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要有分寸

　陸守儼形拔,兩肩寬闊，一嚴肅講究的北京藍,他比幾個侄子都要生得高健,此時站在井邊，足足高出初挽一頭還多。

　他手里還著那提水繩，不過面上卻是沒什麼表,就那麼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初挽。

　周圍沒什麼人，在初春的蕭殺中,這種泰山頂般的氣勢實在是讓人窒息。

　初挽在了那一聲后,他不說話，也就不敢抬頭。

　抿著，低頭裝傻。

　半晌,陸守儼沉緩的聲音自上方響起：“我自小便聽父親提起，知道父親和初家往年舊事，知道父親曾經過初家大恩,我雖因公務繁忙，不曾來過幾次，但心里對老太爺格外敬重。”

　初挽不吭聲,反正他想說什麼就說吧。

　陸守儼低頭著眼前的小姑娘,這是一個太過纖弱的小姑娘,肩膀窄瘦，睫低低垂著,頭發略有些發黃,仿佛缺食營養不良。

　此時可能也有些忐忑，小細牙微咬著下。

　他微抿,繼續道：“你小時候，我父親經常把你接過去家里住,我家中幾個兄長姐姐，并幾個年紀大一些的侄子，因從小父親教誨，對你應該是頗為疼的。”

　初挽對此并不反駁，也知道陸家對很不錯了。

　對陸家也沒意見。

　陸守儼：“當年陸家和初家的婚約，我父親重諾，自是要遵守，便是時代再怎麼變，我們晚輩對此也不敢有任何異議。”

　初挽還是不吭聲，就那麼沉默地看著前方。

　他太高了，目平視，恰好看到他的風紀扣，就那麼嚴謹地扣著，微抵在結下方。

　在那個位置，約仿佛有一道淺淡的疤，并不太惹眼，卻很引人遐想，比如是不是曾經有一刻，他命懸一線，有鋒銳的刀刃過脖頸。

　陸守儼垂眸看著眼前小姑娘，輕嘆一聲，道：“我父親的意思，自然是希你挑一個合適的，這樣也不至于就一對怨偶，他更不希委屈了你，到底是婚姻大事，關系到一輩子的。”

　初挽見他說到正題，終于笑了笑：“七叔，你想說什麼，盡管說就是了，我聽著呢。”

　陸守儼：“挽挽，你雖然年紀還小，但說起來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好歹有個分寸。”

　初挽視線緩緩抬起。

　兩個人距離太近，這個角度只能仰著臉看他。

　于是昂著下，抬著眼，要笑不笑地道：“七叔，怎麼有分寸，我不會，你教教我。”

　陸守儼看著這略有些譏嘲的樣子，斂眸，神越發沉肅，道：“我這幾個侄子，隨便你挑誰都行，只要你們愿意，沒人會說什麼，但是你要記住，第一，對待要認真，這是讓你談朋友找對象，不是讓你過家家，今天這個明天那個，把他們幾個耍著玩，這樣不合適，對你名聲也不好；第二，人命關天，人命不是讓你隨便瞎胡鬧的。”

　初挽一聽，便挑眉：“七叔你什麼意思？意思是我要害人命？你想多了吧？就這，一口井，我還能把人害死？你也太小看你侄子，太高看了我吧！”

　陸守儼眸很深，眼神卻很淡：“挽挽，你那點伎倆，你以為能瞞得過誰？”

　初挽臉不紅心不跳：“七叔，你既然這麼說，可以，那我就讓你看看。”

　說完，抬手就要解棉猴的扣子。

　陸守儼頓時皺眉：“你做什麼？”

　初挽已經解開扣子，把棉猴下來。

　現在上只有一件薄了，這時節雖然要春，但這是山里，本來氣溫就低，倒春寒更是厲害，單薄的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陸守儼厲聲道：“你是想凍死嗎？穿上服，別胡鬧！”

　初挽直接將棉猴扔給他，之后抿著有些泛白的，道：“七叔，我這是給你看看，會不會死人。”

　說完，幾步走到井臺上，邁就要往井里跳。

　這作還快的，陸守儼大步上前，快速手，直接攥住了的胳膊。

　初挽看都不看他，冷笑：“放開！”

　陸守儼大手猶如鐵箍一般抓住的胳膊，沉聲斥道：“你瘋了嗎？”

　初挽笑指著那水井：“這水井又不深，下面的井口很窄，人掉下去本死不了，直接就卡那兒了。七叔，你剛才那意思，不是說我想謀害你們陸家子孫的命嗎，行啊，我跳下去，我也不游泳，現在就演示給你看，看看這口井，能淹死我，還是能淹死誰。”

　陸守儼眼神復雜，低頭打量著。

　蕭瑟的風拂過的臉頰，耳邊的一縷碎發撲簌在泛著一抹薄紅的臉上，這讓越發顯得單薄。

　不過一雙眼睛卻火亮，仿佛冷風吹不滅的火把，就那麼挑釁地著自己。

　他的視線自臉上移開，掠過那口波粼粼的井，之后終于道：“是我冤枉你了，是我說話不合適。”

　初挽挑眉：“既然七叔明白冤枉我了，那我也不至于和長輩計較這個，這件事就算了，不過七叔剛才還含沙影，說什麼我把找對象當過家家，一會這個一會那個。”

　仰臉看著他，好整以暇地道：“七叔，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年紀小，不懂，你能給我解釋下嗎？”

　陸守儼默了片刻，聲音緩和下來：“我只是提醒你，別把別人耍著玩，他們也都是實誠孩子，你這樣合適嗎？”

　初挽：“耍著玩？這什麼意思？怎麼我耍著玩，我干什麼了嗎？他們要來永陵幫我們家干活，這是陸爺爺的吩咐，他們積極幫忙干活，這是他們格善良樂于助人，這關我什麼事？什麼實誠孩子？敢你們家孫子都是實誠的，就我不實誠是不是？”

　陸守儼微吸了口氣，別過眼去：“你說得對，你有理，是我說錯了。”

　初挽勾，一個冷笑：“七叔，三位陸家哥哥，別管心里在想什麼，人家既然來了，我自然好好招待，至于我想和誰談，最后什麼結果，那都是出來的，談對象的事，也不是抓鬮，我總不能隨便閉著眼睛就選一個吧。現在這不是還沒定下來嘛，我當然得多接接，這也是陸爺爺的意思。”

　歪著腦袋，仰臉打量著他：“所以七叔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一個長輩，倒是管起我們晚輩對象的事了？我們晚輩怎麼談對象，還得你教？”

　陸守儼抿，深邃如墨的眸中辨不出任何緒，他沉默不言。

　然而初挽卻是得理不饒人的子，繼續道：“七叔，你自己還沒結婚吧？聽說你談了對象被人家甩了，我看你先心心你自個兒吧！我們的事，你管！別說我現在還一個沒談，就算我同時和三個談，那也是我們的事，你也管不著！”

　陸守儼慢慢掀起眼來，看著竟然玩世不恭的樣子，聲音涼淡：“當我什麼都沒說，你隨便，你有同時和三個談的心氣，那也不錯。”

　初挽笑了聲，垂下眼來，看著他攥著自己胳膊的大手：“七叔，那你現在放開我吧，你這樣子，回頭你侄子看到，會認為你對我圖謀不軌。你也看到了，你幾個侄子為了搶我都爭得頭破流，到時候萬一你們叔侄打起來，可不關我的事。”

　陸守儼也垂眸看向自己攥著的胳膊，不過他面上依然沒什麼表，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他拽著的胳膊，拉著，將遠遠帶離了那水井邊，這才松開。

　松開后，他拔的形穩穩地擋在了和水井之間，垂眸，著，開口道：“挽挽，我也不是想說你什麼，你也犯不著和我惱。我只是希，你們能和睦相，盡快定下來，別出什麼幺蛾子。”

　初挽聽著那辯不出緒的聲調，略有些嘲諷地道：“謝謝七叔關心，我盡量。”

　陸守神越發漠然，他看了眼一旁被井水打的繩子，道：“你先回去吧，我來打水，今天開車過來的，帶了磨好的白面，也有白米和，夠你們吃幾天了。”

　初挽慢吞吞地道：“好……”

　沒再理會陸守儼，徑自回家，回到家后，飯也不做了，直接回屋學習去了。

　反正這幾兄弟家長來了，不死他們了，讓他們自力更生吧。

　拿起課本來翻了翻，現在稍微補了補初中的知識，好歹有點基礎了，已經開始看《代數》第一冊了，以前好歹學過一些，現在稍微喚起一些記憶，不過都是半生不的，一切都得慢慢來。

　有些看不懂的，就先劃下來，反正陸建暉是研究所的，有學問的，陸建昭也是大學生，這些對他們來說應該不難。

　等他們走了，還有寧老師可以問。

　這麼看了兩頁書后，聽到外面靜，從窗戶里往外看了看，就見陸守儼提著兩桶水回來了，他提著水進了廚房，之后廚房便響起來嘩啦啦的聲音，應該是把水倒進去水缸里了。

　之后，他便拎來了竹筐，看樣子好像要洗菜。

　家里沒別人，太爺爺估計出去和人下棋去了，他倒是自來，一點不客氣。

　初挽也不好悶屋里裝傻，只好起出去，有些敷衍地道：“七叔，我來吧。”

　這時候陸守儼已經拿了一個大木盆，里面有初挽采摘的，也有他帶來的小白菜，他半蹲在那里，袖子挽到了胳膊肘，正用水沖洗那些菜。

　聽到初挽的話，他聲音很淡，頭都沒抬：“不用了。”

　初挽聽他沒什麼好聲氣，道：“那你洗吧。”

　陸守儼洗著菜，問：“你們這幾天都吃什麼？”

　初挽：“隨便吃吃，棒子面粥，烙餅，或者下個面條，就著涼拌咸菜。”

　陸守儼聽著，終于抬起眼來看了看。

　初挽看出他的意思來了，便道：“七叔，我們家就這伙食了。”

　能吃飽就不錯了，吃這個是沒把他們陸家當外人。

　陸守儼：“之前不是帶了一些吃的嗎？”

　初挽詫異地看他：“那不是都吃了嗎？七叔，你三個侄子，一個比一個能吃，你以為能吃幾天？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陸守儼起：“你們需要改善下伙食，增加營養。”

　初挽沒吭聲。

　陸守儼拿起旁邊的巾，了手，之后才道：“我帶了一些吃的，能做的都做了，他們幾個確實食量不小。”

　初挽漫不經心地道：“知道了……”

　陸守儼著：“還有你，從現在開始，好好吃飯，不要一副挨營養不良的樣子。”

　初挽：“……”

　一時無話可說，他管他侄子好了，就別心了！

　陸守儼說完這個就出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初挽認命地收拾了下那些菜，又把陸守儼帶來的麻袋整理了下，里面有一大坨的臘，估計得十幾斤，還有大半袋子白面。

　這可真是生怕到他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