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雪白的暴在冰冷的空氣之中。

一個機靈坐起來，卻因為蜷曲太久上有些酸痛。

施了法解開手腕和腳踝上的縛妖索，才堪堪能夠站起來。

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鳥籠一樣的滕籠之中，由一只黑的巨鳥抓著這個籠子，朝天空中飛去。

一眼去，整個天空之中飄滿了這樣的籠子，甚是詭異而壯觀。

天嬰抓著籠桿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獵獵的冷風吹著那短得可憐的短衫。

這一幕終生不忘。

正是被妖軍捉上九重天的那一日。

九重天仙宮的主人不是仙君而是妖王。

正是萬妖之時——對仙族來說是最黑暗的一段歷史。

“萬妖之”發生在孤神暴斃后。

孤神是天地間獨一的至高無上，容遠準備將自己獻祭給他的那位神靈。

孤神死后饕餮趁機取了孤神殘存的神力，帶著妖軍直殺仙界，占領仙宮，俘虜仙族。

而另一面沒有搶到王座的窮奇大軍虎視眈眈，不斷挑釁饕餮。

天地硝煙四起，戰火連綿，尸骨遍野。

這就是歷史上濃墨重彩的“萬妖之”，也是妖族最風之時。

然而，作為一只小妖，天嬰并不好過。

小妖們不僅飽戰煎熬，被仙族痛恨，人類仇視，還會被大妖們捉去淪為玩，甚至還會被同類相食的妖魔們淪為食材。

天嬰正是在化形之后就被妖軍捉走，與那些籠子里的妖一樣都是被抓到九重天上，是獻給妖王以及妖的玩。

而前世天嬰就是落了同類相食的大將軍燭比手中。

那時候被綁得像只大閘蟹，穿得比如今還要不堪目。

再然后……

容遠揮兵闖燭比，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他們的孽緣拉開了序幕。

想到這里，天嬰一陣惡寒，抱了自己被吹得發涼的。

為什麼如今的景象會和當初一模一樣？

天嬰自認為不是一個特別腦筋的人，不太想在這種復雜的事上做出太多的思考。

作為飽讀話本故事的，一下子想到了一個專業詞匯——重生。

重生在自己化形之后被抓上九重天的那一刻。

這事過于荒謬。

前世被捉時剛剛化形，什麼法都不會，而如今這個牢籠卻困不住。

趁妖軍不注意之時，后長出兩個藍的藤條，然后將這個藤籠生生給掰彎了，從隙中鉆了出去。

從萬里空中一躍而下。

然而沒有飛多久，卻看到重兵擁護之下的一個鐵籠。

那個鐵籠中關著幾十個紅了眼卻不敢哭的孩子，都是三四歲的模樣。

而看到其中一張小臉之時，突然大腦一片空白。

天嬰本是一只差凍死在臘月的野兔，是三歲妞妞將撿了回去，放在懷中，捂了一個晚上才讓撿回了一條命。

然后從此便為了妞妞家的一員，了妞妞的寵。

也是因為這個出，一直被九重天的妖仙詬病。

雖自卑過，但是卻從來沒有忘記過妞妞。

沒有忘記過才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

前世很想回去看妞妞可是容遠一句：“你以什麼份去找？”就讓天嬰而退步。

那時候的天嬰還不會自由地轉化形態。

自己從一只兔子變了一個子，他們一家怎麼可能還像當初那樣收留自己？

人類生來怕妖，現在妖四作，他們怕是對自己只會避之不及。

加上……

那時候容遠臉有幾分冷，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怕容遠不開心，怕容遠生氣，也怕自己離開了九重天便再也回不來，再也看不到容遠……于是打消了去人間的念頭。

每年都求容遠派人給他們捎一些金銀，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總想想小主人用的銀子去買糖糕，買新棉襖，買磚瓦砌的大房子的樣子。

容遠說妞妞很好，兒孫滿堂，九十歲壽終正寢。

……

此刻看著那鐵籠之中哭得滿臉通紅的孩子。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容遠說的慌？

當時妖軍不僅帶走了自己，還帶走了村中的孩？

妖王饕餮比起□□更加貪圖口腹之。

喜歡細皮的人類孩子。

這群孩子脖子上像狗一樣帶了一個項圈，只要發出大一些的聲音，就會出現電流擊打這些孩子，讓這些孩子安靜。

如果這些孩子想逃，項圈會飛出更大的電流將這些孩子擊殺。

天嬰只覺到四肢無力，如果現在貿然去救妞妞，這一群孩子都會死在這里。

如果跟著妞妞上九重天，前世的一切又會再重演，會被燭比盯上，被容遠盯上。

最終逃不出被獻祭的命運。

如果置之不理呢？

前世將容遠當了一世恩人，卻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真正的恩人死在了饕餮的盤中。

今生明明知道卻還棄而去嗎？

又能去哪里？

帶著不堪的前塵舊事茍活于這世間嗎？

藤蔓向上一，拉住了一個個藤籠，借力向上跳躍，回到了那個關的籠中，將那掰彎的籠子重新恢復了原樣，重新將縛妖索給松松地捆在手上。

本沒有時間去消化“重生”這件事，而是不得不接此時此刻，重生了這個事實。

或許因為熊熊的琉璃火燒去了前世的塵埃，或許是因為重獲新生，前世所有的而不得，所有的不值得，所有的痛心疾首都宛如隔世。

此刻想起容遠沒有那種痛不生的覺，只有一陣陣恐懼與憤怒涌上心頭。

制著強烈的異樣，看著遠方鋪天蓋日的紫黑妖氣。

若上天真的給了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或許是讓彌補過去憾。

這個憾不是容遠，而是讓去珍惜珍惜自己的人，保護真正在意自己的人。

不要如前世一般直至死都一事無，憾終。

黑鳥帶著向無妄川飛去。

無妄川在人間做銀河，飛過無妄川便是九重天。

天嬰沒想到自己睜眼閉眼間又回到了這里，只是此刻的無妄川邊還沒有靈雎閣，天空中也沒有飛雪。

它一片浩瀚，里面閃著璀璨的銀，十丈海浪波瀾壯闊翻涌著無數塵埃一般的繁星，看得第一次上九重天的小妖們都呆了眼，就如當年的天嬰。

而天嬰的平靜顯得與們格格不。

突然，覺得好像有兩道冰冷冷黏膩膩的寒鎖在自己上，但是只是一剎那就消失不見，讓天嬰覺得剛才那讓人不適的覺只是錯覺。

很快這群從籠中出來的妖像牲畜一樣被往九重天里面趕，越往里走，越覺得森森的。

但并非所有妖都喜歡這種森森的環境，特別是人間長大的天嬰。

天上黑云避日，地上又黏又，空氣中傳來了濃厚的腥臭味，潺潺的風吹得天嬰皮上一陣陣起皮疙瘩。

誰能想到這里會是本該明四季如春的九重天。

們被趕到了一塊的空地之上。

接下來發生的事，給天嬰前世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

們是被捉來選給饕餮的妖，會按照們的容貌排列，品相好的在前排，更容易被饕餮注目到，次一些的就往后排，以此類推。

當年天嬰被排到了最最最最后一排。

當時不太懂獻給饕餮是什麼意思，但是因為品相不好被分到最后一排，對而言簡直是一道晴天霹靂。

還記得挑選的看著的時候難聽又嫌棄的嗓音：“沒有半點人味，去去去，到最后一排去。”

當時的也不知道什麼是人味，只知道自己是這百人妖團中品相最差的一只妖。

遇到仙資玉貌，如神臨世的容遠后，的那句話像自卑的種子在心底生發芽……

天嬰甩了甩腦袋，想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甩出去。

就在這時，那讓骨悚然的冷冷黏膩膩的覺再次出現，打了個寒。

這時候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像是什麼巨在著冷的地面。

天嬰想起來了……

只聽前面的急忙喊道：“燭比大將軍到，統統給我跪下！”

燭比是條妖蛟，是饕餮旗下最得力的猛將，但是天嬰對他的印象卻停留在：“同類相食”和“殺獵”上。

饕餮會將部分自己選剩下的人留給他，而這些人都沒有什麼好結果，統統在被他百般□□后一口吞下。

前世被排到最后一排的天嬰，連饕餮的模樣都沒看到就被送進了燭比的府，瑟瑟發抖地等著被這條大蛇生吞時，是容遠翩然而來，救出了。

當時以為是英雄救，結果不過是從一個坑到了另一個更大的坑。

此刻燭比再次拖著他那條數丈長的巨尾向們蜿蜒行而來，他上強大的妖氣得小妖們不過氣，有些小妖開始瑟瑟發抖甚至差點哭了出來。

燭比人蛇尾，手上拿著一把長戟，他蛇尾撐地，立起來有數丈余高，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一眾妖。

天嬰對上那冰冷黏膩的目時立刻低下了頭。

之前的覺不是錯覺！是燭比的目！

心中一陣惡寒，把頭埋得更低。

燭比在妖之間穿梭游走，一排排地掃視們。

天嬰聽到越來越近的聲，還有那黏膩的腥味，想起前世他路過自己時候尾尖過了自己的臉，那惡心的覺現在都讓起皮疙瘩。

不聲退了一些，然后直接把臉離地面近一些，假裝叩首的姿勢，以此來躲開他不小心掃上來的蛇尾。

聽著他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后越來越遠，天嬰剛剛想要松一口氣時，后頸被那冰冷又糙的蛇尾過。

那覺比前世更讓人覺得驚悚惡心。

自己怎麼那麼點背，怎麼都要被他給掃一下？

幸而他跟前世一樣繞了一圈就走了。

周圍的妖心中都各懷心思，有和前世的天嬰一般不知所措，很怕很想哭的，也有野心準備鯉魚跳龍門的。

天嬰不聲地從里面溜了出來，想要打聽妞妞的下落。

化兔子沿著墻邊走了一圈。

大致知道妞妞他們目前被關在了廚房里，準備夜宴上獻鮮活的給饕餮。

天嬰吸了一口氣，往好去想，至還有時間，妞妞現在還算安全。

這一世雖然已經能夠將法力運用自如，但是還沒強到可以殺進饕餮廚房把妞妞救出來，然后再橫掃千軍渡過無妄川的地步。

往回走的路上，聽到了那個讓影了一輩子的聲音，難聽又聒噪，就是前世那個說品相不好的那個。

只是現在諂地笑，聲音跟烏似的。

天嬰用小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塌耳朵，但是無奈爪子太小，耳朵又太大，聲音跟了風似地鉆進了耳廓里去。

難聽的聲音恭敬地喊：“拜見將軍大人。”

天嬰一瞟，里面的正是剛才的燭比還有當年那個把塞到最后一排的。

：“這次有得了您法眼的小妖嗎？”

天嬰前世沒被饕餮看上，所以淪落到了燭比府。

這一世，不會往事重演。

沒心思關心燭比，準備溜走，卻突然聽見里面惻惻的聲音：“那個兔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