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樓大堂，燈火明亮。

　兩人的腳步往右轉去，陸焰終于看到了那抬起來的半張側臉，瑩白干凈。

　“姜姐，我有卡，還是刷我的吧”

　“好。”

　空曠的樓層，高跟鞋的聲音格外清楚，扇門慢慢地在跟前，說話聲漸漸遠去，電梯下行，靜謐的空間，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陸焰的眼眸一，眉目往上挑了挑，矜貴的臉微微凝固。

　到了負二。

　助理徐魏已經在等了，“陸總。”

　陸焰沒說話，跟著徐魏上了車，坐到了后排。

　車子提前已經發好了，里面有了涼氣。

　徐魏彎，拿起了副駕駛上的一個紙袋子，回頭遞給了他，“本來打算送過去，但姜小姐今天加班，陸總要是過”

　手機鈴聲突然傳來，陸焰低頭。

　是霍安。

　一接通，霍安的聲音立刻了過來，“陸總，在哪兒呢。”

　“沒空。”

　“沒空沒關系，我這不是在為你分憂，你好好忙，慢慢忙，我正陪小姨練、瑜、伽！”

　說完，便掛。

　“”

　車沉默了一陣，徐魏不太確定，回頭又問道，“陸總，是去哪兒。”

　“回去。”

　“好。”徐魏回頭，系好了安全帶。

　駛出車庫，外面的燈火溢進車，科技園片區一到下班，廣場的行人寥寥無幾。

　陸焰抬手輕輕地了鼻尖，沉默了一陣，從包里拿出了另一部手機，后背慵懶地靠在后座，手指頭按在電源按鈕上，一分鐘過去，遲遲不見亮屏。

　等紅綠燈時，陸焰的子才往前一傾，將手里的手機遞給了徐魏，“看看是不是壞了，卡取出來，換一部。”

　徐魏接了過來，點頭，“好。”

　—

　到了地鐵站，姜寒還是自己刷的卡，方向同廖潤不一樣。

　第二天一早，姜寒又坐在了位置上，繼續整理數據，見肖妍來了，想起昨天廖潤的話，發了一條信息給。

　【這兩天有空，把你手頭的東西先盤一下。】

　【怎麼了？】

　姜寒沒多說，【表現的機會，不要？】

　肖妍的玩雖大，但工作上，并不馬虎，也知道姜寒是什麼意思。

　霍經理回來了，遲早會盤點。

　昨晚那聲樂課上得肖妍嗓子冒煙，一節課下來，便失了興致，認命地回了一句，【我工作。】

　姜寒見聽進去了，沒再理。

　肖妍管理的副資材比姜寒負責的部件要簡單很多，一個上午整理好了一疊數據，打印出來了十幾頁，下午上班后便拿著去了三十一樓。

　一直到下班，還沒見人下來，姜寒才覺異常。

　問了廖潤，廖潤說沒看到人。

　等湯淺走了，姜寒才去了三十一樓找人。

　三十一樓是pt的庫房，整個樓層幾乎沒什麼隔斷，只劃分了區域，放眼去全是紙箱，唯一一間隔出來的辦公室在進門口右手邊。

　——生產管理部。

　在架構上，生產管理部也屬于采購，簡稱生管。

　負責收貨，進關，庫房管理。

　姜寒剛到辦公室外，便聽到了里面的爭吵聲。

　“能不夾帶個人嗎？這兩年采購哪筆賬目不是清清楚楚，咱們心平氣和地冷靜下來，再核對一遍行不行”

　“這可說不定。”

　肖妍臉一變，“說不定什麼，你說清楚？”

　劉磊一笑，“說什麼清楚，說得清楚嗎，你非得要說東西都到了我這，那你找出來啊，難不是我和生產部的人一起給吃了？”

　“我已經問過了供應商，確認了好幾次，那邊給的答復，東西確實是已經送完了。”

　“你點過？”

　“我”

　肖妍聲音突然啞了下來，“我是沒有點過，我這不是在點嗎？”

　“要點你自己點吧，我下班了。”劉磊打開門，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姜寒，也沒打招呼，臉煩躁地走去了電梯。

　姜寒并不意外。

　兩個部門本就是一個大部門，最開始，生管部也在三十樓，在采購部的隔壁。

　后來兩邊時常有人吵架，在一次兩家的主管破開大罵后，被霍安親自安排到了樓上。

　理由是，“方便。”

　pt的倉庫就在樓上，確實方便，但卻也離了公司核心位置。

　自此生管部，就徹底地同采購結下了梁子，部門聚餐，都是分開行。

　吵架很正常。

　姜寒走進去，問肖妍，“怎麼了？”

　肖妍轉過看著姜寒，一雙眼睛眼可見地紅了起來，突然蹲在了地上，嗚咽地哭了起來，“寒寒，我完了”

　—

　pt的庫房，每年都會盤點一次。

　公司所有的部門，都會參與其中，以數據對照實，每一樣都得對上。

　去年年底才盤點過，沒有任何問題。

　這才半年。

　肖妍手上的賬目，就差了五百萬的數額。

　霍經理才剛回來。

　湯淺三年到期，接下來就是查賬，一分一毫都不能錯。

　在這節骨眼上，肖妍手里一下出現了這麼大的差額，姜寒也沒反應過來。

　回到辦公室，肖妍已經有些六神無主在了，“寒寒，我該怎麼辦。”

　姜寒問，“你自己點過了？”

　肖妍點頭，“該翻的都翻了，生產部的報表我也拿過來看了，確實是了十幾車的貨，但供應商給的票據上，我和生管周倉都簽了字，可周倉上個月已經離職”

　字簽了，東西卻沒有。

　姜寒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你先冷靜，明天你自己去一趟供應商那，再確認一下，是不是真的送過來了。”

　“都怪我。”肖妍嚇得不輕，捂住臉又哭了起來，“我就不該懶”

　“這時候說什麼也沒用，先想辦法，查出問題到底出在了哪兒。”姜寒看緒不穩定，也沒再加班，先將送了回去。

　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姜寒腦子里一團糟。

　沖了個熱水澡，倒在床上，翻開手機，看到蕭銘發來了信息，【辣條好吃嗎。】

　“”

　姜寒一愣，翻起來，急急忙忙地去冰箱提出了那包東西。

　拉了一陣，果然見里面除了火鍋料，還有幾包辣條，涼面。

　姜寒心虛，趕回了一條，【好吃。】

　【找到了？】

　姜寒：

　【你怎麼還沒睡。】

　【這什麼破地方，又悶又熱，虧你也待得下去，你那位暗的男神呢，我大老遠跑來，就不能讓我看一眼？】

　心口像是突然被針扎了一下，作痛，姜寒直接切了屏幕，倒在了床上。

　天花板上的燈，親自挑的，特意了人來換上。

　是一條蜿蜒的龍。

　龍肚子上，了一個小小的剪紙。

　能看清，是只狗。

　陸焰屬龍，屬狗。

　悉的悶，伴隨著心慌，又有些反胃，姜寒翻過，抬頭按掉了開關，打開手機，查看了一下自己發布的找房，還沒有人回復。

　電話欄里，也沒有任何的陌生號碼。

　明天還得解決肖妍的事。

　姜寒關了手機，將空調的度數調低，整個人裹進了被子里，閉上眼睛，迫自己睡。

　—

　第二天肖妍難得早到，姜寒到公司時，已經去了三十一樓。

　手地下的人，賬目出了問題，湯淺為主管，自然也知道了，一早打電話讓肖妍下樓，親自陪著去供應商那走了一趟。

　兩人下午才回來，肖妍的臉已如同白紙。

　供應商堅持貨已經給了，送貨單上有肖妍的簽字，即便是湯淺，也沒辦法。

　湯淺的臉也不好看，代肖妍，“先別聲張，再繼續查，想辦法聯系到周倉。”

　整個下午，辦公司幾人都在忙著打電話。

　可周倉已經辭職了一個月，之前的號碼打不通，履歷上的急聯系方式，也聯絡不到人。

　這邊還沒有眉，生管的區副主管，又找上了門。

　到了會議室，半點不顧湯淺的面子，直接對肖妍道，“肖小姐，就現在這個況，請原諒我接下來的話，說的會有些難聽，生管的人，干的都是苦力活，沒那個福氣，像你們這樣從早到晚坐在辦公室，吹著空調，聊吃聊喝聊人生，咱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可背不起任何的鍋，還請肖小姐高抬貴手，放他們，放我一條生路。”

　雖說兩個部門向來不對付，但采購這邊的賬出了問題，生管自然也跑不掉。

　而且那收貨單上，簽了自己員工的字，所說已經離職，但生管的頭兒得擔責。

　誰都知道霍安回來了，盤賬是必然的。

　肖妍聽完，徹底地崩潰，站起來想辯解，最后卻只哭著憋出了一句，“我沒有”

　“那咱們換個說法也行，肖小姐是清白的，只是數據出了問題，貨還在供應商那兒，下周一之前，還請麻煩肖小姐把賬平了。”

　—

　幾人在會議室說了什麼，姜寒并不知道，但也能想到，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短短兩天，肖妍的氣神完全變了，整個下午一句話都不說，下班后，姜寒不放心，替找了個代駕。

　上車前，肖妍突然同姜寒道，“我爸說他去賣兩套房子，替我賠了這五百萬，可，我是能賠這些錢，沒問題但我不想被人扣上貪贓的污名，我什麼都沒做，寒寒，我真的一分錢都沒拿”

　肖妍說完，聲音又啞了下來。

　姜寒心心疼地抱住了，“我知道，我相信你。”

　肖妍嗚咽出聲，“寒寒，怎麼辦，我舍不得你”

　—

　送走了肖妍，姜寒才又返回了辦公室，去找廖潤。

　廖潤不在。

　姜寒撥了他的電話，直接道，“小廖，我有話想問你。”

　電話那邊遲遲沒有聲音。

　姜寒正懷疑他有沒有聽，便聽廖潤道，“姜姐，你出來吧，我在淮北路的零點咖啡店。”

　姜寒拿了包，匆匆地打了車出去。

　一個小時后，姜寒才找到了廖潤，剛坐下來，廖潤便將手里的兩份資料遞給了。

　姜寒也沒多問，著急地接過來，查看了一遍，很快便發現，兩份資料上的數據，雖然看著差不多，但最后的總金額，卻差了很多。

　數目剛好是五百多萬。

　廖潤一個多月前才進的公司，進來后直接接手了采購的進出帳核算。

　這樣機的數據，是從哪里怎麼來的，怎麼來了，不用想，姜寒也明白了。

　姜寒的臉也開始慢慢發白。

　廖潤低著頭，擱在桌上的雙手，相握在了一起，小聲地道，“姜姐，很抱歉，我能做的，只能是讓你過一下目，但這些數據，我不能給你，也也不能給肖姐。”

　姜寒沒說話。

　沉默了好一陣，才抬頭對廖潤一笑，“我明白，多謝小廖，想喝什麼，我請客。”

　—

　從咖啡店出來，廖潤堅持要送姜寒到地鐵站，姜寒也沒推辭。

　到了站臺，等列車時，廖潤突然說了一句，“肖姐比我們都好。”

　姜寒心頭一酸，轉過頭看著他。

　廖潤瞥開了目。

　姜寒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他，“廖潤，肖妍是比我們有錢，可能五百多萬對這個本地土豪來說，是算不得什麼，但的幸福，是父母給的，是屬于自己的，并不能為被人栽贓陷害的理由。”

　廖潤垂下頭，臉瞬間又紅了，“對不起。”

　車進了站。

　上車前，姜寒給了他一顆定心丸，“你放心，今天我們就當沒見過，也謝謝你，你能做到這個份上，我和肖妍都會很激你。”

　—

　昨晚熬到半夜才睡，早上六點又睜開了眼睛。

　起來后，姜寒先給肖妍發了一條消息，【小仙，今天想喝什麼。】

　【咖啡加冰，還要一塊三明治，謝謝我可的寒寶寶。】

　語氣輕松，可誰都知道，對方沒睡好。

　【好嘞，等著。】

　姜寒洗漱好，趕上了早班的地鐵，三明治都是現做，有些慢，姜寒坐在咖啡廳等了一會兒。

　正準備上去，湯淺突然打了電話過來，姜寒盯著來電名字，頓了幾秒，才接通，“湯姐。”

　“小姜，你還沒上來吧。”

　“還沒，剛到門口。”

　“那你能稍微等一下嗎，待會兒門口有個快遞，我正在停車，車位有點難找，你幫我帶上去一下。”

　“好。”

　因快遞員每次進樓，都得登記，很多人嫌麻煩，干脆不上去了，直接讓人下來取。

　姜寒掛完電話，去了門口等。

　等了十幾分鐘，還是沒看到人，見已過了上班的點，姜寒正準備打電話問湯淺，湯淺主撥了過來。

　“小姜，不好意思，那個快遞員剛才上來了，讓你白等了那麼久。”

　“沒事，拿到了就好。”

　“好，趕進來吧。”

　上班的高峰期一過，電梯多數都停在了高層，姜寒按了按鈕，電梯一層層地往下，經過一樓時并沒有停，直接去了負二。

　再上來，電梯門才打開。

　姜寒的腳步習慣地往前邁了一步，才抬起頭來。

　電梯已經有了人。

　幾個人都認識。

　陸焰、霍安、還有一位，是前幾天剛在網上搜索過的人。

　——安宇悅。