幾個繡架過來,想繡的都過來繡,若繡得好——來人,把彩頭拿過來。”
早早備好的彩頭,這會子呈到眾人面前。
竟是一柄玉如意,玉極好。
雖和宮中的用如意沒法比,但在手中把玩,也盡夠了,就是做小娘子的添妝,也非常面。
擅紅的小娘子們,個個躍躍試。
烏婉瑩看到那玉如意,眼都亮了,完全忘了關心忠勤伯府請封的事兒,跑到烏雪昭跟前,低聲勸道:“一會兒你也去。”
烏雪昭這才看了玉如意一眼,興致缺缺。
比起彩頭,更中意阮娘子的繡技。
烏婉瑩見烏雪昭不怎麼心,著急上火道:“你傻啊,這屏風你看千萬遍那也不是你的,玉如意可是實打實的。還不爭一爭?”
茵姐兒拽了拽烏婉瑩的袖子,示意看對面。
薛明萱正在極力勸說薛芷語參加比賽,眼看著也要來爭這彩頭。
烏婉瑩瞪了瞪眼。
未來皇后還缺珍寶麼?
罕見的南珠皇上都賞了,這柄小玉如意還來同們爭。
不暗暗祈禱,薛芷語千萬答應薛明萱的請求,若薛芷語也來參賽,誰還敢同未來皇后爭鋒?不都得讓著。
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薛芷語原是不打算同小娘子們爭的。
太后寵,賞的寶貝已經夠多了。
譬如今日佩戴的南珠,就是太后賞的,這樣好品相的南珠,天底下也只有一個人才擁有。
薛芷語才打算退出人群,不湊這熱鬧。
丫鬟過來低聲稟道:“……太后娘娘派了人出宮遞話,說皇上今日隨永寧侯出宮,很有可能也來了永寧侯府。”
薛芷語一臉愕然。
皇上竟親自來永寧侯府了?來干什麼的?
仆婦們將繡架擺進花廳。
永寧侯老夫人公布規則:“三炷香的功夫,誰贏誰拿彩頭去。”
就有人問了:“老夫人,怎麼算贏?誰說了算?阮娘子?”
永寧侯夫人笑了笑:“不是阮娘子,我自會請貴人評判,絕對服眾。”
薛芷語聞言愣了愣。
難道說,永寧侯夫人也知道皇上過來了,口中的“貴人”就是皇上?
薛芷語笑了笑,走到一張繡架前。
要真是請皇上來評判,那無論如何也要拿到這份彩頭。
薛芷語一坐下,旁人都面面相覷。
當然也有不懼薛家鋒芒的小娘子,奈何人家紅不好,便未落座。
老夫人見狀,便欽點了幾個小娘子,笑呵呵道:“來,不論好不好,都來針線。”
又特地看向烏雪昭,嗓音溫和地道:“烏姑娘,你也過來。”
想試一試,天子究竟是不是中意烏雪昭。
若不是,還真有意讓這姑娘嫁給九郎。
薛芷語聽到老夫人的話,抬頭看了烏雪昭一眼。
心底輕嘲。
可是師從蘇繡名師,紅底子出了名的好。
烏雪昭該不會連繡技也能贏吧。
沒這麼容易的事兒。
那婚前就放話不會把她當妻子看待的夫君,八成犯傻了,不然纔剛摔了交杯酒要她滾出去,怎麼一見她的手腕就變了,還是他真如傳言「生意做到哪,小手摸到哪」那般有戀手癖?要不爲何一眨眼就對她又是愛憐呵護又是纏綿求歡的……寵她之餘,還連所有她在乎的人也都一併照顧了,他說唯有這樣,她纔不會分心去擔心別人,能好好被他獨佔,他說不許她哭,除非是他的愛能寵她到令她流出幸福的眼淚,他說了好多好多,讓她甜上了心頭,也被他填滿心頭,然而也因爲他說了好多,讓她忘了問他爲何對她這麼好,纔會由上門「認親」的公主那兒得知,其實他寵的人不是她,他愛的是前世妻子,而自己手腕上的胎記讓他誤認了……而同時擁有胎記和記憶的公主,似乎纔是他尋尋覓覓的人,她想,他曾給了她那麼多幸福,這次,爲了讓他也得到幸福,即使已懷了孕,即使再痛苦,她都要將他還給他真正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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