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去,許賢厚的這種分配方法確實十分公平公正,甚至還偏向著周,讓人聽著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然而許賢厚說了那麼多,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分配家里的錢。
正確來說,他并沒有把周他們家的錢還給周。
許賢厚蹙起眉頭來,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晚輩似的,緩緩開口說道:“我忘記了什麼?老大媳婦兒,你如果還有什麼不滿,那盡管說,我們會盡力滿足你的。”
周笑了笑,說道:“有公公這句話就行了。”
“公公,你分配了糧食,分配了屋子,分配了后頭的自留地,甚至家里的家伙式兒和鍋碗瓢盆都分配了,可為啥你提都不提家里的錢是如何分的呢?”
周這話一說出來,大家伙兒也都緩過勁兒來了。
可不是咋滴,許賢厚說了那麼些東西的分配,偏偏就沒有說錢和票咋分,要知道這年月買東西都是要錢要票的,要是沒這個,那日子可真沒法子過。
許賢厚皺眉說道:“當著大家伙兒的面分這些不太好吧?等我們回頭私底下再分……”
誰家有多錢會堂而皇之地公之于眾,那不是招人惦記麼?許賢厚這麼說,倒是也有道理的。
不過經過上輩子的事之后,周對這一家子的人都沒有任何的好。
如果說王梅花是明著壞,許賢厚就是著壞,看似一切都是王梅花在折騰,可是如果沒有許賢厚的縱容,哪怕他在周和三個孩子被虧待的時候出來說上一兩句話,訓斥上王梅花一頓,他們的日子都不會那麼難過。
上輩子的時候,周被關在柴房里面,都能聽得到孩子們得大哭的聲音,許賢厚能聽不見嗎?
假如他真像是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厚道,又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三個孩子忍挨?
三個那麼點的孩子能吃多東西?但凡他給孩子一些吃食,周尚且還能相信他心眼兒是好的,但是他不聞不問的做法,已經證明了他和王梅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公公,可別這麼說,今兒也就是有大隊干部和兩位叔爺在這里,我才敢要屬于自己的東西,要不然的話,這家門一關,如何對待我們還不是你們一家子說的算?”
說完也不等許賢厚再掰扯些什麼,周直接說了出來。
“當初我跟正國結婚的時候,他一個月的津是二十五塊錢,那會兒他自己留五塊,往家里寄二十塊,這錢是婆婆拿著的,說給我們存著,以后有合適的機會還給我們,二十塊的攏共寄了兩年時間,那就是四百八。”
說著,周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繼續說了下去。
“后來正國當上了連長,每個月的津變了三十五,他還是留下五塊錢,剩下的三十塊寄回家,婆婆給我五塊錢花用,剩下的還是收著,這總共有三年多的時間,那就算是三年,多余的幾個月給的錢,就當是孝順公婆了。”
一個月二十五,三年下來,那就是九百塊,加上之前的那四百八,這足足有一千三百八十塊!
有那會算數的,掰著手指頭計算了一下,臉登時就變了。
這年月一千三百八是什麼概念?這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要知道他們一年辛辛苦苦下來,一年頂多也就能存個三百塊錢,許正國當個兵就能攢下這麼多?
外面的社員們議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了,都說難怪許家能蓋得起來這樣的大瓦房,原來都是因為許正國補的。
不過這許家人也真不厚道,用自家兒子的錢起了房子,結果現在卻來苛待周,簡直是壞的流油,生產隊里最缺德的人都沒他們這麼喪良心。
剛剛被許賢厚扇了兩耳子之后,王梅花一直暈暈乎乎的,整個人都提不起神來,可是當聽到周開始算錢的賬,要張來要錢了,渾一激靈,瞬間起了神來。
王梅花就像是個斗似的,猛地蹦了起來,沖著周就開始大:“周,你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拿你們家錢了?沒有的事兒,你甭想從家里面賴走一分錢……”
想要從口袋里拿出錢去,沒門,除非死了,否則這錢是死都不會拿出去的!
然而周的反應卻很鎮定,直接說道:“婆婆,你也甭胡攪蠻纏,每個月的匯款單子,郵局的同志都會送上門的,你說沒有,咱們就去郵局問問,看看有還是沒有。”
眼見著王梅花還準備繼續蹦跶,周又說道:“再不行的話,我們就打電話到部隊去,問問正國每個月的津是多,是不是寄回來了,反正這錢我是沒拿著,婆婆,你要是不承認,咱們就去儲蓄所查查賬,那麼一大筆錢你也不可能放在家里的,肯定會存起來,儲蓄所都是有存的,一查立馬就真相大白。”
周也不會打沒準備的仗,既然決定要分家,那肯定就要把方方面面全都給考慮周到了。
王梅花這人在錢財方面謹慎得很,只要進了口袋的錢,肯定會存起來的,畢竟放在家里面萬一有個什麼意外,錢被了或者怎麼樣了,哭都沒地兒哭去,存起來是最好的法子。
不過能存錢的地方只有儲蓄所,存折上的錢一條一條寫得很清楚,是不是拿了錢,去查就能查出來。
王梅花是真沒想到周把所有的路全都堵上了,可是要讓把錢拿出去,那比殺了都難,王梅花干脆耍起了五花鬼來。
“反正沒錢就是沒錢,你就算是告到縣委書記那里,我都沒錢,有本事你就去!我就是不給你!”
氣急敗壞的王梅花朝著周怒吼出來——分房子分地分其他東西都可以,分錢,那是門兒都沒有。
周笑了笑,倒是也不生氣。
“這是婆婆你說的,我這就去找縣委書記,問問做婆婆的是不是可以克扣原本屬于軍屬的津,是不是可以霸占著原本屬于兒媳婦的家產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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